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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与世界》: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的范例

2011-08-15张艳萍

关键词:莫拉虚构隐喻

张艳萍

(甘肃联合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00)

《家庭与世界》: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的范例

张艳萍

(甘肃联合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00)

语言的意义,不依赖于语言所指称的对象。语言所指称的对象不存在时,语言也是有意义的,这就为语言可以指向非现实并仍获得意义敞开了可能性。语言是在语言游戏中获得意义的。在语言游戏中,语言在遵循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自我运行。语言的这种自主性赋予了语言以多重功能。语言不仅具有复制功能,而且具有创造功能,因此,它不仅可以反映现实,而且可以虚构出现实。泰戈尔的小说《家庭与世界》就为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这一论题提供了实证支持。其中的主要人物形象不仅用语言虚构了自我而且也虚构了他者,而这种虚构的动力机制则是人的欲望。

语言;虚构现实;《家庭与世界》

关于语言与现实的关系,一般都认为语言具有反映现实的功能[1]。事实上,语言不仅可以反映现实,而且可以虚构出现实。语言的意义在语言游戏中才能得到确定。在语言游戏中,语言在遵循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自我运行。语言的这种自主性赋予了语言以多重功能。正如恩斯特·卡西尔所说,语言不止具有“复制功能”,而且“具有创造和构造的功能”[2]。语言的复制功能使得语言能够反映现实,而其创造和构造的功能则为语言虚构出现实敞开了可能性。而泰戈尔的小说《家庭与世界》就为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这一论题提供了实证支持。

一、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的理论依据

《家庭与世界》的叙述者指出:“人们用各种五彩缤纷的语言把自己居住的这个世界弄得模糊不清了,而作家们却拿起笤帚,把附带在它上面的灰尘统统都掸掉了,从事着恢复事物本来面貌的工作”[3]63。在该小说的叙述者看来,“人们”用语言虚构出了一个他们认可的现实,但这个现实却与真正的现实相去甚远,在“作家”没有恢复现实的本来面目之前,语言虚构出的那个现实是以真正的现实的面目存在着的。那么,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的理论依据又是什么呢?

1.语言通过指向非现实而可能虚构出现实

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的意义并不取决于语言所指称的对象。作为名称的词,它的意义与名称的承担者并不总是对应的。例如,当N.N.先生死了,人们说N.N.这个名称的承担者死了,而不说这个名称的意义也死了,在该名称的承担者不复存在的情况下,N.N.这个词仍然是有意义的,其意义取决于该词在语言中的使用。“在我们使用‘意义’这个词的各种情况中有数量极大的一类词——虽然不是全部——,对之我们可以这样来说明它: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4]31,这时,词的意义与它的承担者是否存在无关。这样,就“把我们从寻找所谓‘意义’的对象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了”[5]155。既然词语的意义不取决于词语所指称的对象是否存在,那么,当词语指向非现实的时候,它也可能是有意义的。这就为词语指向非现实并仍具有意义敞开了可能性。

如果语言指向非现实的事物,那么它对非现实的述说就必然是虚构的。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语言所虚构出的非现实往往被人视为真实的存在,至此,语言虚构出来的非现实就自明地成为现实的有机组成部分了。就此而言,语言可以通过指向非现实而虚构出现实。在这方面,最为经典的现象就是基督教的宇宙观。弗莱指出:基督教那有始有终的宇宙只是人类想象中的宇宙。但是,在基督教盛行的相当长的时间内,它却被高度现实化了,它所构造的神话空间始终被人们视为现实空间[6]。这语言虚构出来的宇宙,曾经被“差不多整整半个地球上”[7]的人视为现实的宇宙,并强有力地影响过人们的现实生活。这一现象雄辩地说明了语言可以通过指向非现实而虚构出现实。

