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的作用——基于汶川地震灾区调查的研究
2011-09-13赵延东
赵延东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科技与社会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38)
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的作用
——基于汶川地震灾区调查的研究
赵延东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 科技与社会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38)
社会网络是人们在日常互动中形成的关系网状结构,是社会资本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作为一种非正式社会制度,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有重要作用,被认为是灾后恢复中最可靠的资源之一。基于对5·12汶川大地震后开展的一项灾后快速需求调查的数据分析,本文全面描述了社会网络在灾后搜救幸存者、保证信息传播、提供社会支持和保持灾区群众心理健康方面的作用,并进一步探讨了相关的理论意涵和政策建议。
社会网络;社会资本;灾害;搜救;信息;社会支持;心理健康
“5·12”汶川大地震距今已有三年,在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下,灾区人民已基本完成了恢复重建工作,开始为灾区更长期的发展振兴努力,灾害带给人们的各种消极记忆也在逐渐淡化。但系统地总结这次地震中暴露的各种问题,为提高未来的灾害治理能力提供借鉴,仍是灾害研究者需坚持不懈开展的工作。本文将根据在汶川地震灾区开展的一项社会调查数据的分析结果,全面探讨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的作用及其政策启示。
一、灾害、灾害社会学和社会网络
(一)灾害的社会学研究
灾害不仅是一种自然或技术灾难,而且会产生复杂的社会影响与后果。自然灾难袭来时,常常会破坏正常的社会秩序,并导致诸如社会秩序混乱和社会冲突等严重的社会后果。越来越多的灾害研究者们倾向于认为,“自然灾害”只是一种“触发器”(trigger)和“催化剂”(catalyst),其最终危害程度受到社会内生变量的制约。因此,灾害的定义中必须包括其社会后果。例如,Kreps就把灾害定义为“一种在时空上可以观察到的事件,它能在社会及其较大的子结构(如社区、地区)中造成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或者干扰日常生活的运作”,并认为灾害的原因和结果都与社会结构有关[1]。为了更准确地理解灾害、更好地制订灾害应对管理政策,有必要深入开展灾害的社会科学研究。
灾害的社会科学研究视角很多,社会学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种。社会学家们对灾害有特别的兴趣,这不仅因为他们希望回答诸如“如何减轻灾害的社会影响”这样的实际问题,还因为灾害为他们理解社会结构和社会进程提供了一个“天然实验室”。灾害使得常规的社会环境遭到破坏,从而为社会学家提供了在“非常态”的情境下去研究社会结构和互动的变化情况的可能性,为他们深入理解社会运行、发展社会理论提供了良机[2-3]。
灾害的社会学研究始于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盟军对轰炸效果的评估研究,当时的研究关注点是在遭敌方攻击时社区如何反应。这种研究思路后来被直接用来研究在灾害情境下,个人、社区和社会如何反应的问题。灾害社会学的研究主题经历了系统研究、组织研究、文化研究和社群研究等若干阶段[4]。近年来,灾害社会学的研究者们日益关注社会结构因素在灾害中的作用,尤其是“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在灾害风险消减中的作用。
(二)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
“社会网络”(social network)是社会学家们分析社会结构的一套方法,其基本思想是将行动者(可以是个人或组织)视为“节点”,将他们之间的社会互动联系视为“连线”,这些“节点”和“线”共同构成了一种网络状的社会结构[5]。社会网络的分析正是基于这种类似于网络的社会结构展开,发展出了网络“规模”、“密度”、“异质性”等一系列研究社会结构的指标体系,为我们理解社会结构以及结构中行动者的行动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
尽管网络分析方法正变得越来越成熟,但社会网络的理论发展却相对迟滞,直到“社会资本”概念出现后方有所改观。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的概念超越了传统的物质资本定义,将社会成员之间的互动和社会关系,以及在这些互动和关系构成的网络基础上形成的社会信任和规范等均纳入“资本”的范畴,认为它们可以对个人的地位获得和社会发展起到有益作用。社会资本的概念起源于社会学的研究,近年来已经迅速推广到了经济学、政治学、管理学等普遍的社会科学领域[6-7]。
