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穿越利比亚(2006)

2011-09-04刘武

天涯 2011年5期
关键词:卡扎菲利比亚绿色

利比亚的流行色

对许多人来说,利比亚是个充满神秘色彩、让人难以捉摸的国家,不过,如果人们有机会来到这里,就不难发现利比亚的色彩其实非常简单、醒目,如同中国人熟悉的张艺谋的电影一样,总是保持着完整的块状原色。这其中最突出的色彩就是砖红色和草绿色。

2006年12月初,我和摄影队从埃及西北部的萨卢姆关口进入利比亚。2011年3月初,利比亚局势动荡,中国政府派人从利比亚撤走华人,其中很多人就是从这个关口离开利比亚进入埃及后回国的。

在萨卢姆过关、入关花了整整半个上午和一个下午时间,傍晚天黑了才进入利比亚。迎接我们的是33岁的霍利多先生,中等个子,爱说爱笑,据说他是利比亚安全部门的人,专门负责照顾我们的行程,算是我们利比亚之行的“保镖”。

走进利比亚的第一站,我们到达距萨卢姆边境约130多公里的港口城市图卜鲁格,图卜鲁格的市长在酒店亲自迎接我们的到来,两个可爱的孩子给领队老叶献上了鲜花。图卜鲁格市长说:“非常高兴在这里接待你们,估计你们过关耽误了不少时间,一路非常辛苦,希望你们能在图卜鲁格好好休息,并接受我们热情的款待。”

按照利比亚人接待贵客的方式,盛情的当地人送上利比亚蜜枣和鲜奶让我们品尝,这种沙漠上生长的蜜枣含糖量很高,味道非常甜美,真的有让人甜到心头的感受;而浓厚清香的鲜奶更是纯净、鲜美,喝到嘴里满口奶香,沁人心脾,让人恍惚从舌头到肺腑都能品尝到利比亚人的热情。

图卜鲁格是利比亚唯一的天然海港,人口不到20万,现在有食品、酿酒等工业生产基地和航空站。从埃及到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的沿海干线公路从这里经过,其战略位置非常重要。1911年,图卜鲁格曾被意大利占领,作为向南军事行动的基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里更是兵家必争之地,英军与德军在这里展开了残酷的激战。

在图卜鲁格城外的一片旷地上,有一个肃穆的陵园,这里便埋葬着在二战期间牺牲的盟军将士的尸骨。陵园红褐色方砖修建的大门上方,刻着“1939—1945图卜鲁格战争陵园”几个大字。我走进陵园中,看到上千个低矮的墓碑静静矗立在阵雨过后的阳光下,显得十分醒目,令人肃然起敬。每个墓碑正面都镌刻着一个十字架,有的镌刻着牺牲者的姓名、职务、国籍等字样,而那些无名烈士的墓碑上只简单地刻写着“1939—1945战争期间的一个战士”几个字。沿着陵园正中的道路我向前走去,接近尽头的地方迎面立着一块扁长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他们的名字永存于世”。

在利比亚,这种砖红色还是古老历史的一种象征。距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以东60公里处的塞布拉塔古罗马遗址,便以这种灿烂的色彩再次让我感到震撼。这里曾是腓尼基人的贸易站,他们在这里建立过非洲内陆商品加工基地,将其作为非洲内陆商品输出出口。在罗马帝国之前,塞布拉塔还是存在时间短暂的努米底亚王国的一部分,到公元二至三世纪,塞布拉塔才被并入罗马版图。这个充满独特乡野气息和海洋气息的地方,成了连接北非和来自加达梅斯沙漠商队的必经之路。

如今的塞布拉塔仍然保存着两千多年前遗留下来的建筑废墟,那些废弃的基石、石柱和石块四散在蔚蓝的地中海边,仅凭这些石块散落的面积,不难想象当年塞布拉塔这个小城的庞大规模,以及它的繁华和热闹。据考证,这里主要建筑物大都建于公元二到三世纪,这时正是塞布拉塔城的鼎盛时期。面向地中海建设的那座露天大剧场显然是这些建筑中的杰作,它一共三层,每层都用巨大的圆柱支撑,剧场内还饰有乳白色和砖红色的大理石浮雕。它的舞台背靠大海,廊柱与门楣间透露出地中海和天空的色彩,而半圆形的观众席则面向大海,让观众能居高临下欣赏舞台表演的同时,感受大海和天幕间自然的色彩变幻。如今,这座剧场已被意大利考古学家们按原样基本修复,每年夏季,当地人都会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文化表演。站在这个独特的舞台上高歌一曲,美丽的旋律回荡在剧场内,人们恍惚又能再度回到两千多年前,想象当年的盛景。

