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古臣服
——《白鲸》中的反古倾向
2011-08-15郑茗月
郑茗月
向远古臣服
——《白鲸》中的反古倾向
郑茗月
工具的诞生,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了极大变化,随着文明不断发展,人类甚至有时能令自然低头。从生态角度来说,人与自然的关系有矛盾也有和谐,正如父母与孩子一样。但有时文明锁链会断裂,让人类具有反古倾向。美国作家麦尔维尔的著作《白鲸》通过鲜活的人物形象,对环境以及一些细微之处的描写,体现反古主义。
白鲸;原始力量;反古
麦尔维尔所著《白鲸》一书具有众多深刻的内涵,无论从哲学、人类学、生态学乃至神学角度,都可以对这部作品进行剖析。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白鲸》才会被誉为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工具的诞生,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了极大变化,随着文明不断发展,人类甚至有时能令自然低头。从生态角度来说,人与自然的关系有矛盾也有和谐,正如父母与孩子一样。但有时文明锁链会断裂,让人类具有反古倾向。本文旨在剖析《白鲸》中通过鲜活的人物形象和对环境以及一些细微之处的描写所体现出来的反古主义倾向。
一、海魄
有句话叫“人人心里都有一件海魂衫”,人们总向往着宽阔无垠的大海,仿佛在那里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大海是地球上唯一一个能够远离人类文明的地方,也是唯一为人类所畏惧、不敢随意逾越的地方。因此,海洋在人类看来,是最神秘古老的地方。在很多文学作品中,海洋都象征着古老、蒙昧以及原始形态,如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杰克伦敦的《海狼》,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等。麦尔维尔将小说《白鲸》的背景设在环绕世界的海洋而不是陆地,正是为了让小说中的野蛮原始能够彻底地展现出来。人类在这海洋之上为了生存,只能抛开所谓的文明面具,回归本性,将自我、超我的意识舍去,让原始本能主宰自己。
杰克伦敦说过,“海洋上只有征服与被征服。”《白鲸》中,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来描写海洋,有时描写白天静谧的海洋,如同阳光下的处子;有时描写夜里平和的海洋,如同睡梦中的婴儿;有时又描写狂风暴雨下的海洋,如同愤怒的神灵要惩罚人类;有时描写汹涌浪涛后的海洋,如死一般的寂静。这些对海洋的生动描写,都体现出了海洋的变化无常,正如人类的原始本能一样,毫无规律可言,不受任何事物的束缚。而船,作为人类在时间和空间中航程的象征,更是连接着人类的文明以及象征原始的海洋。当船上的人向原始力量屈服之日,便是原始战胜了文明之日。在汪洋大海中,因远离了人类文明,海洋上漂泊的男儿才成为生活战斗的勇士。这是一种退化,是向原始力量的屈服。而与海洋中各种鲸鱼的生死搏斗,更是激起人类嗜血的黑暗欲望。捕鲸船上的一些有趣的现象,比如杀鲸时的血腥、残忍、凶猛,杀鲸后的干净、整洁、文明,除此以外,捕鲸手们对那些没有捕到鲸的船施以嘲笑。这些强烈的对比体现出人类在生存的逼迫下宁愿放弃文明,即反古。
二、亚哈
作为《白鲸》中最主要的人物,亚哈的性格弱点一直被学者们津津乐道。亚哈性格的变化有一个长远的过程。一开始,他受到莫比迪克的打击,丧失了一条腿,于是他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震怒。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要向其报复不能只凭着一味的愤怒,更要通过计谋和耐心。于是他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转变态度,向水手们灌输杀死传说中莫比迪克的荣耀和得到高额奖赏的概念。当水手们为他的号召振臂高呼时,他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此时,他的理智还占据着上风。或者说,他此时身上还留有文明的痕迹。