目前社会资本的定义比较庞杂,但基本上可以分为微观社会资本与宏观社会资本两个层面。宏观社会资本主要指群体中表现为规范、信任和社会网络的一些特征,其功能在于提升群体的集体行动水平。而微观社会资本则是指行动者通过自己的个人社会网络可以获取的嵌入性资源,其功能在于帮助行动者获取必要资源以达到自己的行动目的[8]。从定义可知,微观社会资本概念与社会网络分析的关系更为紧密。
(三)社会网络与灾害研究
现代社会中,社会的运行高度依赖于各种社会制度的正常运转,而灾害造成的最初、最直接的社会后果之一,就是破坏了正式社会制度的运行。此时,社会网络恰恰可以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与政府和其他正式社会组织不同,社会网络代表了一种“非正式”的社会制度,它虽然没有严格的成文章程和规定,但也有自己运行的潜规则。如果说,在正式制度运转正常时,社会网络等非正式制度主要起着一种“潜在”作用的话,那么,当正式制度出现问题的特殊情境下,社会网络就从“后台”走到了“前台”,开始填补正式制度缺位所造成的“制度真空”,发挥出比常规情境下更为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在灾害情境下表现得尤为突出,在灾害中,尤其在灾害发生之初,政府、社会组织等各种社会制度的正常运行受到冲击和阻碍,这常常是导致灾区出现社会混乱和社会解体(disorgan-ization)的重要原因。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灾区并没有因为正式制度的缺位而陷入长期、彻底的混乱状态,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当地的社会网络发挥了作用。受灾居民们按照原有的社会网络联系,以家族、邻里或社区为单位又重新组织起来,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灾区社会生活的有序运行。
早期的灾害研究者们就已经注意到了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在灾害中的作用。早在20世纪60年代,Drabek等人已在研究中指出社会网络和社会群体(social association)是应对灾害的最基本社会单位[9]。Fritz和Barton等人提出了“疗愈型社区”(therapeutic community)的概念,认为在遭受重大灾害后,有一些社区的群众能够迅速团结起来,彼此合作,共抗灾害,这样的社区可以称为“疗愈型社区”。在这个概念中,也包含了社区中社会网络对灾后恢复的积极影响[2,10]。甚至有学者认为,灾害中所有类型的资本——包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都会受到损失,但相对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而言,社会资本在灾害中受破坏的程度最小。因此,社会资本和社会网络可能是灾后恢复过程中最可依赖的资源[11-12]。
随着灾害研究的进一步深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社会网络与灾害的研究,而且已经有一些实证研究具体考察了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在灾害中的重要作用。例如,Hurbelt等人通过对美国1992年“安德鲁”飓风灾区的调查,系统研究了受灾者的社会网络结构对其灾后资源获取、求助行为以及助人行为的影响[13-15]。赵延东对中国西部地区灾害频发地区的研究分析也证明了社会网络对居民的灾后恢复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16,19]。然而总体而言,目前基于经验社会调查数据来分析社会网络在灾害中作用的研究数量仍不太多,而且相关研究往往集中于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某一具体环节中发挥的作用,还很少有研究全面、系统地考察过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各环节中扮演的角色。
2008年发生的“5·12”汶川大地震是新中国历史上造成生命财产损失最大、影响范围最广的灾害之一,目前,灾区人民在政府和全社会的帮助下,正在积极重建家园。而这次灾害也为研究者提供了一个近距离、多角度观察灾害的社会影响的机会。本文将根据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后开展的社会调查数据,全面、详细地介绍和讨论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和减少灾害风险中的作用。
二、数据和研究变量
(一)数据