除了这醒目、灿烂的砖红色,利比亚最引人注目的色彩便是草绿色了。我从图卜鲁格向的黎波里前行时,一路沿地中海南岸行驶,放眼望去,窗外如同展开一幅地中海长卷,让人渐入佳境。尤其从山岭上向下经过海边的德尔纳城时,更是犹如乐曲进入了高潮段落,让人兴奋。接下来,驱车进入绿山区,我便恍如走进了利比亚的春天,满眼一片绿色。耕地、果树、草地,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尤为美丽。要知道,那是一年中的冬季啊!

按自然环境来说,利比亚是个缺少绿色的国家,其可耕地面积约370万公顷,约占全国总面积的1.2%,水浇地不到1%。占农业人口一半以上的牧民和半牧民,也仅拥有牧场850万公顷左右。但是,利比亚的乡村小镇以及城市中的大街小巷一年四季却都是“绿”意盎然,随处可见绿色。小到标语、国旗,大到汽车、候车亭、各种建筑外观,都以绿色为主色调。这是因为利比亚人对绿色情有独钟,他们把绿色看成是革命、胜利和吉祥的象征。当我们途经贝达这个小城休息时,我注意到这个小城所有的门窗都刷有绿漆,公交站的候车厅也是绿色的,在我们午餐的酒店旁则矗立着一个绿色的石碑,碑上似乎顶着一个绿色的大碗。在它旁边的石柱上便悬挂着利比亚最高领导人卡扎菲戴着墨镜的画像。据说,利比亚人对绿色别具一格的爱好,与被称为“沙漠之鹰”的卡扎菲密切相关。1976至1979年,卡扎菲陆续发表了3册家喻户晓的《绿皮书》。此外,由于卡扎菲从小生活在沙漠地区,所以对象征生命的绿色有着特殊的情感。于是,象征革命、吉祥和胜利的绿色便成了利比亚的标志和流行色。

1969年 9月 1日,由 27岁的卡扎菲领导的“自由军官组织”推翻了伊德里斯王朝统治,成立了以卡扎菲为首的革命指挥委员会,宣布建立阿拉伯利比亚共和国。1977年3月,卡扎菲发表《人民权力宣言》,宣布利比亚进入“人民直接掌握政权的民众时代”,取消各级政府,建立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人民委员会,同时建立各级革命委员会,并改国名为“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民众国”,1986年 4月 15日,又改称“大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民众国”。作为领导人的卡扎菲经常喜欢在印有绿色植物图案的“贝都因式”帐篷里会见外国领导人。而每年9月,利比亚各界群众就会从全国各地汇聚到首都的黎波里的绿色广场举行隆重集会,那时,广场上绿色国旗迎风招展,狂欢的人们头戴绿色帽饰,身着绿色衣裙,绿浪翻滚的游行队伍涌动在广场周边的大街小巷上,景象十分壮观。

在充满绿色调的会见厅中,利比亚专管外事的副总理、利比亚总人民大会外交事务秘书苏莱曼·艾尔·沙胡米先生特意接见了我们《兄弟》摄影队,表达了他对我们的欢迎和对中国的友好感情。据介绍,沙胡米先生是卡扎菲手下的第三位重要人物,据说卡扎菲政府中的官员都不设官职,一律称为“秘书”。

利比亚人喜欢绿色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利比亚全国97%以上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在这里,阿拉伯人占83.8%,埃及人和突尼斯人占6.9%,柏柏尔人占5.2%,绿色是清真寺中最普遍的颜色。不同的是,利比亚的清真寺从里到外大都用绿色作为装饰,寺内的地毯都采用大面积的绿色,让人感觉如同走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

