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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先锋诗歌的传播困境

2011-08-15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先锋困境对象

陈 程

(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论先锋诗歌的传播困境

陈 程

(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先锋诗歌在朦胧诗后以一种反叛的姿态崛起。它以独特的诗歌写作方式冲击着人们传统的阅读习惯,并因其“反懂”性特征造成了读者的阅读困难。当这种阅读困难进入到传播领域后便造成了诗歌信息的传播困境。文章以先锋诗歌为观照对象,从传播学的角度解读先锋诗歌的“反懂”性特征给诗歌信息传播带来的困境。

先锋诗歌;“反懂”性;传播困境

在朦胧诗后,先锋诗以反叛的姿态崛起于文坛之上。它以其独特的诗歌特点区别于其他类型的诗歌。先锋诗歌注重个人写作,追求个人化与幻觉化的感知方式和对历史崇高意义的消解和破除。他们提出“诗到语言为止”、“语感至上”、“技巧就是一切”等诗歌主张,追求一种纯语言的诗歌。不能否认先锋诗歌的目的之一是希翼突破传统诗学的僵化古道,并在此方面做了很多突破性的尝试,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建树。可有些诗人走形式极端,以纯粹的“技术”操作代替了诗歌本身,也消解了传统诗歌中的表“意”行为,使诗歌缺乏理性意识的支撑,从而使诗歌悖离了传统的诗歌蕴藉和传统的民族艺术审美。这种将诗中的意义倒空,使诗歌不再承载意义的“悖离”使许多先锋诗歌具有了“反懂”的特点。[1]这一特点主要是与传统的“懂”相对立来理解的,通俗地讲,就是看不懂文本。在20世纪90年代,它不仅体现在诗人创作诗歌的自觉性上,更体现在读者阅读诗歌的过程中。诗人的这种有意识的“反懂”创作,也使读者对诗歌的阅读具有了“反懂”性,简言之就是读者读不懂诗歌。这与读者的传统阅读期待视野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从而造成阅读的障碍。大多读者认为,有些先锋诗读了很多遍都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印象,似懂非懂甚至完全看不懂,而正是读者对诗歌的读不懂使诗人与读者之间不能产生共鸣,没有形成共同的语义空间,也就没有实现诗人与读者的交流。究其根源就是因为诗歌弃绝了传统的表意功能,是诗歌呈现出的“反懂”性造成的。当这种阅读障碍进入到传播过程中就造成了传播困境。

我们常说的传播困境在阅读过程中其实就是阅读障碍,也就是读者对于这个文本的含义读不懂。读者不能在阅读的过程中与作者产生共鸣,也就不能从阅读文本中获取相应的信息,那么这种传播就没能将信息传达出来,从而使传播过程中断,形成了传播的困境。同理,当诗歌作为一种载体在社会中进行传播时,它就进入一种信息的传播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先锋诗歌的“反懂”性就很容易形成信息的传播困境。下面就从传播学的角度,以传播学的几个特点作为立足点来说明“反懂”性给信息传播带来的传播困境。

传播得以成立的重要前提之一,是传播双方必须要有共同的意义空间。信息就是这个意义的构筑元素,然而信息的传播又要经过符号这个中介。这意味着传播实际上是一个符号化和符号解读的过程。符号化即人们在进行传播之际,将自己要表达的意义转换成语言、声音、文字或者其他形式的符号;符号解读指的是信息接受者对传来的符号加以阐释,理解其意义,并在此基础之上形成共同的意义空间。否则,传播本身就不能成立,或传而不通。在文学语境中,诗人创作诗歌就是将自己的思想感情符号化的过程,读者对诗歌的解读也就是一种符号解读的行为。同样,在传播过程中,文学作品也无疑是一种最能体现作者思想和精神的被符号化的传播客体。文学作品中所蕴含的信息则是作者对社会事件和日常生活的分析、处理及个人的生命体验。诗歌作为一种符号构筑的文学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也作为一种传播中介在读者和作者之间建立起了共通的交流空间。在传统诗歌中,诗人往往试图将自己的思想与情思利用各种意象营造一个与读者共通的语义空间。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情感不是通过具体的指示物来表达,就是直抒胸臆,这种诗歌是最容易理解的。当然,这里所说的容易理解,并不是要求所有诗歌都通俗易懂,而是指读者在进行诗歌欣赏的过程中通过自己的分析、理解就能明白作者的意图,就能与作者产生共鸣,从而形成共同的语义空间。而有些先锋诗歌由于其作者的“先锋”意识,在创作上采取了反语法反语言常规的各式手法,不采用通俗的语言组合方式,采用晦涩的甚至是人为臆造的语言组合方式来表达,有意识的进行“反懂”的诗歌创作,必然造成读者在阅读上的困难,进而阻碍读者解读作者的本意,整个理解过程读者只能猜测。如海男的《究竟有多少盐像苹果一样脱颖而出》:

究竟有多少盐像苹果一样脱颖而出

盐,渗入了漫长时间中的器物

也许只需要一夜,却已经使一朵花

像女人一样凋零,她们凋零在记忆的炼金术中

品尝盐的是舌头,或使用舌尖的那一刹那

那时候,欢快的鱼群已经把湖泊

占据,从而索取了我们生命中致命的武器

那时候,她趴在堤岸,犹如征服了一个男人

究竟有多少盐像苹果一样浑圆

从白色的颗粒中,从微小的颤栗声中

使曾经撕碎的神话,重又恢复原貌

究竟有多少次,我们品尝到了盐又寻找到了苹果

初读这首诗会给我们一种捉摸不定,难以理解的感觉,我们会发现其句与句之间根本没有太强的逻辑性,各词语之间是一种反汉语性的搭配,上下文之间没有必然的语义联系,也无法根据语义环境来揣测读者的意图,呈现出一种语义的无序性。在诗中诗人运用了大量的意象,而众多的意象以及扩展之后的语句又似乎因为其显现的跳跃性而使前后产生一种并不联系的效果。如:“究竟有多少盐像苹果一样脱颖而出,//盐渗入了漫长时间中的器物”这前后两句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联系,苹果和盐只是作者的一个意义指向。我们不能很确切地明白这意象指代的到底为何物?诗歌表达的是作者怎样的思想情感?也许在作者写作时她的所指是很明确的,但就诗歌本身来说是模糊、不清楚的。这就给读者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阅读障碍,使诗歌作为传播客体没能在传播主体和传播对象之间建立一种共通的意义空间,从而使这两者之间形成的传播效果是不理想的,甚至可以说这种传播效果几乎为零。共同的意义空间是传播的前提条件,或者说是必要条件,而这首诗在读者与作者之间并没有建立一种共同的意义空间,那么传播自然也就不能成立。

传播作为一种“过程”,指的就是信息的一种共享过程。诗歌被诗人创造出来成为反映诗人情感的文学作品显然是要呈现给读者的。但诗人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作品呈现在读者面前,这就需要借用“传播”的桥梁来到达目的。不管是印刷传播还是影视媒介传播,只要进入到传播的过程,那么诗歌自然就成为了一种社会信息,也就是说这种传播过程是把作为单个人所独有的信息化为众多人所共有或共享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诗歌作为一种社会信息应该具有交流、交换和扩散的性质。显然,在传统诗歌中我们能感受到诗歌作为传播客体,在建立起传播主体和传播对象之间起着重要桥梁作用,传达出了传播主体的思想、情思和精神,才使传播对象在面对这一客体时与传播主体产生了共鸣,从而使传播过程得以顺利完成,形成了良好的传播效果。然而,一些先锋诗人在这一传播过程中却不能顺利地通过诗歌这个传播客体与受众建立良好的传播的关系,反而造成了诗歌信息的传播困境。这是因为创作主体在创作诗歌的时候故意追求那种诗歌的无意识,在诗歌中隐退了作者对社会、对日常生活经验的分析、处理与批判、评价,因而缺少诗歌中必不可少的思想性和精神性,掐断了诗意和诗美滋生的深层的源泉。正是这种刻意的追求形成了先锋诗歌的“反懂”性,而这种“反懂”性使读者在接受到诗歌这一信息时却不知道作者写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传播客体中,作为传播对象的读者根本不能在传播客体中找到与传播主体产生共鸣的信息,甚或连传播主体传播的到底是何种信息传播对象都不明了,这就使传播主体与传播对象之间达不到一种交流的状态,也不能让传播对象共享传播主体的信息,那怎能谈信息的共享呢?如诗歌《悬崖》:

一个城市有一个人

两个城市有一个向度

寂寞的外壳无声地等待

…………

器官突然枯萎

李贺痛苦

唐代的手再不回来

到底要为这首诗做出怎样的解释,读者只能是猜谜一般地去猜,没有任何理性的约束,一切都是飘忽不定的景象。根本看不懂诗人想说些什么。读者怎么也理解不了“器官的枯萎”和“李贺痛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作者又是想通过这些意象表达怎样的思想呢?在这样的传播过程中,没有传播信息存在,能构成有效的传播吗?能达到信息的共享吗?答案是否定的。既然信息不能通过文本传达出来与读者共享,那么传播就被中断,形成传播困境。