2.语言游戏的自主性为语言虚构出现实提供了可能性

弗雷格在其早期著作《算术的基础》中就强调:“词只有在命题之中才真正有意义。”[5]149维特根斯坦接受了这个观点,在其《逻辑哲学论》中断言:“只有命题才有意义;只有在命题的语境中,名称才有意义。”[5]152在其后期,维特根斯坦修正了前期的观点,认为命题也不具有独立的意义,只有语言游戏才具有独立的意义,语句的意义在语言游戏中才能得到确定。语言游戏是语言与行动(指与语言交织在一起的那些行动)交织到一起而组成的整体[4]7。“语言游戏”一词的用意在于突出语言的述说乃是一种活动,或是生活形式的一部分[4]17。在语言游戏中,言说者的意指“并不像手势伴随着语词那样‘伴随’着语词”[4]258,因此,语言中的意指是隐形的难以确定的。例如,当一个人假装牙痛时,他说:“那很快就会好些的。”在这个语言游戏中,人们可以认为言说者意指的是牙痛,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任何疼痛上[4]256。由此可见,语言的意义不取决于言说者的意指。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指出人们所谈论的那个对象,对语言游戏,或对人们的思想而言,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4]257。既然语言的意义不依赖于言说者的意指,那么,就可以断言,在遵循语言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语言游戏自行展开,它可以自主地生成意义。

语言的自主性在海德格尔那里得到了充分的论述。在谈到语言的本质时,海德格尔说:“语言是语言”[8]2,并进一步指出:“语言之为语言如何成其本质?我们答曰:‘语言说。’”那么,语言之说的情形在何处才能找到呢?“当然,最可能是在所说中”[8]5,因为“语言之说在所说中为我们而说”[8]22。而在所说中,语言说已经完成了。“语言说”并不是否定人是说话的生灵,而是强调语言的自主性。语言在说时自主地生成了一个自足的意义系统。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把语言游戏视为“语言说”的游戏。

伽达默尔也承认语言具有自主性。当他叹问“语言难道不更多的是事物的语言而非人的语言吗?”[9]200时,他实际上已经走向了海德格尔的“语言说”。的确,语言是事物的语言,“在事物借助语言得到表达的方式中可以听到‘事物的语言’”[9]204。事物在语言中显现自身,而语言在言说事物时获得意义。正如伽达默尔所说,“我们活动在一个语言性世界中”[9]180,一切都可以放到语言上来讨论[9]178,换言之,一切都是语言。不论是现实还是非现实,都通过“语言说”而显现出来。

语言的自主性既赋予语言复制的功能,也赋予语言构造的功能。在语言游戏中,语言可以述说现实,也可以述说非现实,不论这种述说是否真实,语言都可以自主地生成一个自足的意义系统。语言对非现实的述说是一种虚构活动,而在某些情况下,语言所虚构出的非现实却被人当成真实的存在,至此,语言所虚构出来的非现实就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了;在某些情况下,语言对现实的述说可能是非真实的,但却被人当成了真实的存在,这时,语言所虚构出的那部分也就成为现实的组成部分了。这样,语言不仅可以如实地反映现实,而且可以创造性地虚构出非现实,甚至可以虚构出现实。

综上所述,当语言所指称的对象不存在时,语言仍然是有意义的,这就为语言指向非现实进而虚构出现实敞开了可能性。而在遵循语言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语言游戏自我运行,并自主地生成一个自足的意义系统,在这一过程中,语言被赋予了丰富的功能,它不仅可以反映现实,而且可以虚构出现实。正因此,在《家庭与世界》中,主要人物形象才可以运用语言虚构出现实的人。

二、虚构自我与虚构他者

在泰戈尔的《家庭与世界》中,主要人物碧莫拉、松迪博都在不同程度上虚构了自我,也虚构了他者。这种虚构深刻地影响了自我和他者的行为取向,并因此而主导了碧莫拉和尼基莱什的婚姻走势。在这里,人的存在的语言性质得到了经典性展示,可以说语言虚构出了现实的人,而且语言虚构出来的那部分所发挥的效力并不亚于人本己的部分所发挥的效力。这是因为,本己部分的世俗性决定了它在世俗中的庸碌无为,它基本上已经沦为惯性的存在,因其司空见惯而被主体熟视无睹。但是,语言所虚构出来的那部分由于被认为具有某种超越世俗的新力量,因而会对人产生支配性的影响。

