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文学的神圣之光
——评汪树东《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
2011-08-15刘冰
刘 冰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哈尔滨 150025)
呼唤文学的神圣之光
——评汪树东《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
刘 冰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哈尔滨 150025)
汪树东的学术专著《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在发现并体认到了现代中国既有文学创作中普遍存在的价值精神缺乏超越性的症结后,沿着超越精神的向度对中国现代文学心魂做了一次认真的探求与追寻。该论著超越了既有文学批评沉湎于文学的细枝末节问题的局限,呼唤文学的神圣之光,对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超越精神;价值分析;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法论
作家史铁生在《理想的当代文学批评》一文中说:“其实,天下论文总归是两类动机:其一,可谓因病寻医问药;其二,是应景,无病呻吟。”汪树东的学术专著《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属于前者。该书正是在发现并体认到了现代中国既有文学创作中普遍存在的价值精神缺乏超越性的症结后,沿着超越性精神的向度对文学心魂做了一次认真的探求与追寻。作家创作一部作品,往往于其中寄托自己的人格理想、精神追求;评论家撰写一本论著,往往是对文学作品的品头论足抑或对文学现象的寻根究理。而汪树东似乎并不满足于对文学作品的品头论足、对文学现象的寻根究理,从超越与追寻这样的字眼中即可见一斑。正如作者在前言中所言,本书欲逆潮流而动,正是在这逆流而上的探险中,凸显了作者内心的超越,彰显了追寻的价值!
当下,中国现代文学教学与研究是怎样一种态势,是怎么样的一种潮流呢?我们不难发现,在中国现代文学的教学中,客观知识的传授占据了核心位置。对文学现象、文学作品的研究往往是在审美效果、艺术特色上大做文章。更有甚者,完全沉湎于对文学作品“玩具性”的拆解与组装中。对文学作品的形式与内容、艺术特色进行分析当然是必要的,也是不可或缺的,但批评者如果仅仅停留于此,未免太过局限,这种局限势必会导致批评流于程式化,甚至倒向游戏性玩弄。《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正是要超越既有文学批评的局限,站在超越性立场上对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些问题进行价值分析,进而反思局限,呼唤神圣的文学之光。
汪树东在该书后记中写道:“可以说,对超越精神的追寻,一直是我进行学术研究的终极目的。”[1]330这一终极目的也决定了本书的超越性立场。这种价值反思立场正如作者所言,是具有开放性、超越性地把人引向自由的特征的。从此立场出发,该书选取中国现代一些作家、作品进行价值分析,对作家创作中展示的独特性、为中国现代文学创作带来的积极意义给予肯定,对作品展示出的精神立场以及由此透射出的作家精神立场进行深刻的反思,指出局限,找出局限的原因,从而启示超越。
在该书共计十个章节的论述中,第一章“价值分析视野中的卡夫卡与鲁迅”是极为特殊的一章。通过对卡夫卡与鲁迅内在精神特质的比较分析,在精神的冲突与辩诘中,对“探寻本真的价值”作出初步的尝试。卡夫卡的超越精神及其创造的追寻者形象是建立在基督教精神基础之上的,是对神圣存在的仰望;鲁迅的自然主义及其创造的反抗者形象是建立在儒道精神基础之上,是对自然生命的积极弘扩。从超越性的角度来讲,鲁迅是存在局限的。《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通过较为客观、全面的分析,展示了鲁迅的局限及其产生的原因,启示了对本真价值的追寻。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说,“我们对卡夫卡与鲁迅作比较研究的目的就是追寻本真的价值。人应该以什么为其价值根基,如何构筑他的爱的秩序?”[1]2
通观整部论著,基本上都是沿着“特征展示,局限揭示,超越启示”这样一条思想脉络展开批评论述的,让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特征,让局限凸显,进而启示超越之路。对曹禺创作道路的反思,对抗战文学深层问题的揭示,对张爱玲、北村、迟子建、阿城、王学忠等作家创作的价值反思,在价值分析视野中对典型文本的细读,都是在这样的清晰脉络中迈开超越精神追寻的轨迹。在这一系列的论述中,汪树东提出了很多值得思辨的问题,论述上也显示出了非凡的功力。
