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古代巫文化研究的若干思考
2011-08-15王志鹏
王志鹏
(1.敦煌研究院,甘肃兰州 730050;2.重庆三峡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三峡古代巫文化研究的若干思考
王志鹏
(1.敦煌研究院,甘肃兰州 730050;2.重庆三峡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三峡古代巫文化的研究,必须重视史料的梳理与描述,并关注巫与道教的关系、巫与乐舞的关系,方期有重大的学术突破。
巫;巫文化;史料;道教;乐舞
巫文化是远古人类社会具有原始宗教性质的普遍文化现象,进入现代社会以来,中外文化学、社会学、历史学、人类学、心理学等领域的学者都予以广泛的探究。三峡古代巫文化起源较早,曾引起我国学者的关注,并产生了一些重要成果。较早的如陈寅恪、童书业、顾颉刚、蒙文通、唐长孺、徐中舒、童恩正等前辈学者,都写过与三峡古代巫文化相关并具有一定影响的论文。近年来,出于对本土家乡文化的特别关心和热爱,三峡巫文化引起西南学者的极大兴趣,涌现出一大批研究成果,如管维良《巴族史》、杨华《三峡先秦考古文化》、周集云《巴族史探微》、任桂园《大巫山文化》、萧洪恩《巴文化研究》、屈小强、蓝勇、李殿元《中国三峡文化》等,对三峡巫文化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形成了探讨三峡巫文化的热烈风气。
三峡古代巫文化含有深厚的人类历史文化意蕴,对于古代三峡地区巫文化的深入研究,有利于进一步探讨我国古代巫文化的性质、发展状况和对后世的影响,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意义。但在研究古代三峡巫文化中也表现出较大的局限,主要是现存各类资料比较分散,缺乏连贯性,较少直接有力的确实证据。因而研究古代三峡巫文化,需找到巫文化较为清晰的发展脉络;对古代历史文献中许多似是而非的零星记载,需谨慎对待和仔细甄别。
一、三峡古代巫文化史料的梳理与描述
三峡巫文化研究的首要问题是对古代巫文化资料的甄别以及对于古代巫文化发展状况的较为具体的描述,甚至可以是一个大致的轮廓,这就需要对古代相关历史文献进行梳理。但目前的研究很不系统,较凌乱分散。先秦典籍如《春秋》、《国语》、《左传》等书中有一些史料,可以结合楚辞、远古神话,特别是近代地下考古资料等方面结合起来进行考察,而且秦汉魏晋六朝,包括隋唐时的相关史料,也可以作为参考。现在的一些研究者,要么许多史料都不用,要么一条史料反复使用,或无论什么时候都用,皆显示出文献史料的薄弱或研究方法的不够严谨。这当然有多方面的原因,客观上资料零星分散,见于古代史籍,而古籍数量较大,需要一个披沙拣金的过程,这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有时阅读许多史籍,收获甚微,或者没有收获,但无论怎样,这个过程是必需的。有了这个比较系统的了解和熟悉相关文献资料的过程,才能在此基础上对古代三峡巫文化进行比较准确的理解和描述。
同时,研究三峡巫文化过程中也存在着主观上的不足,主要表现为对史料的处理和运用方面。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在合乎历史研究或学术规范的基础上,来应用古代史料。而且,研究古代三峡巫文化也可借助地下考古资料的发掘和考古研究的成果,这已突出体现在目前许多研究成果之中,此不赘述。
我们现在还需要知道的是:巫文化最初是否为巴人所独立创造?与我国其他地区的巫文化关系如何?有人认为我国的巫文化源于三峡的巫文化,但目前这尚需确凿有力的证据。古代三峡巫文化与巴人之间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而且巴人应该也是三峡巫文化最为广泛和有力的传播者,这应该是没有疑义的。古代巴人的生活居住地有过比较大的变化和迁徙,大致主要在今重庆的东部和四川北部地区,陕西南部的汉中地区、湖北的西南部以及湖南的一些地方,特别是巫山、阆中、汉中、重庆等地区,是巴人主要活动的地方。由于战争或其他种种原因,巴人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几次大的流动和迁徙,研究这些变化,对于了解巫文化的流播、发展以及巴人生活状况等方面,都有重要的作用。
另外,对于巴人、賨人、板楯蛮等称呼,目前一般都简单沿袭运用,不甚了了,而对于其中的细微区别与变化,缺乏应有的重视。还有许多历代与巴人有关的地名也应注意,如巴郡、巴州、巴东郡、巴西郡、巴中、巴南等历史地名,说明当时巴人曾经在这些地方居住和生活过,而且相对比较集中,具有一定的数量和规模,这些都可以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一定的线索。
