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世界体系的奇幻色彩
——兼论其对当下奇幻文学创作的影响
2011-08-15胡铃凤
胡铃凤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淮南子》世界体系的奇幻色彩
——兼论其对当下奇幻文学创作的影响
胡铃凤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淮南子》通过“道”构建出一个宏大的世界体系,在这宏大的时空体系中包蕴并延伸出很多瑰丽奇谲的内容,使文本寓庄于谐、寓深沉晦涩于轻松通俗,增强其文学趣味,扩充想象的虚幻空间,彰显出浓厚的奇幻色彩。追根溯源,文本为其后的文学创作提供植根的土壤,认真剖析领会,当下奇幻文学创作可以从中获得许多有益的启示。
《淮南子》;世界体系;奇幻;影响
《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鸿,大也。此处的“鸿”、“大”不仅是坐标上正方向意义上的无限大、无止境的延伸与扩充,也是坐标上与正方向相反的负方向上的无限小、无尽头的收缩与向内扩展。大到无限地大,小到无限地小,即“鸿”营造出两个趋于极端的无限大与无限小,收放自如,没有界限,如高诱注《淮南子》叙中所说:“言其大也,则焘天载地;说其细也,则沦于无垠”,[1](1-2)这是空间上;时间上,其“及古今治乱存亡祸福,世间诡异环奇之事”,且“其义也著,其文也富,物事之类,无所不载”,《淮南子》呈现出一个宏大的无可比拟、无法超越、可大可小的世界时空体系。烈,明也。在《淮南子》建构的这一宏大世界体系中,一切又因为“道”增添几分玄妙与奇异,“旨近老子,淡泊无为,蹈虚守静,出入经道”,“其大较归之于道”,“道”于《淮南子》无限宏大的世界体系及时空构架中增添了丰富的奇幻色彩与玄妙感受。文本丰富、浓厚、强烈的奇幻色彩使得其文学层面的趣味性与可读性增强,为后世的创作提供了良好的借鉴,但这种借鉴目前泛滥于《淮南子》所保存下来的神话传说的引用及再创作中,对《淮南子》世界体系及其中的承载物“道”的奇幻性的关注极少,专门论及《淮南子》与当下奇幻文学关联的文章也鲜见。但事实是,《淮南子》从结构到具体的文本内容都具有浓厚的奇幻性,仔细阅读领会,可为当下奇幻文学的创作提供宝贵的故事资源与行文思路,因此全面了解剖析《淮南子》的奇幻性,将对中国式奇幻文学的创作提供前进的动力。
一、道之奇幻:承载时空,充斥宇宙
(一)道自身的奇幻特性
在《淮南子》中,“道”贯穿始终且充斥于整个文本所构建的宇宙时空世界体系,一切由“道”而生而起,一切由“道”衍变转化,道既于无限的时空中无处不在,又在宇宙中掌控并支配着一切,有“道”,宇宙时空中的一切人、事、物种种都变得和谐而美好,神奇玄幻由此产生并彰显。《淮南子》中的“道”承载着时空,充斥于宇宙内外,道所具有的神秘奇幻特性在《淮南子》文本的字里行间展现,道之玄妙性为文本整个宏大的时空体系和巨细无靡的宇宙时空增添了一份强烈的奇幻氛围,从道的产生到道的演变乃至道的发展,这一系列与道相关的过程都具有独特而浓厚的神妙感。单从《原道训》首段就可直观感受到文本中通由道所传递出的那一股强烈的奇幻神奇的色彩。道,本就无形无相,本就虚幻神异,散发浓烈的奇异光彩,加上作者以道为中心的刻意描写与构建,道之奇幻,不奇也奇。
《淮南子》首篇《原道训》对道进行了多方面的描述,充满了强烈的神奇性,开篇就为整个文本营造出一种浓厚且超越现实的奇幻感。其描述“道”曰:“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此处直观地展示了道承天载地、无所不包、无所不举的宏大时空构架和自由无碍特性,也呈现出道的奇幻性与神秘性,为这一贯穿文本始终的道奠定了奇幻的基础,引人入胜。接着,“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此处文本连用“植之、横之、施之、舒之、卷之”一系列动词说明道不受制约的非同一般的时空跨度与超强的时空容纳度及伸展度;“塞于天地,弥于四海,幎于六合”,体现其空间上的极大极广极高极深的无穷性;“不盈于一握”,从前者相反的方向体现了道的无限延伸性与向内的扩展性,体现了区别于现实宏大宽广却又可以小到极致的另一种内隐的无限时空,这是道本身营造的又一奇幻神异时空之处,此种细小深邃的空间如《南华经》“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无限小却始终完整、不殆;“无所朝夕”,从时间角度彰显了道在时间上的无拘无束,自由与随意。