本研究的数据来自“汶川地震灾区居民需求快速调查”。2008年7月上旬,为充分了解灾区居民的生活状况及其政策需求,受国家科技部委托,中国科技发展战略研究院课题组在四川省地震灾区对灾区居民进行了一次快速需求调查①挪威外交部无偿捐助了此次调查的经费,挪威Fafo应用国际问题研究所为调查提供了技术支持,谨此致谢。。调查采取随机抽样调查方法,对抽取的居民户进行入户问卷访谈。实地调查工作于7月7日至7月19日期间展开。调查覆盖了成都市、德阳市、绵阳市和广元市的24个受灾县(市、区)②本次调查抽样是采取按人口规模成比例概率抽样(PPS)的方法进行的,覆盖的26个县市包括:成都市的都江堰、彭州、崇州、大邑;德阳市的旌阳区、绵竹、什邡、中江、罗江、广汉;绵阳市的涪城区、游仙区、北川、平武、安县、江油、梓潼、盐亭、三台;广元市的利州区、朝天区、元坝区、青川、剑阁、苍溪、旺苍。后由于实地操作的原因,未进行北川和大邑的调查,因此实际样本只包含24个县市的信息。;其中,极重灾县(市、区)8个,重灾县(市、区)18个③这里,极重灾区和重灾区的划分是依据2008年7月12日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第23次会议公布的县(市区)名单做出的。。设计抽样174个居民点(村、居委会、城市社区或安置点),5000户居民,可以推论26个受灾县(市、区)的约1300万人口的情况。最后实际调查了144个居民点,入户4526户居民,成功访问了3652户,访问成功率为80.7%。调查涉及受灾居民的住房、教育、健康、劳动就业、农业生产、家庭生活、社会网络以及主要政策需求和态度等各个方面的信息,全面反映了灾区居民的生活状况与政策需求。
(二)主要研究变量
在调查中,我们专门测量了受访者的社会网络情况,主要使用了“春节拜年网”的测量方法,这是由边燕杰等人结合中国社会特点根据“定位法(position generator)”发展而来的[17],已经被证明是衡量中国人核心社会网络的一个很好的指标[18-19]。调查中我们要求受访者报告在2008年春节,有多少亲戚、朋友和其他熟人与其有过拜年往来。这代表了受访者震前的核心社会网络情况,通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得到两个网络的基本指标:一个是网络规模(总交往人数),另一个是网络构成/结构(网络中亲属的比例)。
我们还测量了个人网络在这次地震灾难中的变化情况。首先,我们询问被访者是否有网络成员在地震中死亡。如果有,则被认为出现了“网络损坏”。其次,我们询问受访者是否结识了新的网络成员,也就是在地震后有了新的社会交往关系,这代表了网络的重建。
表1显示了被访者社会网络的基本描述性统计结果,从结果看,地震前灾区居民的平均网络规模是17.8人。在网络成员中,亲属的平均比例为68%。大约10%的当地居民在地震中失去了其网络中的一些成员,但有4%的人在地震后又结识了新的网络成员。
表1 地震区居民社会网络统计
三、社会网络如何降低汶川地震灾害的风险
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社会网络在灾前预警、紧急搜救和灾后重建等不同阶段中都发挥着作用[20]。总结前人的研究,我们将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的作用归结为提供紧急救援、提供信息、提供社会支持和保持心理健康等四个方面,并从这四个方面来具体考察社会网络在汶川地震灾害发生后所起的作用。
(一)紧急搜索和救援
地震灾害发生之初,对幸存者的紧急搜索和救援是头等重要的工作。由于外部的专业救援者往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灾害现场,因此真正有效、及时的救援往往要依赖受灾群众的自救、互救。国外一些研究已经发现,社会网络等非正式社会制度在灾后紧急搜索和救援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如Agirre等发现,灾害降临后第一时间的紧急搜索和援救工作主要是由现场的其他受灾居民(亦即受困者的社会网络成员)完成的[21]。即使在外部救援人员到达后,他们也需要周围的邻居和当地其他已经逃离的受灾者来帮助提供受困者的方位信息。LeChat对1980年意大利地震的调查也发现,97%的伤者是被周围的群众徒手和用铁铲解救出来并送去进行医疗救助的[22]。我们在汶川地震灾区的调查数据显示了类似的结果,调查样本中大约有130人曾经在地震中被困在废墟中,其中94%是被亲戚、邻居和周围其他人解救出来的,只有很少的比例是由外部救援人员解救的,被解放军救出的约占3%,被志愿者救出的占2.5%,被专业救援队伍救出的仅占1%左右(见图1)。由于调查时距离灾害发生仅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一些重伤者尚未回到家中,因此我们的结果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低估了外部救援者的作用(外部救援者救出的人可能受伤更为严重),但这种低估应该是非常有限的。我们的调查结果无可置疑地表明,社会网络成员在灾后第一时间的紧急救援工作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起到了挽救生命、减少伤亡的重要效果。
这一结果再次证明了社会网络在灾后紧急救援中的关键作用,而且有很重要的政策含义。既然大部分的受灾者是通过周边的网络成员而不是外部救援人员获救的,那么政府理应在灾害多发地区为民众提供基本的救援技能和救援常识,增强其自救、互救能力。这一工作理应成为提高灾害预防能力和灾害紧急救援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图1 汶川地震后受困群众的救援者分布(%)
(二)保证信息流通
有效的信息传递是灾害治理中非常关键的一环。灾害发生前,预警信息的传播可以有效地减少灾害损失;而灾害发生后,政府和外部救灾者需要及时了解灾区群众的需求信息,受灾群众也迫切希望了解灾情以及救灾政策等相关信息。以往文献表明,社会网络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促进信息流通[23]。灾害研究者也发现,社会网络是灾前传递预警信息的重要渠道之一[21,24]。