传播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进行的,产生于一定的社会关系,又是社会关系的体现,通过传播人们保持既有的社会关系并建立起新的社会关系。从传播的社会关系性而言,它又是一种双向的互动行为。这就是说,信息的传递总是在传播者和传播对象之间进行的。在社会这样一个大的系统中,无疑文学作品是成为一种信息来体现社会的各种关系。在 1990年代以前的诗歌几乎总是与当时的社会运动相伴而生,甚至有许多诗歌的名字就是以某种诗歌运动来命名,如抗战诗歌、红卫兵战歌、天安门诗歌等等。这些诗歌与当时的社会运动紧密联系在一起,体现出了当时各种社会关系,而诗人作为传播主体向传播对象传播的信息就是社会事件、时代主题。当然,这样完全服务于政治的诗歌现象,是被大多数诗人所反驳和不认同的,认为诗歌就因其与政治之间的附属性而使诗歌失去了“诗作为诗”的意义。但从传播这一视角来看,至少这类诗歌能明确地传达出信息,并与传播对象产生信息的共享,建立起一种传与受的社会关系。先锋诗人正是为了寻找让“诗回到诗”的途径,作者创作时在政治、意识形态和日常生活、个人化之间采取一种“二元对立”的态度,认为诗歌只要一旦涉及到政治、历史、时代就失去了诗歌的纯洁性,因而他们转向私人化写作,从“大我”转换为“小我”。诚然,这种转换可以使诗歌实现“言为心声”的审美复归,也使诗人从“政治诗人”的称号中逃离出来,形成纯粹的创作诗歌主体。但有许多先锋诗歌却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其不避极端的写作态度,让这种“小我”、“个人化”写作与“大我”完全对立起来,进入到一种不与任何人发生交流的自我的空间之中,从社会意识中剥离出来游弋在自我的语言乌托邦里。诗人自觉地创造这样的真空状态,孤立了自己,也抛弃了读者。如一些“自白诗”,她们只注重自己的感受,把其心灵的意识、情感性、身边的物体等等表现对象的个人化、隐私化,全然不考虑读者的感受。如林雪的《微火》:

是谁的身体如此寒冷?如此美妙?

谁使我在床上越陷越深……但你不能进来。

你无力交还与覆盖

这时一颗因爱而诀别的心

有一个骗人的冬季,像一张,

丑陋的皮革上是泪水

如此虚设。你已把我破坏殆尽

作者孤独悲哀又不乏自恋的情思在诗歌里流动,但又完全是在意象间的随意跳转中进行的。主客观的沟通完全是由着作者的思想感情跳跃而进行,虽印象强烈,但是读者理解起来仍然是很困难的。在这种传播过程中作者创作的诗歌展现在读者面前,但却不能让传播对象在诗中找到传播主体所传达的信息,那么在传播主体和传播对象之间便没有建立起一种新的社会关系。即使在传播主体和传播对象之间建立了一种“读不懂”的社会关系,但这种关系是片面的,不完整的。诗人与读者之间本应有共同的审美性,两者之间应是一种双向互动的行为,可先锋诗歌的许多诗人置身在自我的空间里,写作失去了最起码的交流“公约性”、“共识性”和“信息沟通性”,故意的脱离各种社会关系。王昌忠也说:“无视于表意诗歌,沉溺于私己的诗歌便是自绝于读者和社会”。[2]这样,诗人作为传播行为的发起人,不再主动向传播对象发出信息,处于一种若显若隐的状态,使信息不能顺利传达。这种诗歌在传播向度上没有在传播主体与传播对象之间产生共同的意义空间,也没有建立起新的社会传播关系。从传播学角度来看,那些具有“反懂”性的先锋诗歌在传播过程中造成了自己的传播困境。

部分诗歌的“反懂”性,悖离了诗歌蕴藉传统,消解或隐退了意义,使诗歌仅仅是构筑纯语言的立体空间,使“诗歌只剩下了那些词、字、句子,意象背后的深度内涵与象征意味被取消了”,[3]留给读者的信息不再是传统诗歌的那种内涵和意境,甚至连最基本的意义都没有了。先锋诗人善意地开掘诗歌的“先锋”写作,创作出来的作品作为传播客体在社会中传播时,却忽略了诗歌阅读者即传播对象的阅读和接受的可能性,造成先锋诗歌的传播困境。

[1]高玉.论当代诗歌写作及欣赏中的“反懂”性[J].文艺研究,2006(3).

[2]王昌忠.中国新诗的先锋话语[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

[3]罗振亚.朦胧诗后先锋是个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郑宗荣)

On the Predicament of Vanguard Poetry Dissemination

CHEN Cheng
(Chinese New Poetry Institut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iqng 400715)

Vanguard poetry followed misty poetry rise up as rebellion. Its unique writing way challenges reader's reading habits and results in the reading difficulties for its "anti-understanding" feature, which brings the dissemination predicament. This article interprets the "anti-understanding" feature of vanguard poetry and the predicament in the light of communication theory.

vanguard poetry; anti-understanding; dissemination predicament

I206.7

A

1009-8135(2011)01-0095-04

2010-12-09

陈 程(1986-),女,重庆酉阳人,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2009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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