道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特性表现,说明了道具备的时空超越性,超越时空本就是一种神奇之事,此处具有如此特性之道充满奇幻色彩自然就更不难理解。文本接着描述“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道“既能收缩又能舒展、既能幽暗又能明亮、既能柔弱又能刚强”,“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纤而微”,道包蕴一切,可谓无所不能,能力超群,类似当今奇幻类文学作品中提到的超能力。最后,“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凤以之翔”,世间万物都因道而独具个性特色,彰显自身的存在价值,以此来突出道的功效,以及其对于世间一切存在的意义。[2](2)
(二)奇幻之道并发的奇幻功用
《淮南子》中的奇幻之道不仅承载天地,充斥宇宙,存在于无止境、无界限的广袤且宏大的时空体系,影响天地间一切有形无形的万物,道之奇幻性也在“天地人三才”之“人”身上得以彰显,人间凡人因道而“圣”而“真”,且具有无可比拟的超能力,使得整个时空万物和谐美好。如《淮南子·原道训》一篇中的泰古二皇,他们因为“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安抚天下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神托于秋毫之末,而大宇宙之总”,人因悟道获德,所以“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谕覆育,万物群生;润于草木,浸于金石;禽兽硕大,毫毛润泽,羽翼奋也,角觡生也;兽胎不贕,鸟卵不毈;父无丧子之忧,兄无哭弟之哀;童子不孤,妇人不孀;虹霓不出,贼星不行”。得道的伏羲、神农用德治世,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无论是低等动物还是天地精华之人,都于道之圣人统治之下,融洽祥和,安宁自然。因此,这算是奇幻之道单纯在人事这一方面的奇异表现,以道以德维持天下万物苍生和谐有序,这是道具体作用于世界体系的奇幻之处,对应于其自身本体的奇幻色彩。道无所不载,无所不包,存在于无限时空的每个领域、每个缝隙,其自身具备而又延伸开外的奇幻特性,弥漫于《淮南子》文本所构筑的整个时空宇宙,为文本增添浓厚而强烈的奇异色彩,使得思维空间无限蔓延扩大或收纳缩小,充斥宇宙,沦与无垠,为文本严肃厚重的说理释道注入一份轻松想象与愉悦趣味,增添诸子文学的魅力,拓展思维与联想的空间。除《原道训》外,《淮南子》其他各篇也对“道”有直接或间接的阐释,道用奇幻的翅膀承载了作者的著述理想,不是深沉呆板地强硬灌溉,而是自然有趣、奇幻神秘地汩汩流出,让人易于了解接受,且不失诸子著作的文学色彩。奇幻是此文本值得细加品味的一大文学特性。道存在于《淮南子》所建构的世界体系,且作用于此世界时空体系之中的种种人、事、物,因此,认识并剖析道之奇幻性有助于了解认识《淮南子》整个文本所构建的世界体系的奇幻色彩,对《淮南子》中存于始末、贯穿始终的道的奇幻性认识,是对此文本奇幻特性的一个基础性及中心点的把握,具有重要的认识价值,推动了对文本构建的更强大奇幻色彩的世界时空体系的进一步认识。
二、世界体系之时间的奇幻性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时间与空间共同构建起《淮南子》文本的世界体系,剖析世界体系的奇幻性就必须谈及时间与空间上各自神奇玄幻的色彩。
(一)自然时间的模糊虚化与神话化