第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就是超越精神与实用理性、历史主义。作者在论述“曹禺悲剧与喜剧精神立场比较”一章集中提出了超越精神、实用理性、历史主义这三个重要的概念。“所谓超越精神,是指两重世界 (现世与超世)中的一种精神取向。这种精神是建筑在对世界与人生的悲剧性认识之上的。”[1]51如作者所言,人只有在意识到了人自身的有限性并在反抗这种有限性的过程中才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超越,而“这种超越精神允诺着人的自成目的,以神圣存在为价值尺度来测度人。”[1]51“所谓实用理性,是指一重世界 (现世)中的一种精神取向。这种精神确信现世是唯一的终极的世界,应该是也可能是而且实际上就是天道流行、秩序井然的世界。人是应该而且实际上能与天道合一的存在者。”[1]51恰是在实用理性主宰下,人在一定程度上不可能自成目的。而那种相信“过去的世界是恶的,未来的新世界是善的;从过去到未来是一种直线式的发展趋势”的历史主义悲剧论,更是严重扼杀了人的自成目的性,绊住了人们追寻自由的脚步。这三种概念的提出与对照,带给我们更多的反思。翻开沉重的历史卷宗,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秩序井然”?历史主义大旗又是怎样被权势者把持,挥旗的呐喊声下一个个生命前仆后继地倒下?一重世界罩上唯物主义的光环,两重世界被责为迷信异端,但实用理性与历史主义又怎能够实现对人之生命与人之内心的安抚与救渡?同样,除却实用理性、历史主义,民族意识的极度张扬与集体主义的高高在上对生命本真的遮蔽与漠视更不要说对人心的安抚与救渡了,而是以更强的力度阻碍着超越精神的营建。这值得深思!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否定一重世界,肯定两重世界;否定中国儒道,肯定西方基督,而应该在不断地追寻与探索中寻找诗意的栖息,超越有限与苦难,奔向自由。
第二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涉及到作家叙述立场。在现当代文学诸多作品中,我们看惯了冷冰冰的叙述,硬邦邦的解构,它们的出现让那些想要在文学园地中找寻一块心灵栖息地的梦几近破碎。同样,有些作家凭着自己的满腔热忱维系着自己构造的桃花源,抑或成为孤胆英雄奔向幻想中的远方,他们的出现或多或少会给予我们温暖与期盼,但回到现实,我们不免喟叹自己只不过是跟着作家去了属于他自己的梦境,梦醒后我们难免会怀疑梦的真实,更大的虚无便会随之袭来。《超越的追寻》一书既反思了那些具有虚无倾向的作家,如张爱玲等,也反思了那些爱沉湎美梦的作家的虚幻,如诗人海子,而追寻着最大程度上的生命自由、内心熨帖、精神超越!
此外,异化的现代社会与畸变的现代人这样一个命题也不可避免地闯进了汪树东的视野。为什么说不可避免,这与我们当下生活的社会现实是密不可分的。一边是 GDP的高增长,另一边却是底层民众难以维继的生存;一边是五星级酒店里的推杯换盏,另一边是三两小烧儿里的愁苦辛酸……在这样一个高度异化的现代社会中,虚假的繁荣与真实的沉沦同时上演。反映现实的文学应时而生,高唱和谐盛世之歌的文学作品与声嘶力竭鼓动反抗的斗争序曲时而发出自己的强音。在这样的交响中,善憎恨恶,恶鄙弃善。高度异化的现代社会造就了现代人的人性畸变,我们常看到一些人梦醒后无路可走,转而对现实加以报复,抑或以结束生命的方式逃离现实,还有一些人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物质性地存活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汪树东在书中没有纠缠于异化的现代社会,也不去简单地评判善恶真假,因为这些也不消去作评判,况且评判不是目的,惟有指向超越才是意义的启迪。正如《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带给我们的启迪:文学的本性就是对人的心魂的探索!文学“应该有能力发掘出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超越性的世界,这一世界并不是对现实世界的否定和鄙弃,但它能为人的心魂提供更为纯洁的空气,让人的心魂得尝生命最崇高的自由与优雅。”[1]188高唱的赞歌已不具备打动人的内心的品格;味如辣椒的作品,让既得利益者寝食难安,让未得利益者身心爽快,而在这样的勇敢创造中缺少了超越精神,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不仅仅让我们看到了现代中国文学普遍存在的价值迷失与超越性缺憾,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在看到这样的迷失,感受到这样的缺憾之余,“引起疗救的注意”。该论著是在灵魂的维度上对文学作出的一次反思性批判。一直以来,我们提倡文学应关注现世的苦难,指向人的内心。但值得注意的是,作家绝不能放手于苦难中的挣扎和内心的惶惑而把人引向更大的困顿、迷茫、虚无,而应该具备一种超越的精神品格,散发出文学的神圣之光,给人以人性的思考,超越的启示,爱的信念。正如汪树东所言:“我们总是善于怀疑和批判,而不善于展示内在精神的真正建构过程。”[1]265笔者认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品格内在精神的建构应该成为当下以至后继的作家、批评者共同努力的方向。
掩卷思之,笔者在以往的读书经历中,往往止步于对文本的细读,局限于浅层次的思考。放下一部作品,在欷歔与慨叹中又捧起了另一部作品,长此以往,感知力的敏锐与思考力的严整也在慢慢地消磨、退化。《超越的追寻》又让我找到了新的方向,触碰到了日渐枯萎的心魂。笔者将自己的感受写出来,其一,意在推荐此书,其二,愿与众学人同行,迈向超越的征程,虽然这只是一次笨拙的表达。
[1]汪树东.超越的追寻:中国现代文学的价值分析 [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0.
I207.4
A
1001-7836(201.)09-01.5-02
10.3969/j.issn.1001-7836.201..09.048
201.-04-06
刘冰 (1986-),男,黑龙江鸡西人,2010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