1.虚构自我

伽达默尔认为世界是语言,毋庸置疑,自我也是语言,并通过语言显现出来。我们不能把在语言中显现出来的自我与真实的自我混为一谈。人对自我作出评价时,自我作为语言性的存在就得到了凸现。而被置于语言中加以审视的自我往往与真实的自我相去甚远。这样,在语言中显现出来的自我并不都是真实的,其中那些非真实的部分是语言虚构出来的。在这个意义上,自我被语言虚构也就在所难免。作为语言的自我与真实的自我之间的张力,为语言虚构出现实的自我敞开了广阔的空间。

(1)碧莫拉虚构自我

在声势浩大的国货运动中,碧莫拉被松迪博置于“全国都需要”她的地位,而碧莫拉也因此对自己的能力和智慧深信不疑:“我有能力,我能够做到一切。我身上蕴藏着一种神圣的力量。可是,从前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而且我也没有意识到这样一种力量”[3]50。而事实上,碧莫拉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妇而已。除了和松迪博在客厅里纸上谈兵外,她所做的最惊心动魄的事就是偷自己家的金币送给松迪博。她的神圣力量仅此而已。她过去从没感受到自己所具有的那种神圣力量,那是因为这种力量本身就不存在,它只是语言虚构出来的东西。

(2)松迪博虚构自我

松迪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在自我虚构。他赤裸裸地表达了自己对欲望的尊崇,并且宣称自己会以最无耻的手段达到欲望的满足。他将放纵欲望并不择手段地满足欲望视为真正的道德。他肆无忌惮地鼓吹自己的无耻之心,不惜将自己化妆为强盗和窃贼。他声称:要心安理得地夺取自己内心渴望得到的一切,对别人的高声谴责只会无动于衷;不会因自己的贪欲而感到羞愧,也不会为索取感到困窘;世界就是人们掠夺与反掠夺的战争舞台,自己就是要以肆无忌惮的掠夺来成就其强者的地位。

但是,这个声称自己可以做到绝对无耻的男人,在实战中却彻底地败下阵来了。虽然他以惯有的灵敏嗅觉精确地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对象——朋友尼基莱什的妻子碧莫拉,并通过赤裸裸的激情表白积极地发动对碧莫拉的诱惑攻势,但他的无耻仅止于此而已。当看到碧莫拉这个落网的小鹿因拼命地挣扎而留下斑斑伤痕的时候,这个自诩为最无耻的猎人却不忍心拉紧那张大网。在可能使碧莫拉的人生发生剧变的几次机遇中,他始终没能把摆在眼前的可能性变为现实。碧莫拉始终还是尼基莱什的妻子,松迪博没有把这棵暂时挂在别人树上的果子摘下来。究其原因,正如松迪博所说,是“长期来隐藏在我本性之内的障碍,如今挡住了我的去路”[3]95。这障碍就是他的羞涩感。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彻底的无耻。自知热烈追求朋友的妻子有愧,所以在尼基莱什面前松迪博“越来越感到羞涩和困窘”[3]95。松迪博的绝对无耻只存在于自己的言语中,他所谓的毫不羞愧只是自己对自己的虚构。

2.虚构他者

(1)真实的谎言

谎言作为一种语言现象,根植于世界的语言行为中。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说谎是一种语言游戏”[4]135。这种语言游戏在现实中频繁上演,每个学会语言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参与到这种游戏中来。在说谎这种情况下,语言能够隐蔽某些东西,也能虚构某些东西,它企图“单纯借助词语唤起实在”[9]171,让听者相信语言所述说的是真实的存在。在谎言未被识破之前,人们会把谎言所唤起的实在当成现实的一部分,直到谎言被识破,谎言所虚构出来的那部分现实才会退出现实。

在《家庭与世界》中,松迪博就以谎言为手段将碧莫拉虚构成了一位女神。松迪博宣称,他从碧莫拉的伟大形象中看到了整个祖国,碧莫拉就是降临到人世间的女神,他要鼓动全国人民来崇拜这位女神。听到这赤裸裸的谎言,碧莫拉竟然信以为真。一经松迪博的虚构,这个女人就不再是女人,而变身为女神了。这时候,碧莫拉竟然以女神的口吻和姿态祝福松迪博。仅凭那种魔咒似的谎言,松迪博就将碧莫拉玩弄于股掌之上,正如松迪博所说,这不是真理的胜利,而是虚幻的胜利。此后,碧莫拉时常生活在这种虚幻之中,她确信自己就是一位女神。幸运的是,碧莫拉最终从狂热的激情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她又回到了人的位置上。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个具有魔力的、无所不能的碧莫拉只“是一种虚幻”[3]166,她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神。那个女神碧莫拉,只是松迪博谎言的产物。谎言一旦被识破,女神碧莫拉随即退出现实。