《淮南子》中的自然时间被模糊和虚化,有些关乎天体宇宙的形成甚至被神话化,模糊、虚化的自然时间被一些具有奇幻特性的意象或事物、事件代替呈现出来,使得自然时间不自觉地具有一种神奇玄妙的色彩。就现代人的科学认知水平而言,关乎时间、季节的自然是有其特有的规律,这属于科学的范畴,但针对《淮南子》的年代,文本中自然时间被替代、被虚化、被神化。但他们仍然对这一亘古不变的时间认识理论有属于自己语言文字等方式上的阐释,因此,可以说《淮南子》对建构的世界体系中的自然时间、季节等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的解释方式,现在看来,这是一种科学层面上的非科学的奇幻性阐释,正是这种方式增添了文本建构的时空中时间因素的奇幻因子。严格说来,这与作者所处时代的认知水平和当时的行文风格等众多“一去不复返”的因素不无关系。《淮南子》对自然时间的此种表述就是感观式、形象化、神秘化,就是这种思想上待发展的认知状态,为《淮南子》文本时空构建起一道极具奇异神秘色彩的大门。
文中对自然时间的描述主要集中于《天文训》、《时则训》等篇章。《天文训》借助当时背景下的古代科学知识,论述宇宙天地的生成,阴阳、日月星辰、四季等的产生和形成,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产生的缘由,将天文现象与人间事物结合,以期建立天人感应体系。[2](85)由自然时间的描述扩展到天人感应,这原本就是文中奇幻色彩的又一体现。《天文训》描述宇宙天地的生成是“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太昭。道始于虚廓,虚廓生宇宙”,其中“宇宙生气”,且“气有涯垠”,于是天地产生,即“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清妙之合专易,重浊之凝竭难,故天先成而地后定”,天地的形成自然催生了阴阳、四时与天地万物,进而日月星辰形成,即“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四时之散精为万物。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日月之淫为精者为星辰。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尘埃。”这里的“阴阳、袭精、专精、散精”等词语,使得原本该科学纪录片式呈现的宇宙天地万物生成过程却异乎地神奇奇妙化,所以说,科学的自然时间性的东西被模糊虚化后,带上了浓厚的奇幻色彩。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的阐述亦是独具魅力,将天气等自然现象拟人化,从而增添了奇异之美,如“天之偏气,怒者为风;地之含气,和者为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乱而为雾。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自然现象的变幻在此呈现出来,就像是一场人的情绪表演或是一场莫名的争斗,结果就是科学的天文现象被奇妙地、极具趣味性地阐述出来,具有丰富的故事性,容易理解。
对于天地四方、日月星辰的形成也有另外一种同具奇幻色彩的阐述,即神话化,这也是自然时间、自然现象独具奇幻性的又一解释方式。《天文训》中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于是一场帝位争夺战感时受命,促成了混沌宇宙的开显、日月星辰的形成、地形地势基本形态的确定。这一神话传说又一次彰显了《淮南子》对科学理论的非科学的奇幻阐述方式。
由自然时间引申出的自然现象,在文本中都被模糊化、被虚化,文本中作者用神异奇幻的方式阐述科学原理,如此丰富的联系,如此贴切的譬喻,加上语言强大的意蕴,世界体系中的自然时间体系呈现出一场神奇美妙而又内蕴宏大的认知享受。
(二)人文历史时间的架空
