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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精神的自在与回归
——王立纯的长篇小说《龙伞》中的民间视角

2011-08-15杨欣闽

大庆社会科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蚯蚓乡土民间

杨欣闽

(大庆市龙凤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黑龙江大庆163711)

乡土精神的自在与回归
——王立纯的长篇小说《龙伞》中的民间视角

杨欣闽

(大庆市龙凤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黑龙江大庆163711)

在长篇小说《龙伞》中,作家王立纯执行了一个同构题材下文学创作意义的拆解和个性化处理模式,一方面娴熟地掌控着来自民间和主流意识的题材因素,继续突出小说本身的现实创作意义,另一方面,又大胆地把这样一个严肃、深刻、宏大的创业主题放诸民间,以“小传统”和“村社生活”的自然生态为呈现语境,展现出人类原始的生命力紧紧拥抱生命本身的过程,并寄放了一份浓重的乡音乡情。

王立纯;龙伞;乡土精神

2010年,大庆籍作家王立纯继《月亮上的篝火》之后,再度为龙江文坛奉献出了一部厚重的长篇小说《龙伞》,成为省内年度最具分量的作品之一。在新作《龙伞》中,他执行了一个同构题材下文学创作意义的拆解和个性化处理模式,一方面娴熟地掌控着来自民间和主流意识的题材因素,继续突出小说本身的现实创作意义,另一方面,又大胆地把这样一个严肃、深刻、宏大的创业主题放诸民间,以“小传统”和“村社生活”的自然生态为呈现语境,展现出人类原始的生命力紧紧拥抱生命本身的过程,并寄放了一份浓重的乡音乡情。

在我们熟知的民间视角之下,《龙伞》所打开的世界,是王立纯所挖掘到的隐藏极深的乡土精神的另一种生态,它使《龙伞》容纳了足够引起阅读思考和评论价值的根源性因素,并决定了小说创作文本对读者精神层面产生的深远影响。它书写的是人存在价值的一种制衡和较量,反映的是民间对这一过程与结局之间关联的一种客观的考量标准,一种大众的心理态度。表面上看,这种存在价值根源于众生碌碌,世俗万相,到了结尾,读者才会蓦然发觉,它已如此清清亮亮地跳出了凡俗之外。王立纯的小说中,永远漂浮着这样的游离分子,貌似与叙述肢体不相干,却又缺少不得;永远是一个对面的角度,仿佛他与表现主体之间存在着一个有机的夹层,入乎内,则合为一人,出其外,则是一个动情的讲述者,且来去自如,这一切得益于作者在故事背后多元的思想智慧,敦促出作品超拔的表达层面。制造游离,斜睨,调侃,渲染热闹,却拒绝主体参与,他的内心真实是要引导读者对小说主人公所表现出的乡土精神状况的原生态观瞻。

民间英雄属性的异化

昆德拉曾经这样总结小说的写作,他说“小说的精神是复杂性”,而每一部小说的精神却是“连续性”,“每一部作品都是对它之前作品的回应,每部作品都包含着小说以往的一切经验”。作为长期从事小说创作的作家,王立纯对自己小说中成长起来的精神经验和个性有着独特的要求,尤其在《龙伞》中对人物的塑造上,直接与民间的传统中迸发出的对生活的爱憎,对人生的欲望追求相联系,体现出任何法律条文都无法规范,任何政治说教都无法制约,无法用文明、进步、美善等品性来完全涵盖的自由自在。所以,他笔下原本可以“驭天”的六龙,无一不是以蝼蚁式的底层生存状态出现在读者的视野中,生之初便被灭了“龙性”,在成长中经历疾风暴雨,成年后再次经历人生浮沉,作者巧妙地将单志超、张化隆、丰笛、李亿、辛可乐的人生轨迹紧紧纠缠于主人公田蚯蚓的身上,促成叙事根系的纷杂,枝丫丛生,田蚯蚓一路走来,便是这种乡土精神生态的一幕幕浓缩微致的生存图景。由于小说中背离了现实时间,完全采用的是个体时间,有效删除了“社会历史”的具体性,反而更加突出了田蚯蚓这个人物形象的“命运感”。