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旧城区保存着众多具有浓厚阿拉伯传统风格和特色的清真寺,这其中有创建于公元十世纪、重建于十七世纪的最古老的查梅勒清真寺,有始建于1736年的最著名的卡拉曼利清真寺,还有建于1883年的最大的古尔吉清真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清真寺都用醒目的绿色作为装饰。

走过卡扎菲的故乡

12月9日,我们从塞卢姆进入利比亚时,过关、入关之所以花了很长时间,除了当地人办事效率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需要换车牌。利比亚的车牌比中国的宽而短,一般是白底绿字,上面一行阿拉伯文,下面就是几个简单的数字。其中有一块的车号是9465,我开玩笑说这谐音是“就是刘武”,这牌子就搁我开的车上吧,顺便我还拿着这块车牌拍了个照片,以验明正身。

塞卢姆关口距班加西约500公里,途经图卜鲁格和贝达。第二天赶到贝达时已经快下午2点了,四位地方官员前来接待我们,在一一握手后,领头的官员幽默地说:“我知道你们都很饿了,赶紧去吃饭吧,我们的欢迎仪式到此结束。”大家哈哈一笑,走进餐厅就餐。

这顿饭让我第一次喝到了颇具当地风味的利比亚汤,这种汤叫Sherba,看上去有点像罗宋汤,里面有豆子、土豆等东西,味道有些特别,十分可口。听“保镖”霍利多说,这是利比亚的一道名菜,甚至国宴也会上这道菜。我觉得它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中国的西红柿鸡蛋汤,非常普遍,而且一般人都会做。

虽然一般人认为阿拉伯人不吃辛辣的东西,但我发现大蒜似乎不包括在禁食名单中,基本上我走过的这些国家都能吃到大蒜,不过他们很少像中国北方人那样一瓣瓣生吃。利比亚人在做汤时也习惯加些大蒜片,据说他们也把大蒜当“仙丹”,用来预防疾病。

利比亚的饮食与北非其他阿拉伯国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它融合了阿拉伯和地中海的烹饪风格,而且有些方面还深受意大利影响,一般酒店菜单上会有意大利食品,像意大利通心粉之类。按照伊斯兰教法规定,利比亚的绝大多数人也不喝酒、不吃猪肉,那些他们认为外形丑陋和不洁的东西,如螃蟹、海参、虾或已死的动物等,也都是不能上桌入口的。他们的肉食以鸡、鸭、牛、羊等为主,据说最名贵的是烤全羊,羊肉在北非所有的国家中都是比较贵的,在利比亚一只活羊能卖到100多美元。我们后来在距首都的黎波里130多公里的一家山庄吃了一顿饭,上来的烤羊排绝对是美味至极,羊肉极其鲜嫩香酥,没有任何膻味,放进嘴里稍微咀嚼就会融化。那是我这次阿拉伯之行中吃过的最棒的羊肉。

此外,利比亚的茶也比较有特色,当地人喜欢在茶中加入薄荷、白糖或柠檬,有时甚至加点花生,认为这样可以解渴提神。想象一下薄荷有些冰凉的滋味,再加点甜味或酸味,掩盖着茶的涩味,这就是利比亚茶。

离开小城贝达,我们继续开车前往班加西,那时路程还有130多公里,途中经过一座山涧大桥,相当漂亮、壮观。那山涧深不见底,两边山势陡峭,一桥飞渡将两山连接起来,好似某部惊险电影中的外景。如果赶上山间浓雾缭绕,开车走过这座大桥,恍然间便有云中漫步的感受。继续西行,沿途依然是绿色迷人,红土地与多姿多彩的云彩让人眩(炫)目。

到达班加西已是6点多钟,我们入住地中海边的一家酒店。我发现这个饭店跟欧洲的不少酒店一样,电梯很小,只能坐4个人,最糟糕的是,它居然会失控,门开不了,各层都不停。我在电梯里按哪个键都不停,最后电梯却在我没按的地下室停了,好不恐怖。最后,我便决定不再坐这个电梯,宁可爬楼了。