《淮南子》中的人文历史时间呈现出清晰的架空状态,而架空历史意味着一种具有强烈目的性的复述、重写与改造。《淮南子》中的架空历史,主要针对确实存在的人文历史而言,主要表现为为文本中的释理说道提供强有力的先前时代史实性的或历史故事性的支撑。历史是对人类活动情况的记录,历史事迹虽然具有不可逆的一维性,不可能随时重现,但其中包含的经验教训与哲理等却极具宝贵价值,为此,历史成为论说强有力的材料支撑。《淮南子》对于历史即已经发生过的时间痕迹的特殊态度,也就是其架空历史的原因,其拟从历史时间遗留的历史事件的发展脉络中,找到理想的治道方式,提出相应论证,其中历史史实、历史故事、历史传闻、宗教迷信与神话传说等材料夹杂其间,对材料选择的漫无标准性与对时间逻辑的忽略都彰显出文本的另一种美。架空历史是源于历史真实而又不固守其间的再创造与重新组合,由于对人文历史时间先后逻辑的忽略,因而材料的嫁接与组合难免信手拈来,奇幻、有趣、独特的叙述方式由此产生。对于人文历史时间的架空散存于文本各篇,主要体现在《本经训》、《主术训》、《缪称训》、《道应训》、《诠言训》等篇章中,现实性与政治性较强,说理性较突出。现实、政治、说理与错位剪裁的史实、故事、神话传说相结合,虚实相生,此种对于人文历史的架空也就是对于历史时代、时序的架空,《淮南子》文本对历史的架空就是“在真实的历史朝代背景下表现以现实性为主体而又同时揉合了神性因素的人性冲突和文明反思”,重组历史,营造出一个别样的“第二时空”,追求并表达一种“与现实世界不一样的理想主义追寻与超越性的体验”。[3]对《淮南子》来说就是,裁剪合乎目的、利于道统的历史、传说神话等材料营造出自身构建的理想社会,从而获得理想追求的一种满足和推广,这是一种向内的深层次的奇幻体验。
除了架空历史,被用以架空的材料自身也存在浓郁的奇幻性,神话传说尤其明显,其次是某些历史故事也蕴含着奇幻的成分。如《览冥训》中“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平公癃病,晋国赤地。庶女叫天,雷电下击,景公台陨,支体伤折,海水大出”,这些历史故事自身就具有一定的奇幻色彩,纳入重组后奇幻特性照样在新的文本体系中彰显。又如下面这些历史故事:“武王伐纣,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晦冥,人马不相见。于是武王左操黄钺,右秉白旄,瞋目而撝之,曰:‘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风济而波罢”;“鲁阳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撝之,日为之反三舍”。“风济波罢”、“日反三舍”,如此冒险奇异荒诞的故事放置于此,架空历史下的新时空瞬间充满独特的奇幻气息。正如“凤凰之翔至德也,雷霆不作,风雨不兴,川谷不澹,草木不摇”,在文本中,物与人共同构筑起一道奇幻的风景,为人文历史的架空、人文历史时间的随意选择与搭配、历史材料无时间性的剪裁组合所构建的“第二世界”提供基础性的材料支撑。《淮南子》文本中,组成世界体系的时间,无论是自然模糊虚化的还是人文历史选择的,都显出强烈的奇幻色彩,为其建构的整个奇幻世界体系增添了神秘气息。
三、世界体系之空间的奇幻性
(一)宏大无垠的空间构架
《淮南子》世界体系之空间的奇幻性首先体现在宏大开阔、巨细有加的空间架构上。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自序说:“《淮南王书》博及古今,总统仁义,牢笼天地,弹压山川。”高诱《淮南子》叙:“言其大也,则焘天载地;说其细也,则沦与无垠,及古今治乱存亡祸福,世间诡异环奇之事。”空间无限大与无限小,时间刻度上发生的固定事件也属于空间承载的一种,只是伴随着时间呈现出来,即空间时间化。《淮南子》以“道”开篇,营造出一个异常宏大且具奇幻色彩的世界体系。此间,道贯穿文本本末,始终以奇幻特性点缀文本,随着对道各方面及多角度的阐述,文本中构建的时空一直在不断地扩展延伸,无论是无限大还是无限小的方向,不管是人、事还是物,整个文本的基本构架始终是宏大如一、收放自如的。释“道”的过程中,文本的空间体系不断地变化转移,落脚于各领域各层次,如天文、地形、道、山林、兵略、人间等等,如同蒲公英的花朵伞,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地衍生出一个又一个无穷的空间,这算是在整体框架上派生出的小的框架,每篇自成系统又相互联系,构建起整体这一宏大宽广、无止无尽的空间体系,让人惊叹自身的渺小与想象力的匮乏。最后作者首尾呼应,虽是总结概括之语,形式内容上却也包蕴无穷。《淮南子》不仅单篇空间体系大,总体上也有意建构超越现实、任人逍遥遨游的宏大时空体系,其中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为文本整个的世界体系镀上一层奇异之光。
