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从她手边经过
2011-08-23赵晶
赵晶
初见吴笛笛,是在她《春分》的个展上,很难想象如此温婉的她除了艺术家的身份外,还是所名校的老师。在采访她之前,记者在画展上流连了小半天,看她的画,就像看到了遥远的希望和梦想。她的画想象力丰富而饱满,她能用形象和色彩说话,画面上表达出一种很确切的语言特质。每一幅画都有很强的造型意识和比较复杂的构图色彩。让你看了不觉产生出一种晾异的感觉,这和她这个娇小而活泼的人仿佛有些不大合拍。此时,你会想到一个人当她能释放自己全部的能量时,你才真正认识了她,并且看到她艺术的特质。她的学过设计的背景使她的创作与从小一直学绘画的人有所不同,有更强的建构的意识,比较容易从具体的时空背景中解放出来,我想她是受惠于这一学习经历了。
笛笛的色彩感受力很强,这也是起初她为什么能够在许多人中被选为研究生的原因。她说,她在中央戏剧学院执教的经历也让她再一次丰富了自己的文化内涵,从更丰富的文化滋养的背景中作出成绩。因为除了有很好的艺术素质,还有很敏锐的吸收营养的能力和表达自己感受的勇气,一个独立的艺术家还需要有在社会交往中不断提高自己判断力的敏锐和坚毅,并在这个过程中去检验自己的文化意识和独立的意志。
其实在创作的一开始,迪迪就希望避开令人烦恼和沮丧的题材,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东西实在太多了。她说她喜欢里希特说过的一句话:“艺术是希望的最高形式。”这也许正是艺术的担当之所在。如何给当下人以慰藉,如何给当下人以震撼和抚慰以暂时超脱这现实生活,是当下艺术家的课题。这种通过艺术实现幸福状态的例子不胜枚举。例如:在我国民间艺术里,农民的生活虽然很苦,但他们的剪纸、她们的绣花都是自觉表现美的行为,是通过艺术来表达祈愿,表达希望的本能,他们满意于他们的作品,那是她们的笑容。
人怎样对待自然,艺术就怎样对待人
现代青年:你这次的个展《春分》展现的是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为什么画《二十四节气》?
吴迪迪:以前是农业社会么,每一个节气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影响是巨大的,就是这段时期该种什么了,就是哪个节气在干吗,它制约着人们的生活方式,而且缺一天也不行,缺一天一年的收成都不好,就会影响整个国家的正常运行。但现在已经跟这个越来越远了,好多人永远都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飞机上,他不知道四季正从他身边走过,我希望在二十四节气里面表达出人跟自然的那种状态,自然在身边走过的时候,人感觉到点什么,不要无动于衷。
现代青年:你想通过你的画表达些什么?
吴迪迪:人怎样对待自然,艺术就怎样对待人。“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和”是中国儒家思想的核心,在有人笑谈当代礼崩乐坏,有人甚感岌岌可危终日如履薄冰的当下。紧张、无助、冷漠成为频频出现的词汇。炫目的物质世界容易使人丧失真正的信仰和信念,欲望的不停满足和缺失会使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幸福以及为其所付出的追求该落实到什么点上,会使人短视地看待和处理周遭事物。这种短视使得各种不良事件不断侵蚀着整个社会。如果等世道沿着天、地、君、亲、师的顺序烂到根的时候,社会就彻底没救了。也就是说如果每个人都想着“利己”会无形地使自己和他人陷入一种无从估计的悲惨逆境。作为艺术家处于这样的环境也会把缺陷和虚伪带人“艺术品”。而真正的“和”能建立一种共生的秩序,为此,我们需要“自决”。而我用我的画表达于此。
现代青年:你怎么去定义自己的作品?
吴迪迪:一个作画的人有了自己追慕的意境,才有可能在复杂中取得一致,进而再逐渐寻找属于自我的精神语言。我画的不是事物,而是事物之间的差异。在表现某物体时我是通过表现此物体与旁类的关系从而体现其精神指向的。
现代青年:你的作品和你的个人记忆、成长环境有着怎样的关系?
吴迪迪:我的艺术取向受中国哲学的影响,我认同中国的“圈性”哲学,无始无终、无尽无退,而不是西方的“线性”哲学,打倒一个成立一个,推翻一个建立一个,那是达尔文的新的就必定是好的进化论所表述的哲学。中国的“圈性”哲学为我们赢得了最大的容量和最大的可能性。我认为一切事物皆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它生长的意义,我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理解,运用一些新的材料和方法为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绘画注入一些现代意识,为它在现代社会中延伸一些广度,希望它永远一如既往地保持活力,保持几千年来一直绵延的活力。绘画首先是人的一种需要,它是发端于原始的、自然的、本能的、未经歪曲的,为满足人需要的一种方式,它接近我们心灵所需的快乐,它会温暖我们的生活,它是一件温柔的事,但也需要冷静面对。
让我们忠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并且爱它
现代青年:你本科学的是设计,这样的经历对你的油画创作有影响么?
吴迪迪:设计最重要的就是所谓的idea,在当代绘画中想法也变得重要起来,比如观念艺术。而大家判断好的设计或者好的艺术作品的标准也越来越一样了,很多人也把设计的元素用在绘画上,造型或者是处理的方法都可以相互借鉴。我觉得好的东西有一个内在的观念性,我今后能不能够促进得更深一些,然后在自己的画面上呈现得更多一点,是我自己特别想做到的。
现代青年:现在很多人盲目地出去学西方的东西?
吴迪迪:对,我觉得这是很要命的事,谁都知道出去看看是好的,可以使你更加宽阔,但是自己的东西如果记不起来的话,学的那种东西都是一种表面的,一个罗列的一种状态。但像陈寅恪当时就会去选一个小城市里面有一个不大的大学,那有个什么很著名的学者,他要跟他学什么,然后学一年他就走了,另外又去了一个地方。他能够这么选择的时候,他是一个很主动的状态,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且自己得到就走了,去找别的了。
现代青年:你希望确立起我们自己的审美的观点、价值的观点,而不去管西方在说什么?
吴迪迪:不,我还是希望跟他们能有所交流,让他们能欣赏到我们好的东西。
现代青年:你希望去改变他们吗?
吴迪迪:我觉得互相欣赏不一定是改变。比如有一次我们在学校里听古琴,有一个外国人就说:这个跟弹棉花没有任何两样,他完全没法听进去。对世界艺术来说多元化肯定是好的,单调的追求一种方式会抹杀很多创造性,所以我希望都有自己璀璨的艺术,都能拿出来互相分享互相欣赏,不是更好么。
现代青年:在你的一篇自述里,你提到“自觉·自决”,是指什么?
吴迪迪:是“我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我会有一个自己的判断,有一个决定”的意思。我觉得人是应该有立场的,有一个目标,能执著地去追求吧。
现代青年:你是怎么理解生活的?
吴迪迪:其实生活既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坏。那么,就让我们忠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吧,并且爱它。记得泰戈尔的一首小诗:“信念是鸟,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际,感觉到了光明,唱出了歌。”事实就是如此,人在真实世界里是有限的,只有在希望世界里是无限的。生活因为希望的无限而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