显然,揭示这些并不是作者的根本目的。他笔下充满乡风民俗的汇源,充满如诗如画的风光,悦耳动听的二人转,温馨的宗法传统,脉脉人伦情感,现实情况却是一块冷冰冰的绝地。这群少年从出生开始就无法从欺压和贫困的生活中获得真正的快乐,出生当日就被剥夺了身份,这种遭遇直接导致了后来他们在各自的成长过程中,时刻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和证明自己身份,追求一种个人观念下的社会自我价值,最后又逐一地被命运所舍弃,完成一个完整的悲剧链条。

王立纯在这里没有明确给出民间“英雄”的界定标准,相反在对主人公田蚯蚓形象的塑造上,内心矛盾重重:一面是高大雄壮的英雄主义立场追求,无私奉献,成人之美,胸怀大志,要完成汇源最宏大的壮举,惊天动地的大作为者,一面是小人物的立场,卑微、怯懦、丑陋的底层民众,有一切乡民的缺陷和不足。这些断层之间,创造出新的层面是作家打造这个“英雄”形象所使用的方法,作家选择了中间方位,着力演出了这个人物人生的悲喜剧,小时候相貌丑陋备受欺凌,创业时遭遇重重厄运,痴心爱恋蓝蔻蔻,亦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直到最后水稻种植成功,精诚所至捧得美人归,这是一个关于人生和命运的寓言。作者坚定地履行了与时代塑造英雄的契约,另一方面他又无限跌落,姿态向下,果断地使用“零度叙事”,使田蚯蚓这个人物身上聚集了更多耐人寻味的东西,正与邪、褒与贬、成与败、得与失、美与丑,表现出的特色鲜明,也是其他作品中民间“英雄”身上所不具备的,他无非是将英雄的情怀做了世俗化处理,转译为民间群体中的一个样板,异化了某些特质,对以往英雄形象有些颠覆,有些重塑,很难说清是作者拉低了“英雄”的属性和标准,还是把真正的“英雄”还原给了民间。

民间叙事伦理的僭越

王立纯是一位对小说语言非常“有想法”的作家。“有想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是作家在文学创造和自我标准之间的一种统筹处理的能力,见内功,见思想深度,更见作者的书写机智,旨在使用一种最“有力量”的方式在小说中说话,以此达到增强叙事的表现力和感染力的效果。《龙伞》在叙事上具有与明清白话小说十分相近的线条形式,由天地造化开始,奇幻传说并置,使一个关于田站丁父子种水稻的故事被表述得百转千回,玄幻莫测,内容上疏密相间,一群人的命运轨迹在其间时隐时现,成为这个故事中间的有机填充物,所有的话头在需要安插的地方安插,在需要终止的时候戛然而止,自由舒展,天衣无缝,这种传统的叙事处理与作者的民间视角表现相互支撑,相得益彰,积累成《龙伞》文本的多重性意义,丰富了作品的思想含量。

另外,《龙伞》在人物、场景和气息的细部的表达上,语言张扬大胆,富有俚俗俚趣,民间性质完全一目了然,连贯地反映出众多村社日常生活的表面细节:逢干旱王大干河边求雨,风情男女青纱帐野合,田蚯蚓观看露天二人转,水刀郎江上撒网捕鱼等等,有明显的气息让人觉察出作者是在“民间之外”,踞于传统知识分子的立场上,有意识地依据民间记忆在写作,导致虽然有实足的画面感,也非常戏剧化,但属于表象生动的外部世界,或者表面的生活情节,无法提供出更多的反映人物内心世界的讯息,美观有余而韵味不足。

这种现状在后续的书写中得到了较大的改善,是作者妥善调整的结果,果断地僭越了叙事伦理,绕开直叙平铺,在民间的缝隙中去发掘。小说描写的是一群普通人的生活,本就平淡无奇,但是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掀起波澜,依旧是小说里需要的元素,也是一种能力。为了能够形成小说所要表现的元素,作者在众人生相之中选取了将道德认知恢复于遵循他人和自我尊严的层面,开掘人物的道德心灵,成为后续叙事的中心,发散到几个重点人物身上,被捕后王大干的悔恨歉疚,走失后的丰笛依旧对家乡眷顾,丢了官的单志超痛苦的反省,发迹后又破产的李亿对生死疲劳的认识,他们都具有非常丰富波折的道德心路历程,这种开掘的方向准确,恰当突入到了人物主体世界,与其内心成长吻合,可见这种僭越式的观望是立体的,多维的,充满了哲学的思辨。作者把这一切境况圈囿于汇源这个地域内,强化了人类的精神形态在某一特定的地理环境内的表现,与其说是在完成一部叙事性的小说,不如说是在做一个关于哲理问题的解析。