二、巫与道教的关系
巫与道教的关系应该是巫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点。尽管巫是先民的一种文化活动,一般归之于原始宗教。正是由于这一传统的影响,对道教的形成有着很大的影响,可以说古代巫文化是道教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1]《山海经》是我国古代的神话地理名著,也是一部带有巫术性质的地理书。有学者根据书中内容及其所体现出来的“详近略远”的记述方式,推测其作者可能是蜀人,[2]很有见地。而《山海经》中对有关巫文化的记述,一直为人们所重视,但具体细致的发掘目前还很不够。
从人物和地域方面来考察古代三峡巫文化和道教的关系,这是很值得注意的方法之一。如五斗米道产生和活动的地域,以前有的学者就注意,但迄今进展不大,作者认为可以从巫的角度进行深入研究。唐长孺先生《范长生与巴氐据蜀的关系》一文曾就道教徒范长生作为宗教首领的地位和其在蜀中的势力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考察。巴郡是天师道的根据地,天师道又是范长生与巴氐结合的桥梁,因为巴氏崇奉天师道由来已久,范长生对于巴氐李氏建国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其中羼杂着种族的和道教的因素。[3]陈寅恪先生也研究过相关问题。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大课题,可惜至今仍重视不够。四川有我国最为著名的道教胜地,也是我国道教研究的中心和重镇,可至今还没有出现较大的学术突破。
三、巫与乐舞的关系
西南地区也是我国乐舞比较发达的地区之一,三峡地区乐舞的发达,可能与古代巫仪式有关。古代巫主持举行祭祀仪式时常常伴有歌舞:“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国有大灾,则帅巫而造巫恒。”[4](卷六)其中的音乐和舞蹈后来逐渐独立出来,成为民间流行的娱乐方式。
从现存史料来看,南方不仅普遍重视祭祀,也多巫术信仰:“江南地广,或火耕水耨。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信巫鬼,重淫祀。”[5](卷二十八下《地理志》)
古代三峡地区民间盛行歌舞,“俗喜歌舞”[6](卷一百一十六《南蛮传》),这说明古代三峡地区的民间乐舞有着悠久的传统,而且乐舞有时跟战争结合在一起。至迟到汉代,就出现了“巴渝”乐舞,这也是西南地区乐舞的代表。《后汉书•南蛮传》云:“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数陷阵。”高祖观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命乐人习之,所谓巴渝舞也。常璩在《华阳国志•巴志》中进一步云:“巴师勇鋭,歌舞以凌殷人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卷一)在战争厮杀中,以怎样的歌舞使殷人倒戈,望风披靡,今天已经不得而知,但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古代三峡地区巫舞的发达和独特。
巴渝乐舞一直到唐代都保存有歌辞和表演形式。到武则天时代,前代乐舞历经魏晋南北朝的长期战乱,多有失传,朝廷当时整理清商乐时,存辞仅有 63曲,而其中就有“巴渝”一名。《旧唐书•音乐志二》云:“《巴渝》,汉高帝所作也。帝自蜀汉伐楚,以版楯蛮为前锋,其人英勇而善斗,好为歌舞,高帝观之曰:‘武王伐纣歌也。’使工习之,号曰《巴渝》。渝,美也。亦云巴有渝水,故名之。魏、晋改其名,梁复号《巴渝》,隋文废之。”(卷二十九)《华阳国志•巴志》卷一亦云:“汉高祖灭秦,为汉王,王巴、蜀。阆中范目有恩信方略,知帝必定天下,说帝,为募发賨民,要与共定秦。秦地既定,封目长安建章乡侯。帝将讨关东,賨民皆思归。帝嘉其功而难伤其意,遂听还巴。谓目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耳。’徙封阆中慈〔凫〕乡侯。目固辞,乃封渡沔(县)侯。故世谓‘三秦亡,范三侯’也。(目)复除民罗、朴、昝、鄂、度、夕、龚七姓不供租赋。”