(2)隐喻的力量

尽管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段,但有些隐喻可能会对现实产生强大的影响。由于人们对某些隐喻意义的理解和认同,隐喻竟然能起到一种建构、维系或改变现实秩序的作用。隐喻的思维基础是将完全不同的事物断言为同一事物,例如,在将祖国喻为母亲的隐喻中,人民与祖国的关系就等同于子女与母亲的关系。如果认同该隐喻,也就意味着人要在母亲与子女的关系向度内规范自己的言行,处理自己与祖国的关系。由此,在作为观念形态的隐喻的指引下一种现实秩序得以确立。而随着这一秩序的稳固化,该隐喻支配现实的力量也得到了加强。可见,隐喻不仅仅是隐喻,有些隐喻还具有支配现实的力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关涉人的隐喻,往往具有改变人的魔力。如果一个人认可了某个隐喻,就可能被这个隐喻支配,进而改变自我认知甚至行为取向。就此而言,隐喻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虚构出现实的人。

在《家庭与世界》中,松迪博将碧莫拉称作“蜜蜂女王”,而正是利用这一隐喻,松迪博将平凡女子碧莫拉虚构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女王。他将碧莫拉比作蜂巢中的蜂王,将碧莫拉视为他采蜜工作的力量来源,如果离开了她,国货运动工作就会失去中心[3]41。正是这样的虚构驱使碧莫拉这个“本来微不足道的女人”登上了“女王的宝座”[3]49。她深信,她有神圣的力量,她无所不能,她就是国货运动力量的源泉。而事实上,无所不能的碧莫拉所能做的只是偷取自己家的金币并把它送给松迪博。所以,她的无所不能只是松迪博的隐喻虚构出来的产物。

碧莫拉对隐喻的认同,促使她在隐喻所构筑的秩序框架内对自我进行定位。可以说,那个对碧莫拉产生重大影响的隐喻,既左右了她的价值立场,也支配着她的行为取向。隐喻作为观念形态,通过支配人的意识和行为,进而实现了干预现实的目的。从本质上说,人始终活在语言之中,人通过语言了解世界、认识自我,同时,人也在语言的支配下参与建构现实的活动。而隐喻就凸现了语言的这种力量,无疑,在虚构现实之人和现实秩序方面,隐喻的力量不可忽视。

三、虚构他者与认可他者虚构的动力机制:欲望

在《家庭与世界》中,一个令人震惊的现象是,松迪博对碧莫拉的虚构显而易见,但碧莫拉竟然对其信以为真,她不但认可了松迪博对她的显而易见的虚构,而且在这种虚构的支配下又进行了自我虚构,完全沦为了松迪博语言的奴隶。那么,人为什么要虚构他者呢?而虚构他者又为什么会被他者接受呢?我们认为其主要动力是人的欲望。

为了使国货运动取得成功,松迪博需要将一位女子树立为女神。而松迪博为什么偏偏把碧莫拉这个面貌和身材都毫无姿色可言的女人抬上女神的宝座呢?这仅仅是因为碧莫拉是富豪尼基莱什的爱妻。野心勃勃的松迪博在经济上与乞丐无二,他的活动经费和生活费都是从尼基莱士那里领取的。若能驱使碧莫拉,他就能更方便地得到所需要的金钱。松迪博在向“女王陛下”碧莫拉索取5万卢比的时候就强调:你的首饰要留待不时之需,这笔钱应该从你丈夫的金库里出。由此不难看出,松迪博将碧莫拉抬到女神和女王的空架子上,就是为了更方便地得到金钱。显然,松迪博虚构碧莫拉的主要动力是其金钱欲。通过虚构碧莫拉,使其成为他可以控制的工具,就可以以国货运动之名行利己之实。

伽达默尔认为,“符号是达目的的工具”,常言道:“人掌握着自己的工具。”就是说,人有目的的使用它们[9]168。这一点当然适用于语言。松迪博正是在自己欲望的支配下使用语言,将碧莫拉这样一个普通女人虚构成了女神和女王。