班加西位处地中海边的苏尔特湾,北纬32度线上,我绝对没有想到一年后这里会成为世界关注的一大焦点,想不到这里会成为战火纷飞的战场。它是利比亚第二大城市,班加西区首府,原名比林奇,人口不过60多万,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县级市。它属于利比亚的农业区,当地著名的绿山风景非常迷人,即使是冬天也是碧草青青、绿荫如织。我在海边看这座城市,宁静平和,没有一点喧噪的气氛,眼前的地中海蓝得像一张硕大的地毯铺向远方,远处的海港塔吊高悬,却没有汽笛、机械轰鸣。海岸边的楼房最高七、八层,大多也不封顶,好像永远没有完工的时候。

别看班加西城市不大,历史却很悠久,远可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纪的古希腊时代,当时是用对城市兴盛有所贡献的人物来命名,十七世纪改为现名。这里自古就是通往非洲内陆的商队贸易集镇,也是利比亚从东至西的必经之路,其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听霍利多说起一件趣事,大概是前几年恰逢意大利入侵利比亚90周年之际,卡扎菲前往国立法蒂哈大学发表演讲,宣布这天是纪念日,要求全国的机场、港口和电信的国际业务关闭一天以示纪念。好多不明就里的人那天就奇了怪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了,飞机也不飞了,轮船也不开了,难道又赶上美国封锁了吗?

在意大利人统治期间,东部地区和班加西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治的,这里主要由瓦法拉部落统治。他们是利比亚三大部落中人口最多的一个部落,约有100万人,其他两个较大的部落是图阿里、卡达法。图阿里约有50万人口,是利比亚第二大部落。卡达法则是卡扎菲的直属部落,早先也曾流落在利比亚东部昔兰尼加地区。这些部落成员都过着游牧式生活,这直接影响了卡扎菲的性格和生活状态。

1969年卡扎菲上台后,他不仅迁都到的黎波里,将利比亚的政治重心向西转移,还在一些关键的军事部门安插了不少卡达法部落成员,对东部的事务他基本上采取不管不顾的态度。由于他在经济政策上过于关照西部,长期忽略了东部人的利益,1993年10月,瓦法拉部落举行了大规模抗议活动,将东西部地区部落之间的矛盾公开化。我到利比亚的这一年,瓦法拉部落又再次挑起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这也难怪我在利比亚东部旅行时,在平静生活的表面,略略会感受到一丝内在的紧张,比如安全人员不主张我们夜晚赶路。沿途经常看到军车驶过,以及某些地方会有手持武器的军人警戒等等。

在班加西度过平静的一夜后,我们转天继续出发,前往苏尔特。从班加西到苏尔特的车程约600公里,经过的基本都是荒漠地带,偶尔有骆驼出现。这里的风景不再像此前经过的绿山区那样宜人,如果没有右边不时出现的蔚蓝色地中海作为参照,那我满眼全是枯黄的一片,会疑心自己进入了撒哈拉沙漠中。

途中我们在一片荒漠中停下来野餐,野餐的食物当然非常简单。不过我对那片地方饶有兴趣,那里零零落落生长着一些枯树和绿树,地上爬着一簇簇干草,远处的铁丝网内有几幢建筑,据说是一所大学,但根本看不到人影,也让我颇感纳闷,为什么大学要办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

吃饱喝足,继续跑路,接下来我们一口气跑到苏尔特,进城时已经夕阳西下,来不及细看这座城市的模样。

苏尔特是卡扎菲的出生地,人口不多,只有13万多,它距首都的黎波里约400多公里,处于利比亚西部与东部交接的中间位置,利比亚政府军在此设有多处军事基地,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虽然利比亚名义上的首都是的黎波里,但实质上政府已迁到苏尔特办公,因此的黎波里是利比亚的法定首都和文化、经济中心城市,苏尔特才是实质的行政首都。

没想到的是一年后,利比亚政府军和反对派就在这座城市对峙,城内也遭到多国联军的连番轰炸。我在这座小城住了两晚,粗粗来看,城内的建筑都比较低矮,似乎没什么高楼,偶尔有些造型奇异的建筑,不过这里的道路修得齐整,没有多少行人,车不算多,人们把车都开得飞快。也许是因为我对它了解不多,看的地方太少,当时一点也没有觉得这座城市的位置有多重要,也没有看到这座城市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色。当然,我也没有去问,生在这里的卡扎菲是否有什么故居供人参观,想想他是出生在游牧部落中的人,也许根本不会有什么故居吧,那时,他也许就诞生在某个帐篷中。如果不是几年后这里发生了战事,我真的很难去回想这座小城的模样。