但很快,随着航程的行进,离莫比迪克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复仇的原始欲望压倒理智,成为他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并且,他无视斯巴达克的正确建议,视船上他人的生命安全为无物,最终将航程驶向死亡。在复仇欲望压倒理智时,他身上文明的残余已经完全为原始力量所取代,他的自私、残忍、对复仇的强烈追求以及无理智的盲目,按照弗洛伊德的 《自我与本我》(1927)来看,就是一个人类本我抢夺自我和超我的变化过程,而这个变化的过程是向原始欲望屈服的最好表现。
另外,正如在文章上面所提到的,在象征原始的海洋上人类为了生存很容易就会回归本性,成为嗜血的野兽。而亚哈,作为统治一船的帝王,作为向自然挑战的人类,他是海上嗜血男人们的巅峰,所以也更是原始的巅峰。小说的最后,亚哈完全癫狂,陷入人性的圈套,已经成为原始力量的代言人。“我要和你纠缠到底,即使是在地狱的最深处,我也要把刀子插进你的身体;为了发泄我的憎恨,我要将最后的气息啐向你。把所有棺材和灵柩都沉到这大水池里去吧!既然两者都不属于我,就让我被撕得粉碎吧!尽管我无法摆脱你,但我还是会不停地追逐,你这该死的大鲸!”(《白鲸》,594)因此,亚哈也是《白鲸》一书中能体现出反古倾向的代表人物之一。
三、魁魁格
小说中,魁魁格是一个原始部落的王子,因为希望能够进入文明世界所以从部落里出来,凭着一身高超的投枪和捕鲸的本领在海上站稳了脚跟,成为裴廓德号上的主力。但无论在文明世界停留多久,他始终未曾放弃自己的信仰,每天都要向着自己的神灵膜拜。这里的神灵自然是最原始的神灵。随着航程的行进,魁魁格发现所谓的文明世界有多么的可笑,人们活着只是为了虚无的目的,活着却只为自己,毫无真诚与纯朴可言。所以魁魁格在旅行途中告诉伊什米尔,他更想回到自己的部落。只是,作为一个在文明世界,更确切地说是资本主义世界呆了许久的人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污染了,没有资格回到过去真实纯净的生活中。如果说他过去的生活是远离文明世界的原始的话,那么魁魁格就是将那种原始生活进行了重新定义,即原始生活等于真正美好的生活。由此可见,魁魁格所崇尚的是原始蒙昧的状态,是一种反古。从某种角度来说,魁魁格本人也是一种反古的体现,因为他作为一个原始部落的王子,生来就是属于原始大自然的,与人类的文明世界格格不入,但这个部落却能够与文明世界并存,所以他的存在也是人类反古的一种体现。
四、伊什米尔
伊什米尔作为《白鲸》中的主人公与故事的讲述者,他的倾向可以说带领了整部小说的倾向。一开始,伊什米尔是一个活得浑浑噩噩、完全没有活着的概念和意义的人,他甚至想过自杀。当然,这时的他是生活在被文明引导的陆地上的。后来他为了能摆脱这种状况,便成为了海上男儿的一员,此时他仍然不知道在自己生命的目的。直到他遇到了魁魁格。一开始,他对魁魁格是抱有蔑视甚至敌意态度的,因为他认为原始人是相当肮脏、毫无文明可言的,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是异教徒。所以他宁愿睡在外面的板凳上也不愿与魁魁格共室。但魁魁格的大度、纯朴以及豪迈的气魄改变了他的看法。甚至当他看到魁魁格在雕刻异教神的雕像时也会觉得那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到后来,他甚至与魁魁格如同夫妻般亲热,相互拥抱和喜爱,将对方当做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魁魁格竟将自己在海上卖命的钱与伊什米尔分享。这些都深深地打动了伊什米尔。当伊什米尔欣赏魁魁格并与之建立起深厚友谊时,伊什米尔已经为原始的魅力所折服了。尽管当时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跟着“裴廓德号”航行一段时间后,他遇到了许多的事情,更是坚定了他的反古之心。首先,当他见到抹香鲸时,他对抹香鲸与虎头鲸进行了详尽的对比,从中来体现出抹香鲸的美丽和雄伟。这种发自内心的赞美是对自然造物的赞美,也是对原始生命的赞美。当他在一片海域里看到数以千计的鲸群在一起和谐相处、互相关心爱护的场景时,他把这种自然之美当做了生命的奇迹。作为万物之长的人类,伊什米尔竟羡慕起鲸群来。这时的他,心中已经进一步向原始和自然靠拢了。