那么,碧莫拉为什么会认同松迪博对他的显而易见的虚构呢?这是因为松迪博对碧莫拉的虚构迎合了碧莫拉的欲望——希望得到尊敬和崇拜。碧莫拉把自己的丈夫尼基莱什定位为“真正的王子”,也把自己定位为“王后”。这位“王后”特别渴望受到别人的尊敬,她坦言:“当我登上王后的宝座之后,我就要求人们对我尊敬;而这种要求只是在不断地增加,但却永远也得不到满足”[3]6。碧莫拉认为,“女人以自己的爱情去崇敬别人,因而也会受到别人的崇敬”,“崇敬会把人的平等升华”[3]6。但是,因尼基莱什反对妻子崇拜丈夫,所以她的这一欲望在丈夫那里得不到满足。同时,因碧莫拉对当时女性的卑微地位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她特别看重自己的权利。在她看来,“最重要的问题是,应当拥有一种权势”[3]16。总之,碧莫拉不仅要求得到别人的崇敬,而且有着很强的权势欲。而松迪博把碧莫拉称为女神,极力鼓吹对她的崇拜之情,又将她称作女王,极力鼓吹她的权能,这一切完全契合的碧莫拉的上述欲望。在这种情况下,松迪博对她的虚构能被她接受就是顺理成章的。

萨特说:“无疑,欲望的人就是我。”[10]人被欲望裹挟。而人最初创造语言,就是出于表达或者遮蔽欲望的需要。在日常语言之外,人类早期最发达的语言形态就是咒语,随着宗教的产生,祷辞应运而生。咒语的欲望对象是自然现象和人,而祷辞的欲望对象是神,咒语不借助于任何中介就能支配现实,而祷辞则必须以神为中介才能达到支配现实的目的。但强烈的欲望性使咒语和祷辞成为孪生兄弟般的话语形态。而文学就由此发端。书面语的欲望化不言自明。在日常交际语言中,人选择说或不说,选择说什么或不说什么,归根结底是受欲望支配的。因此,松迪博虚构碧莫拉,是出于其欲望。而碧莫拉被松迪博的虚构所诱惑,也是出于其欲望,正如《新约·雅各书》所说:“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所诱惑的。”而人在诱惑面前的让步,恰好体现了人是自由的。这是因为在诱惑面前或让步或拒斥,都是人自由选择的结果。

综上所述,语言的意义与其所指称的对象是否存在无关。当语言指向非现实时,同样可以获得意义。一旦语言指向非现实,它就必然参与到虚构活动中。而一旦语言所虚构出的非现实被人当成真实的存在,语言所虚构出的非现实就成为现实的有机组成部分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肯定,语言能够通过指向非现实而虚构出现实。同时,语言具有自主性。在语言游戏中,“语言说”,语言自主地对现实或非现实进行述说,从而自主地生成一个自足的意义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语言的自主性决定了语言具有丰富多样的功能。 语言不仅具有复制功能,而且具有创造和构造的功能,这就为语言虚构出现实敞开了可能性。而这一切都为《家庭与世界》中的人物形象运用语言虚构自我和他者提供了理论依据。作为现实的中心,人被语言虚构是人的无可逃遁的宿命,而人虚构他者和认可他者虚构的动力机制则是人的欲望。毋庸置疑,《家庭与世界》为语言可以虚构出现实这一论题提供了实证支持。

[1]陈嘉映.语言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398.

[2]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167.

[3]泰戈尔.家庭与世界[M].董友忱,译.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7.

[4]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勒希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5]涂纪亮.英美语言哲学概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6]诺斯罗普·弗莱.诺斯罗普·弗莱文论选集[C].吴持哲,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56-157.

[7]尼采.论道德的谱系[M].周红,译.北京:三联书店,1992:35.

[8]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9]严平.伽达默尔集[C].上海:上海远东出版集团,2002.

[10]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杜小真,译.北京:三联书店,2007:474.

I351.4

A

1671-4970(2011)01-0081-04

2010-03-12

张艳萍(1972—),女,甘肃临泽人,副教授,博士研究生,从事先秦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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