12月12日,我离开苏尔特开车前往首都的黎波里,这是一段比班加西到苏尔特更舒心养眼的过程。下午5点多,我们终于到达的黎波里,住在五星级的海门饭店旁边。从这里一眼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五座67式木柄手榴弹造型大厦,我们戏称它们为“倒酒瓶大楼”,因为这几座大厦上粗下细,看上去像几个酒瓶倒立在地上。当然,在这个阿拉伯国家,人们一般不会将它们联想成酒瓶,那容易犯忌,在我看来,这几座大楼的设计者和建造者还是非常有创意的,居然能用这个造型颠覆人们惯常的思维。这忽然让我想起在喀土穆看到的利比亚政府送给苏丹的那幢大楼,那可是一个橄榄球形状,两头细,中间鼓,与这手榴弹造型大楼有得一比,堪称“怪楼双璧”了。

的黎波里就用这样几个硕大的“手榴弹”给了我第一个深刻的印象。我不知道这些大楼如今是否完好无损,是否能躲过多国联军精确制导炸弹的轰炸,我期望这几个“手榴弹”仍然艺术地矗立在地中海边,永远不要爆炸。

遇上了几件麻烦事

因为有个开车折返的过程,实际上我在利比亚曾经两度进入的黎波里、苏尔特、班加西这些城市,从的黎波里到塞卢姆的道路,我开车走了两遍。稍微不同的是,我第一次进入的黎波里是开车去的,但第二次进的黎波里则是从机场进入的,这次进关还遇到了一点麻烦的事情。

那一天正好是元旦,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我在卡萨布兰卡乘上摩洛哥皇家航空的AT580航班前往的黎波里,这是一架波音737-700,不知是否是因为过节,还是去利比亚的人本来就少,坐这趟航班的乘客只有20人,机舱内空位非常多,让人感觉就像坐上了专机。

飞行两小时五十分钟后,飞机抵达的黎波里机场,利比亚当地时间已是晚上19点50分。我们准备进关前,机场警察看到摄像师提着摄像机,顿时就紧张起来,一个劲地盘问我们:“你们到利比亚来干什么?”

那些人中会说英语的不多,好不容易找来一个英语讲得不错的小伙子,我跟他简单介绍了我们的情况,并告诉他说:“有人在机场门外接我们,麻烦你先带我去跟他见个面。”他们就把摄像师留在里面,让一个警察带我到机场门口去找人。不巧的是,我到了门口张望了老半天,居然没找到来接我们的人,我只好跟那警察说:“真奇怪,可能他迟到了,他肯定会过来的。”

我返回办入关手续的地方,正在没辙的时候,接我们的哈桑先生赶来了,原来他在机场门口看到了我,那里我是唯一的中国人,他认出了我,我却不知道他,等他要过来时,我已经往回走了,他就紧跟着追了上来。这时,哈桑跟警察解释了一下,警察便不再找麻烦了,赶紧忙着给我们办理了入关手续。

的黎波里机场不大,航站楼的色彩也比较灰暗,感觉又老又土,说它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建的也不为过,跟中国国内普通地市的机场都没法比。估计2004年前利比亚遭到联合国制裁时,这机场一直就闲置不用了,因为禁飞禁运,也没法启用。我到的黎波里的这年,它也就刚刚启用两年,虽然利比亚不差钱,但建个新机场估计也得费些心思。

当然,别看这机场普普通通,没有什么亮色,旅客若想在里面拍个照却还是不行。我刚刚拿出相机,连拍照的姿势都没摆出来,警察就友好地提醒我说:“No Photo!”这种情况我在利比亚并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一次在的黎波里大街上,我正准备拍一个街景,对面便冒出一个持枪的军警冲我挥手,大喊着什么,示意我不要拍照。

