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想活在网络监狱里
2011-08-30王佩
王佩
今年夏天,媒体曝出在北京市东城区提供wifi服务的酒吧、餐厅、书店等公共消费场所,被警方要求安装“互联网公共上网服务场所安全管理系统”,用于监控用户信息。
如果不装,对不起,你就无法使用无线网络。当然,和饱受争议的“绿坝”一样,这个是要花钱的,两万元。
网上对于软件开发方—上海雨人软件技术开发有限公司质疑不断,更多的不满则来自对于监控的担忧。
记者采访了十来家咖啡馆和书店,没有一家准备购买这种软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板说:“wifi停掉算了,我不能把自己的书店变成奥威尔的1984。”
顾客浏览网络的记录将被保存60天,一些平常喜欢到咖啡馆、书店免费上网的人看到这个消息很惊讶。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在网上处于隐身状态,只要不犯禁,就不会被监控。
事实上,中国的互联网管理一直是全球最严格的。旅馆业上网监控早就开始实施了,住店客人上网的浏览历史在理论上都会被一一记录。
人类社会的管理,本就遵循从公开严厉的惩罚,慢慢向更加精巧细致的方向发展。以前是游街示众、公开处决,用这种赤裸裸的暴力形式,恐吓市民们顺服。后来,社会文明了,不再把血淋淋的刑罚当众展示,而是换了一种升级版的管理方式。通过校规、制度、打卡、监控等手段,让人们心里慢慢形成规矩。
这好比,一所监狱,以前用高墙铁丝网围住,后来科技进步了,换成了一种杀伤力极大的电磁墙,墙看上去并不存在,但只要穿过去就立仆。
但现在更大的问题在于,这面电磁墙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通电的。
对于犯人们来说,有形的高墙固然可怕,但能人们还是可以越狱。但无形的墙,几乎是不能穿越的。尽管它不一定通电,但穿过的代价可能就是死亡。用这样的办法,这面墙就竖在人们心里。惩罚变成了规训。
英国哲学家边沁,早在1785年就设计了一种新型监狱Panopticon,一般翻译成“全景观察屋”。这种监狱,四围全是一个个透明的囚室,在中间设置一个观察屋,屋里的看守可以看见每个囚室内的情况,囚室里却看不到看守,也不知道看守是否在盯着自己。边沁相信,依靠这样的设计,就可以用很少的看守来看管很多犯人。因为犯人吃不准看守是不是在盯着自己,他的行为就会自我约束。
任何地方也都可以是“监狱”。学校、军队、工厂、公司,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用这种精巧的办法来控制。不是惩罚,而是对于惩罚的恐惧约束了人们的行为,不是外部监控,而是内在的审查,让人们俯首贴耳。
从这层意义上,wifi的监控软件的巨大作用,不是收集违法证据,而在于形成威慑力,让人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它所造成的内在恐惧,才是网友们强烈不满的根源。
如今借助电子手段,个体已经无处藏身。摄像头、银行、电话线、光纤、电波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
监控无处不在,又让人感觉不出来。除非你成为重点关注的目标,你照常可以出门、会客、开车、乘机、转账、通话、博客、微博……但一旦监控者认为必要,这张大网就可以瞬间收紧。在失去自由之前,你是自由的,在被剥夺权利之前,你拥有法律赋予的权利。
而与监控相对应的平衡力量却似乎尚未建立。独立的法院,隐私法案,关于信息要被保留多长时间以及能通过怎样的法律程序来获取这些信息的规定,以及独立的媒体和非政府组织的监督,这些“安全元素”目前看来并不确定。
公共场所网路监控,也许初衷是好的,但势必造成一种人人自危的心理压力,从而人人自我审查,不敢畅所欲言,导致“系统性地缩小异议空间”。一个社会健康发展的前提是人们享有不受权力干涉的公共空间,从这个意义上讲,不但监控软件收费是一个问题,监控本身就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