我们的调查表明,社会网络在保证汶川地震灾区的信息流通问题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以政府灾后政策信息传递为例,地震发生后,大约有16%的灾区居民是通过“亲属、朋友和其他社会关系”这一渠道得知政府的救灾政策信息的。在所有的信息渠道中,社会网络是最常用的三条信息途径之一,其重要性仅次于“电视”和“基层干部”这两种渠道(见图2)。
社会网络不仅可以传递信息,也可以传递知识。因此,在提供预警信息、传播灾害预防知识和技术时,都应该考虑如何充分利用社会网络的优势,发挥其传递信息的功能。
图2 灾区群众获得相关政策信息的主要渠道
(三)提供社会支持
灾害发生后,受灾群众对各种援助和支持有迫切的需求。研究灾后恢复的学者们发现:个人在灾后的恢复能力与其得到的外部援助和支持密切相关,得到社会支持多的人更容易恢复[25]-[26]。社会支持通常指个人从家庭外部获得的各种物质或非物质的资源[27],它可以按获得渠道分为制度化支持(来自政府、社会组织的支持)和非制度化支持(个人通过社会关系网络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物质的或非物质的资源)。其中,非制度支持与“社会关系”和“社会网络”等概念有紧密的联系,被认为是社会资本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28]。
我们的数据显示,汶川地震后,灾区群众得到了来自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广泛支持和援助。虽然政府是主要的支持提供者,但是个人的社会网络在其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补充性角色。当被问及“在灾后为你们提供了支持的个人或机构中,谁的支持对你们最重要?”这一问题时,大部分受访者(60.4%)选择了“政府”,而选择“亲戚和朋友”的受访者仅次于选择“政府”者,有22%的受访者认为社会网络是他们最重要的支持来源。由此可见,即使在汶川地震这样重大的灾害之后,社会网络仍然可以迅速恢复功能,并为受灾群众提供有力的支持。
图3 受灾群众认为灾后最重要的支持提供者
来自政府等机构的制度化支持虽然重要,但其目标主要在于提供普遍性支持,常常可能出现难以覆盖的“死角”,而社会网络等其他非正式制度恰好可以起到对正式制度的补充作用。因此,在为灾区群众提供各种社会支持时,应充分动员社会力量,弥补政府工作的不足。
(四)保持精神健康
灾害造成的影响不仅限于生命和财产损失,也影响到人们的精神健康。在汶川地震中,受灾群众可能蒙受了亲友伤亡、经济财产损失和其他重大损失,而这些损失都可能带来短期的和长期的心理压力,进而影响其心理健康。已经有一些研究发现,社会网络可以缓解灾害导致的精神创伤。灾害发生后,社会网络可能为受难者提供精神支持,帮助他们释放压力,因此帮助他们摆脱心理问题的困扰[25,31]。
在我们的调查中也同样发现了社会网络对受害者的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我们在调查中使用了CHQ-12量表来测量地震灾区居民的心理健康,CHQ(中文健康问卷)是一般心理健康问卷(GHD)的中文修订版,用于衡量居民的心理健康水平,其效度已得到中文世界研究的确认[32]。我们以此次调查中受访者的CHQ心理健康评分作为因变量,分数越高,代表其心理健康状况越好。然后以其社会网络状况为自变量,加上个人的年龄、性别、健康、自评社会地位、在地震中的损失等作为控制变量建立普通最小二乘回归(OLS regression)模型,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心理健康状况影响因素的OLS回归结果
从统计结果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重大灾害后社会网络对维持心理健康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首先,网络规模有积极的影响,较大的网络规模带来更好的心理健康状况。其次,网络结构也有明显的效果,个人网络中的亲属比例越高,个人的心理健康状况就越好。这可能是因为较高的亲属比例通常与较高的密度和较低的异质性有关,过去的一些实证研究表明,较高的密度和较低的网络的异质性有利于提供精神支持,从而有益于精神健康[33]。最后,我们还发现网络成员的死亡与个人的精神健康存在负相关。这从反面证明了社会网络对精神健康的重要性——当个人的社会网络在灾害中受到破坏时,会给人们的精神健康带来负面的影响。
四、小结与政策启示
本研究的结果充分表明,社会网络在减少灾害风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是灾害治理体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灾后的应急反应阶段,大部分搜救工作都是由社会网络成员来完成的。在灾害发生后的早期恢复阶段,社会网络可以促进信息流通,提供各种支持,并有助于维护受害者的心理健康。作为一种非制度化的社会力量,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对政府及其他社会机构的救灾工作起着重要的支撑和辅助功能。