而当他见到船上人们揭掉文明面具、赤裸裸对那些美丽的鲸进行杀戮时,他更是对人类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他已经将自己与海洋、与这些美丽的鲸群联系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是倾向于自然和原始生命的。最后,当亚哈不顾水手死活设计以及执意去捕杀莫比迪克时,他彻底明白了人类的虚伪和可怕,他完全接受了魁魁格所说的“文明世界污染论”,而将生命的意义是追寻和保持原始的淳朴状态作为结论。也许正是因为他不像船上其他人那样拒绝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是彻底对文明世界放弃了希望,所以冥冥中才让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来讲述这个故事。作者的这个安排也能体现出全文的反古主义基调。
五、斯巴达克
作为船上始终保持理智与勇敢并存的人之一,斯巴达克可以说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大副。在航行的途中,他在看出亚哈阴谋后便就不断告诫亚哈,不顾死活的复仇是极其愚蠢的,甚至与亚哈产生了很大的冲突。“‘亚哈曾经想用枪打死我的。’斯巴达克自言自语地说,‘就是那条枪,那条印着花纹的枪,亚哈就是举着它对着我的脑袋。让我来看一看,这条枪到底是什么样的。真奇怪,我的手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啊,我也是常常舞刀弄枪的呀,为什么今天手会这样抖呢。’”(《白鲸》,529)而且斯巴达克有妻有子,所以更是在海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惜的是,这个保有理智的人最终为亚哈的淫威所屈,不得不跟随亚哈踏上对莫比迪克的捕杀之旅,而且在最后随着船的淹没而死亡。当这个可以说是唯一一直清醒着的人为大海所吞噬的时候,小说的反古倾向暴露无疑。因为人类的理智正是文明的衍化,而当人类理智被自然所吞没时,当然是原始力量占了上风。这里的原始力量可以是自然之力,也可以说是人的本性。他最后的死亡可以说是死在了自然的摧毁力量上,更可以说是死在了他对亚哈的屈服上。由此可见,斯巴达克既是反古倾向的受害者,也是反古倾向的屈从者。
六、仪器
人类敢与自然抗衡的第一步便是创造了工具。作为人类航海中最重要的工具之一,导航仪和罗盘的功能便是让人类不会在茫茫大海中迷失方向。但在《白鲸》一书中,在航行渐渐接近莫比迪克时,导航仪受到雷电影响失去了功能,而罗盘也被愤怒疯狂的亚哈砸坏,因此全船的人都失去了航向。“怪事,两只罗盘针明明都是指着东方,可为什么依我们的经验判断我们的船是在向西方行驶呢?”(《白鲸》,533)如果说工具象征着人类的文明,那么一开始,雷电使导航仪失去功能便是自然原始力量征服了人类的文明。后来罗盘被亚哈砸坏,也是因为当时亚哈已经失去理智,陷入了原始嗜血报复的欲望。那个时候的亚哈正是原始力量的象征,因此亚哈砸坏罗盘的这一举动,也是受到了反古倾向的推动,故要消灭象征人类文明的一切事物。可以说,导航仪和罗盘被毁坏,正是全篇小说完全被反古倾向所占据的开始。
七、结语
《白鲸》这部伟大的小说中处处充斥着反古倾向,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就是当时的大背景,即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种种社会矛盾。在资本主义剥削压榨的社会制度下,人们,尤其是社会底层的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中苦苦挣扎,厌弃所谓的人类文明,宁愿回归原始自然,向原始力量屈服,借以寻求心灵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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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1)14-0129-03
郑茗月(1987-),女,湖北贯县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2011-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