对此,《晋书•乐志上》有更为详细的记载,其云:“汉高祖自蜀汉将定三秦,阆中范因率賨人以从帝为前锋。及定秦中,封因为阆中侯,复賨人七姓。其俗喜舞,高祖乐其猛锐,数观其舞,后使乐人习之。阆中有渝水,因其所居,故名曰《巴渝舞》。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安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总四篇。其辞既古,莫能晓其句度。魏初,乃使军谋祭酒王粲改造其词,粲问巴渝帅李管、仲(王)〔玉〕歌曲意,试使歌,听之,以考校歌曲,而为之改为《矛渝新福歌曲》、《弩渝新福歌曲》、《安台新福歌曲》、《行辞新福歌曲》,《行辞》以述魏德.黄初三年,又改《巴渝舞》曰《昭武舞》。至景初元年,尚书奏:‘考览三代礼乐遗曲,据功象德,奏作《武始》、《咸熙》、《章斌》三舞,皆执羽钥。’及晋又改《昭武舞》曰《宣武舞》,《羽钥舞》曰《宣文舞》。咸宁元年,诏定祖宗之号,而庙乐乃停《宣武》、《宣文》二舞,而同用荀勖所使郭(琼)〔夏〕、宋识等所造《正德》、《大豫》二舞云。”《宋书•乐志二》认为《鞞舞》即巴渝乐舞也,其云:“魏《俞儿舞歌》四篇,魏国初建所用,后于太祖庙并作之,并录歌辞。《乐府诗集》卷五十三引《古今乐录》曰:‘《鞞舞》,梁谓之《鞞扇舞》,即《巴渝》是也。鞞扇,器名也。鞞扇上舞作《巴渝弄》,至《鞞舞》竟,岂非《巴渝》一舞二名,何异《公莫》亦名《巾舞》也。’《隋书•乐志》曰:‘《鞞舞》,汉《巴渝舞》也。’《乐府诗集》卷五十三:‘按《乐录》《隋志》并以《鞞舞》为《巴渝》,今考汉、魏二篇,歌辞各异,本不相乱。盖因梁、陈之世,于《鞞舞》前作《巴渝弄》,遂云一舞二名,殊不知二舞亦容合作,犹《巾舞》以《白纻》送,岂得便谓《白纻》为《巾舞》邪?失之远矣。’”指出当江南之时,巾舞、白纻、巴渝等衣服各异,说明巴渝乐舞很有特色和影响,是我国古代乐舞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与古代三峡巫文化相关的还有许多比较重要的课题,如巫文化在历代文学中的具体表现及其变化和影响,巴人的白虎图腾、商业经济、居住地的迁徙,等等,在此不一一列举。
[1]罗华文.巴渝文化与早期道家[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7(5).
[2]蒙文通.略论《山海经》的写作时代及其产生地域[J].中华文史论丛第一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
[3]唐长孺.范长生与巴氐据蜀的关系[C]//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北京:三联书店,1959.
[4]周礼[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5]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6]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责任编辑:朱 丹)
On the Study of the Sorcery Culture in the Area of Three Gorges
WANG Zhi-peng
(1.National Religion 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Dunhuang Research Institute, Lanzhou 730035, Gansu)2. Chinese Department, Chongqing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Wanzhou 404100,Chongqing)
Special attention must be paid to the classification and descrip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in the study of the necromancer culture in the area of Three Gorges. And special concern must be paid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ecromancer culture and Taoism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ecromancer culture and dance music. Only by this can there be any great academic breakthrough.
sorcery; sorcery culture; historical materials; Taoism; dance music
G127
A
1009-8135(2011)01-0006-03
2010-10-23
王志鹏(1967-),男,山西忻州人,文学博士,研究员,主要从事敦煌文献、宗教文化和中国古典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