(二)空间的极度夸张
《淮南子》文本中空间塑造的极度夸张也增添了其奇幻色彩。这不仅是夸大,也包含夸小,概括起来就是高诱注叙里的那两句话“焘天载地;沦与无垠”。《淮南子》整体宏大的时空体系、开阔的视野及思维体系可以说一部分归功于这种极度的夸张。其极小的例子也不难发现,如“卷之不盈于一握”,空间趋于无限大或无限小,且具有无限自我“包裹繁殖”的能力,空间极度夸张表现手法的运用伴随着奇幻特征的不断明晰与增强。如果说人的身体属于一个时空,暂且称为“外时空”,那么人的思想头脑又可以建构出一个又一个无穷尽的时空体系,可称为“内时空”。任继愈说:“人和其他事物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淮南》认为人是一个小的宇宙。”[4]人作为一个小宇宙,内时空就如另辟的蹊径,它是人自身所处的外时空之外的独立体系,其自身又可以无休止、无间断、无限循环地生成新的又一思维时空,且无限大小、没有界限,这就是思维空间上的“焘天载地”与“沦与无垠”。空间上的四方八极、天地四海、四维宇宙、朝夕六合,无不彰显出其宏大无垠的特性,而奇异与奇幻的特性自觉地包蕴在此种宏大性之中,为整个文本所构建的世界体系增添奇异的色彩。
三、余论:对当下奇幻文学的启示
《淮南子》虽然属于论说严肃的道与治道的诸子作品,但基于整个文本建构的宏大、神奇玄幻色彩浓厚的时空体系,引人入胜,最终呈现出轻松的趣味性,让人自由驰骋其间,这也正是文学作品中强烈的奇幻性等特征的独特魅力所在。《淮南子》世界体系的奇幻性不仅增强了文本本身的可读性与趣味性,也为后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启示,尤其是当下的奇幻文学创作,可以更多地追溯源头,在这些优秀的古代文学作品中吸取更多的养料。具体说来,《淮南子》宏大的时空构架,以及时间的循环与虚化、空间上极度的夸张、时空共存的奇幻色彩与思维等方面,都可以为当今的奇幻文学创作提供传统文学层面上强有力的导航和支撑;架空历史及以非科学的奇幻方式讲科学的这一写作技巧,也值得发扬借鉴,可为奇幻文学创作中“第二世界”的构建提供良好的参考思路;《淮南子》中保存着大量宝贵的神话传说资料,对于当下奇幻文学,是一片积蕴了几千年的植根沃土,是奇幻文学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理想之地。
《淮南子》中保存的神话传说资源仅次于《山海经》,很多是后世奇幻文化的最初源头。奇幻文学创作大量吸取古代文化典籍中的养料,尤其是神话传说资源,“中国式神话奇幻”、“历史神话奇幻”[5]兴起、发展。当今奇幻文学要“好看、耐看”,[3]除了自身与时俱进的发展创新,同样有价值且重要的是“返本”,即从古代优秀文化典籍中寻找灵感的种子,用不同的思维浇出属于当今时代阳光下的鲜艳花朵,不仅是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古代文学作品中的奇异与宏大时空方面,对当今奇幻文学启示尤其重要,但目前对于这些方面的借鉴和吸收严重不足。一部好的奇幻类作品,离不开文本时空的构建,尤其是宏大、开阔的时空场面,故事建构的奇异、神秘、玄幻等由此衍生,因此,时空的宏大构建、故事的奇异飘渺等是奇幻文学创作成功且够味的必要因素。
自2005年“奇幻元年”之后,2006年奇幻市场一系列的战略重组,2007年中国奇幻市场继续战略分化与重组,在这一系列探索中,中国当下奇幻文学蓬勃发展。不少作品立足于“中国式奇幻”、“历史神话奇幻”的思考与写作探索,借鉴中国本土的民族传统文化奇幻因子,将古代文学典籍中的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进行再加工创作,形成“一种‘架空性’的写作,它是对于世界的再度编织和结构,是对于现实的超验的创造”,[6]如“‘云荒三女神’作品中的‘云荒大陆’,白饭如霜作品里的‘非人世界三大圣地’——青陆、珍谷、异灵川,以及流光和络绎在《平安夜行抄》里打造的人、鬼、妖三界”[7]等等,都在作品中建构了古代意蕴浓厚的世界体系,时空场面宏大开阔,循环往复,时空多重独立而又联系地存在着,正是对《淮南子》等作品中奇幻因素继承与发扬之处,也是当下中国奇幻正在探寻并坚持的重要道路,但这种程度的继承吸收还远远不够,中国元素尤其是极具中国古代文化元素的奇幻文学创作还任重道远。