所以,他田蚯蚓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宿命,因为他无法走出民间几千年的“规约”,这是一个大的叙事圈套,王立纯深谙于此。从民间的角度看去,田蚯蚓丑陋的外表,多舛的命运,木讷执著的性情,给他带来的是苦涩、悲壮的人生,但是从哲学的角度看,这个人生因为这些因素的存在而完美,健全。小说实录了人物生活情节的原始相貌,除了琐屑、卑茫,还有丰富的想象、静谧,被苦难抽干了生活的诗意流淌,真诚地描述的丑陋,善良的心意。此处,在民间和传统之间形成了“滑动”,承受到巨大压力的时候,粗鄙的风俗,庸碌的民生,丑陋不致死,正体现着民间特有的美学风格,压力散去,英雄属性就会崩散,流俗,习以为常地被质疑和否定了。

民间文化元素的出位

《龙伞》还承载着作者对乡土精神的历史眼光和现实情怀。小说开篇第一章中点出的出河店、三江口,以及康熙大帝的诗句“源分长白波流迅,支合乌江水势雄”,让读者按图索骥容易分辨出作者选择的地域原型是肇源县。那里有为读者熟知的“一江两界”,封江开江胜景,有丰富的民间传说、故事,有悠久的渔业文化和农耕文化。在文学创作的背景下,它们与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建立起深厚的历时性联系,梳理出共同的内部相通路径,成为作者描绘乡土精神生态的基础依据。作者积极发挥这些“民间原型”的重大作用,着力在小说中加深对乡村生活和人物丰富性的表现,着力刻画出真正生活化、有个性的农民形象如王大干、田蚯蚓,从乡土文学的构建角度做审美评价,避免了以批判与启蒙的姿态对待乡土文化,减少文学与乡土的距离感,在乡土中思考现代性,越过农民的经济利益,探讨农民生存状态的文化价值和社会意义。作者笔下的汇源大地苍茫幽深,富有活力和自由精神,带给小说浑厚的民间美学力量和想像空间。这其中,对民间文化元素的整饬和摆放,更扩大了乡村生活隐秘的一面,小说中有神话般的诠释,龙伞树的由来,陈萨满的预言,王大干遭遇的武开江,直接导致田蚯蚓的出世等等,尽管让人觉得是作者有意的荒诞和夸张,但每个词条都能让人领略到汇源民间世界的精灵古怪和自由自在。

另一方面,作者选择性地策划了文化元素的出场,用以控制和约束小说中人物的“个人话语”。王大干的白骟马,这是他生活中的一个道具,一个物化的乡土象征,载着他做恶事,有时也为民请命,救主人性命,王大干离不开它,以至于自己步行走路脚下就像拌蒜,最后在饥饿面前,它变成了人们的果腹之物。十里红的二人转,这是能给一方百姓带来无限快乐的物件,如春水波澜,创设出生活的另一种情境,小说在十里红的唱腔中开场,十里红的命运也就在她的唱腔中辗转迁回。陈萨满的鱼皮鼓和串腰铃,这个古斯通语中的“巫”,用他的鬼话影响了王大干的一生命运。田蚯蚓的白毛猴水稻,大米是饥饿乡民的理想,田蚯蚓就是那个实现这一理想的人,他的人生与白毛猴大米紧密纠缠,成就了他的苦难,也成就了他的理想。

这些文化元素超越了本身的存在,成为打磨人物的利器。民间是文化,文化是一种生活态度,完整的文化浇铸了几千年民间的规矩,惨烈地吞噬着鲜活和良善,同时也在创造奇迹。田蚯蚓可以不种水稻,但是他离不开民间,只有还原到民间去,才能原生态展现乡土精神的多维和茁壮,一种“自在”的形象。作者塑造一个英雄的格局打破另外一个,加入了诸多偶然性因素,龙伞树,农村古老的族系观念,子承父业的传统,有史诗般的滞重沉郁,也有语焉不详的轻盈和灵动。作者还是一个对生活充满诗意的人,表现在对两位女主人公十里红和蓝蔻蔻美貌的描绘上,对自然大相的从容运笔上,流露出他生活里很多儒雅的情怀。

〔责任编辑:王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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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1)06-0144-03

2011-11-22

杨欣闽(1972-),女,黑龙江讷河人,副主任,政工师,从事文艺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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