的黎波里机场距市区大约1小时车程,那天我进到市内已经晚上10点多了,再次见到热情的霍利多先生后,他与哈桑将我们带到一家中国餐馆,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据说的黎波里市内仅有一家中国餐馆,而我们去的地方大概是第二家。

的黎波里市内的街道并不宽敞,也没有多少高楼。中国餐馆所在的那条路也并不繁华,餐馆的门面也不太显眼,估计只有那些熟门熟路的人才能找到。这家餐馆不算大,有两间20平米左右的饭厅,每个厅里摆放着三四张餐桌。餐馆的女老板热情地过来迎接我们。不知为什么,一走进这样的地方,看到几个熟悉的中国人面孔,就好像时空错位,回到了国内,一点也不感觉是在遥远的北非。

点完菜跟老板娘闲聊起来,得知这家餐馆是3个40多岁的浙江金华女子开的,她们从来没有做过餐饮业,以前在家做服装生意赚了些钱,有朋友介绍说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很少中国餐馆,她们便动了心。其实她们原先连利比亚在哪里都不知道,可浙江人敢于冒险的精神刺激着她们,上年初就一起跑到这里考察了半个月,下半年她们就合伙拿了做服装生意赚来的100万元人民币到的黎波里注册、装修。我到这家餐馆时,她们还是试营业,刚刚开了几天,当地的不少中国人就闻风过来了,有些利比亚人也饶有兴趣地来尝鲜。

那顿晚餐,我们点了炒洋白菜、麻辣豆腐、红烧羊肉,还有榨菜汤,大家吃得非常尽兴。这家餐馆的辣椒也非常好吃,我也好好吃了不少。没想到,在利比亚能吃上这样一顿地道、刺激的中餐,真是让人胃口大开,爽快死了。

当时,利比亚的中国人不算太多,因为解禁不久,很少有中国人来这里做生意或者旅游。不过,当时已经有中国民营公司生产的汽车在利比亚经销了,我路过米苏拉塔时,得知这里有一家中国某品牌汽车的经销商,当时那家公司出口了2000辆轿车到米苏拉塔,开售前两天就售出200多台,此后一直持续热销,当地人去看车、预订、交定金的人非常多,这些车在利比亚的销售价格甚至比在中国还要高很多。

米苏拉塔位于的黎波里以东200多公里处,人口不过20多万,自古就是通海口岸和商贸中心,是利比亚的椰枣、无花果、谷物及牲畜等农产品集散地。近年来这里兴建了大型发电厂、地毯厂和两处钢铁企业,逐渐成为利比亚第三大工业中心。它与的黎波里、班加西这些城市,靠1800公里长的沿海干线公路连接在一起,这条公路就是我反复跑过的道路。

应该说,利比亚的这条公路修得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像标准的高速公路,没有护栏,也没有中间隔离带,但因为沿途车本来就少,加上利比亚人开车很疯,这公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高速公路”,一般的车速都在120公里以上,路边的限速标志基本没什么意义,纯粹是摆看的。再说利比亚的道路上根本也没有电子监视装置,我也从来没看到过交警躲在明处或暗处给车测速,所以车能飚多快就飚多快,安全不安全就看开车人的本事了。

在苏尔特,我就亲眼看到一起撞车事故。那天我们在一个路口掉头,我的队友开着一辆车跟在我后面。掉头时,司机需要先注意另一条车道上飞驰而来的汽车,那路口没有红绿灯,所以拐弯掉头时要看清前面没有车时,果断、快速地将车掉过去。我这边一把轮过来了,后面我那队友拐弯时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就看到一辆飞奔而来的车直冲队友的车屁股过去。“砰”地一声,队友的车屁股撞开了花,保险杠当即掉了下来。那撞他的利比亚人也当即傻眼,车前脸凹了个大坑,好在人都没事。

霍利多先生赶紧过去协调,我们也一阵紧张,担心利比亚人胡搅蛮缠,耽误我们的行程。不过,好像商谈并不太麻烦,他们看看没有人伤亡,再看看谁的车受的损失较大,就提出赔多少多少钱,由损失少的一方给损失多的一方。那天,还是我们给人赔了100利比亚第纳尔,约相当于500多元人民币。