借鉴古代文学因素,建构宏大开阔的世界体系,塑造神秘奇异的人物故事,构成了当今奇幻文学尤其是中国式奇幻的重要特征。除了奇幻文学,电脑游戏的设计与开发者也认识到电脑游戏同样肩负着宏扬民族文化的责任,致力于收集和整理传统神话中的可用之材也是十分必要的,在游戏中追根溯源,以游戏的方式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多以神话传说为故事原型借鉴,其中涉及到的盘古、女娲、伏羲等神话人物在《淮南子》中都有记载。
《淮南子》构建世界体系的奇幻性对于奇幻文学及其文本本身的文学性有重大的存在价值,文学性与奇幻色彩兼具,仔细研读《淮南子》,从中得到值得借鉴的创作思维,在《淮南子》等众多优秀的古代文化典籍的沃土中,中国式奇幻会迈出更加成熟与新颖的步伐,传统与现代相映成趣,共同促进中国奇幻文学的健康成长。
[1]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89.
[2]刘康德.淮南子直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3]韩云波.文明架空历史的“大幻想”展示:以燕垒生奇幻武侠文学为例[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9(1):31-37.
[4]任继愈.中国哲学史:第 2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5]韩云波.论2007年中国奇幻文学[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7(6):29-34.
[6]吴子林.玄幻小说的文化面相[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7(4):13-21.
[7]蒋勇.奇幻文学的叙事时空[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0(1):51-54.
Fantasy of World System inHuainanzi:Influence on the Fantasy Literature in Current Times
HU Ling-feng
(School of Litera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Huainanzibuilds up a grand world system through "Taoism", and this grand space-time system embraces rich wonderful extension of contents. In it seriousness is elaborated with wittiness, profundity with lightness, so that its literary flavor is expanded, illusionary imagination broadened, magic flavor demonstrated. An origin tracing provides the roots for later literary creation, and a good mastery offers insights into the fantasy literary creation in current times.
Huainanzi; world system; fantasy; influence
I206
A
1009-8135(2011)04-0043-06
2011-04-03
胡铃凤(1984-),女,四川绵阳人,西南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郑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