当然我们也必须注意到,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是一种在长期社会生活中自发形成的社会资源,它们具有非正式社会制度的特点,政府仍需有意识地进行制度设计和引导,将其纳入正式的灾害治理机制,使之充分发挥减少灾害风险的功能。从这个意义上说,本项研究的结果不仅有理论意义,还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政策上的启示。政府在建设灾害治理体系时,应充分重视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等社会力量的作用,在提高政府防灾救灾能力、完善“自上而下”的灾害防治体系的同时,也应着力提高社区、公众以及非政府组织等社会力量参与防灾救灾的能力,为其发挥功能提供空间。具体来说,可以注意以下问题:
一、应把为灾害频发地区的群众提供灾后自救、互救的基本技能和知识列为提高灾害防御能力的重点工作,常备不懈。这样一旦灾害发生,就可以充分发挥社会网络的力量,在第一时间迅速开展有效的紧急救援工作,减少群众伤亡。
二、在灾害发生后,应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帮助受灾群众找到幸存的亲朋好友,使他们因灾害而“断裂”的社会网络尽快地重新恢复起来。在灾后临时安置灾民时,应尽量照顾到受灾者的亲人、邻里和熟人等社会网络关系在地理距离上的邻近性,使他们能便捷地联系、交往,从而使社会网络的功能得以重新运转。
三、在灾区重建规划中,要将保持受灾者社会网络的稳定性纳入考虑范围。特别是灾后移民安置的过程中,应尽量保持原有村、社区的基本稳定。除非万不得已,不要采取分散安置移民的做法。
四、对受灾群众的心理援助要充分利用其社会网络,鼓励那些受到心理伤害者的亲戚、朋友一起加入到对患者的治疗过程中来,帮助患者尽快恢复精神健康。
五、在灾区的重建工作中,应充分利用受灾者的社会网络,以此为基础,鼓励大家就地开展自救、自建工作。例如,可借鉴扶贫工作中的成功经验,采取“以工代赈”等方式,鼓励灾民在当地自发组织起来积极参与灾后重建。通过这种方法,不仅可以解决灾民的生计和灾区的重建问题,更可以进一步强化灾民的社会网络,增进其社会信任和自信心,为灾区的恢复发展奠定坚实的社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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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ole of Social Network in Disaster Governance:An Example of Wenchuan-Earthquake
ZHAO Yan-dong
(Institute of Science,Technology and Society,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or Development,100038Beijing,China)
Social network is the social structure formed in people’s daily social interaction and is one of the main forms of social capital.It is not only the basic social unit in coping with disaster,but also one of the most dependable resource in the post-disaster recovery.Based on the data from a rapid needs assessment survey right after May 12th Wenchuanearthquake,this paper described the role of social networks in providing emergency rescuing,facilitating information flow,providing social support,and maintaining mental health in the earthquake.The theoretical and policy implications of the study are also discussed.
social network;social capital;disaster;rescuing;information;social support;mental health
C915
A
1002-9753(2011)08-0056-09
2011-05-16
2011-07-22
本研究得到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项目“重大自然灾害的社会科学响应系统研究”支持(课题编号:2008BAK49B06)。
赵延东(1971-),男,湖南湘潭人,社会学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科技与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社会资本与社会网络、灾害社会学、科学社会学。
(本文责编:润 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