据说利比亚警察一般很少掺和交通事故,除非是死了人。就是死了人,警察也是先站在一边等肇事双方协调,实在协调不了时,警察才出面说话。一般来说,事故中受害最多的一方占理,死伤多的一方获得的赔偿就多,挨罚就少。

对利比亚人来说,车真的就是个工具,他们不在乎车的外表,什么刮蹭、脱漆、锈蚀,他们都无所谓,在大街上随意一看,到处都是带伤的车子,只要那车子能跑,就放心去用。我不知道利比亚是否有汽车报废制度,但在这里经常见到年头多久的汽车也照用不误。有一次加油时,我看到一辆老奔驰,居然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产品,要不是那个熟悉的标志,打死我也不相信那辆锈迹斑斑、缺三少四、光剩架子的车是奔驰。这里95%以上的汽油都是轻质油,纯得如矿泉水一样,含硫量低,蜡油产率高,每升合人民币七、八毛钱,而我们在国内看到的汽油基本上是黄褐色,价格更不用说了。

石油的发现给利比亚带来了极大的利益,也让很多人垂涎三尺。早在1955年,利比亚就颁布了国家石油法,并开始石油勘探。1959年利比亚发现了第一批油田,1961年开始出口原油,便迅速成为世界重要石油生产与输出国之一,石油生产占国民生产总值的 50-70%,石油出口占出口总值的95%以上。1985年利比亚石油探明储量达29.18亿吨,产油5000余万吨,已探明天然气储量6053亿立方米。利比亚国家石油公司拥有7条输油管道,有6个石油储备基地,并还在筹划扩建石油储备和炼油基地。

显然,利比亚已成为非洲石油储量最大的国家,但由于缺乏资金和技术,当地一半以上的油田都没有开采。利比亚的天然气开发项目也处在起步阶段,锡尔特盆地就发现了135亿立方米的新气田,其他的还有萨拉赫、那胡拉、法里格、瓦法等气田。2004年6月利比亚已恢复对美国出口石油,当年利比亚原油产量已达到每天160万桶,国内消费约每天25万桶,净出口约每天134万桶,出口占总产量的83.75%。

从2004年解禁以来,利比亚工商贸易业一改以往的萧条,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世界银行当时的数据显示,2005年利比亚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 387亿美元,人均6618美元。这几年利比亚经济更是迅猛发展,到2010年人均GDP已达到12062美元,在世界各国人均GDP排名中居第48位,成了非洲首富。而同年中国人均GDP仅4283美元,排名第95位。这么比较不难看出,利比亚人均收入高出中国两倍。

不过,我那时看到的利比亚,并没有多少暴富的迹象,包括的黎波里在内,城市里的建筑破旧、低矮的居多,街道也并不整洁,很多人出入在穷街陋巷,甚至无所事事。据说利比亚全国总人口不过580万,可在利比亚的黑人劳工就有600万,此前有人告诉我说:“利比亚那里一切工作都是外国人在做,利比亚人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做礼拜。”此话虽是戏言,但多少也说出了其中的某些真相。

12月14日,在的黎波里逗留几天后,我继续向西开车经祖瓦拉、塞布拉塔前往突尼斯,半个月后,我再度回到的黎波里,开车向东经塞卢姆关口进入埃及。我想象不到,2011年初会有20多万难民拥挤在这个关口,准备逃离自己的故乡利比亚。那是个很荒凉的关口,周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道路通往另一个国家。

[资料写作者附言]:2006年10月,我与几个朋友驾车出行,执导由阳光卫视组织的“中阿友好万里行”电视片拍摄活动,行程十万多公里,历经三个多月,从亚洲到非洲,冒着战争、恐怖袭击、宗教冲突等各种风险,先后进入阿联酋、苏丹、利比亚、突尼斯、约旦、叙利亚、土耳其、伊朗等十七个中东国家,制作成45集电视纪录片《兄弟》,并于2011年6月出版《驾行中东17国》一书。上述章节即摘自该书。

猜你喜欢

卡扎菲利比亚绿色
绿色低碳
绿色大地上的巾帼红
利比亚首都争夺战牵动世界
卡扎菲女保镖的主要工作并不是保护他
约旦惊现“卡扎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