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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谷崎润一郎笔下的“美”

2011-08-15

关键词:谷崎阴翳恶魔

李 攀

浅析谷崎润一郎笔下的“美”

李 攀

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一生不遗余力赞颂“女性美”,通过文学创作构建了另外一种“美”的世界。阐述了谷崎润一郎笔下的恶魔之美、西方之美、阴翳之美。

谷崎润一郎;唯美主义;美;恶魔;西方;阴翳

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的文学创作始终围绕“女性崇拜”这一主题,不遗余力宣扬赞颂“女性美”。他的文学创作生涯经历了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期,同时经历了西方崇拜和回归传统的两个创作过程。谷崎润一郎在发表《刺青》《恶魔》后确立了自己的唯美主义创作风格。谷崎润一郎深受西方唯美主义理念的影响,认为“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一切丑的东西都是弱者”。谷崎润一郎在发表《痴人的爱》《饶舌录》《卐》等作品后,在东西方文化思想的摇摆中寻找回归传统,诀别“恶魔主义”,转向日本古典和东方传统。之后创作了《春琴抄》《细雪》《阴翳礼赞》等代表作品,达到其文学创作的巅峰。

谷崎润一郞笔下的每个故事都沾染了奇异的魔力,令世人惊叹其艳美,但其艺术视角之独特,思想之怪异,却又让人感到颤栗和不安。

一、恶魔之美

在谷崎润一郎初期创作的作品中,最值得瞩目的是《刺青》《麒麟》和《恶魔》这三部作品,其主题都是突显“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丑的东西都是弱者”,赞扬官能美。

《刺青》对谷崎润一郎艺术风格的确立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谷崎本人或者文学评论家都将这部作品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视为“谷崎文学的出发点”。《刺青》描绘了纹身师清吉“得到了光辉的美女肌肤,刺入了自己的灵魂”的故事,纹身师倾注自己的生命,在一个年轻美女柔软的肌肤上,一针一针地刺出精致的女郎蜘蛛图案。第二天,美女入浴,疼痛难忍,纹身师清吉却觉得在晨曦的映照下她的背脊显出一种妖艳无比的美,而且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这种绚烂的人工美的魅力所倾倒。“一切美都是强者,丑是弱者”,这是人工美的魅力所在,也是谷崎润一郎的“唯美宣言”。

《麒麟》则取材于中国古典文学,描写孔子向卫灵公宣讲施善政和王道。灵公节制了自己的放荡糜烂的私生活,孔子因此招致灵公夫人南子的嫉妒和不满。南子利用美色来诱惑孔子,最终未成所愿。灵公最终却无法抗拒夫人南子的舌香的诱惑,再次回到放荡生活里,孔子不得不离开了卫国。这是纯属虚构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企图通过错乱的心里,在丑恶、颓废和怪异中寻求其美。在《麒麟》里有这样一段描写:孔子与南子之间存在的灵公,曾对其夫人南子说:“我憎恨你。你是个可怕的女人。你是要灭亡我的恶魔。”灵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颤抖,夫人的眼里闪烁着邪恶的高傲。最后以这样一段话结束全篇的荒诞故事:圣人离开卫国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这句话是写在圣人那本伟大的典籍《论语》里,传播至今。在这里,作者通过伦理抵不过肉欲道出了这位“恶魔主义者”眼中的“恶魔”,引用《论语》中孔子的名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来说明其“恶魔主义”的真髓。

谷崎润一郎“恶魔主义者”的称号源自于他创作的短篇小说《恶魔》。小说主人公佐伯很爱他的表妹照子,而照子却很蔑视他那种放荡不羁的行为。照子的父亲有意将照子许配给一个叫铃木的青年,于是佐伯和铃木产生了种种纠葛。佐伯总是疑心铃木会杀害他,在精神恍惚之中,经常做一些官能性的、奇怪而荒诞的梦,最后产生了病态的行为,竟用舌头添照子用过的手绢。作者用这种悖于常理的、令人作呕的手法来寻官能的、感觉的刺激,从自我虐待、自我摧残中寻求变态的快感。在作者笔下,照子的“恶魔”魅力是展现在主人公佐伯特异的病态官能的内在世界。吉田精一点出了其恶魔主义的特质:“谷崎润一郎的作风是以空想和幻想作为生命,意味着不涉及现实的正道。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罗曼蒂克。这意味着他通过不应有的世界、恶魔般的艺术,发挥了使读者陶醉的魔力。”(吉田精一《耽美派作家论》)

谷崎在《饶太郎》中塑造了一个追求嗜虐快感的主人公饶太郎,当女方愈爱他,他就更加渴望女方愈残酷地拷打自己,使他达到亢奋的倒错快乐的恍惚的状态。他说:“美比善多余,与恶一致”,暗示唯美的宿命达到了极点。与其说谷崎润一郎是在唯美主义之中增加了“恶魔”的要素,不如说是从唯美主义完全转向“唯肉体论”,转向“恶魔主义”。谷崎本人坦言:“我肯定、赞美‘恶’,绝不受良心的谴责。 ”(《为父者》)这说明,在谷崎眼中,“恶魔主义”已不单是文艺学的一个符号,而是他赞美“恶”的极致。

二、西方之美

在西方虚无主义和颓废主义思潮泛滥下,人们渴望女人肉体和追求官能快乐,谷崎润一郎认为在日本的国土上已找不到他所憧憬的美,而在遥远的西方才拥有着伟大的艺术。于是,谷崎开始对西方的艺术产生兴趣,希望由此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因此,他曾一度倾倒于王尔德主义,否定宗教,反对世俗的道德和习惯,在恶魔的、倒错的世界中寻求美和快乐,并以这种精神作为其“恶魔主义”的理念,企图从“恶”的力量中发现他所追求的“美”的对象。

他在《恋爱与色情》中谈到西方对他的影响:“要将背负着悠久的旧传统的日本女性提高到西方女性的位置,还需要经过数代人在精神上、肉体上的修炼,并非我们这一代人能完成的。简言之,首先是西方式的姿态美、表情美、步伐美。为了女子在精神上获得优越,必须先从肉体做好准备,这是理所当然的。试想一下,西方昔日有希腊的裸体美的文明,今日欧美都市许多街头还屹立着神话的女神塑像。在这样的国度和市街成长的妇女们,当然保持着匀称的健康的肉体。而我们的女神真正为了保持她们同样的美,我们也必须有他们那样的神话,将他们的女神,仰仗为我们的女神;必须将远溯数千年的美术,一直到我们的国家来。”

在他的《饶太郎》的结尾,主人公青年艺术家饶太郎凝望着拥有清洁的、健康的肉体的西方女子的照片,话:“啊,我想去西方!我生在不能看到那庄严、高贵的女人的肉体的国家,是我自己的不幸。什么是艺术?什么是文学?在只有这样矮小身体、这样朦胧色彩和肤浅刺激的日本,怎能产生优秀的艺术!”这时候,他对西方一度达到了疯狂痴迷的程度,甚至要说移居到西方。尽管谷崎润一郎如此憧憬西方,不断做着西方行的梦,但由于家境贫寒,他没有机会像永井荷风那样到西方直接体验西方的文化,在一种异常心理的驱使下,他在1921年9月迁居到被称为“日本中的异国”——横滨市本牧区的外国人居住区,间接地体味纯西方式的生活。他对自己所在的东京那日本街市的“丑恶”感到烦恼,认为“东京比起以前来,的确是令人不愉快的都市”,发出了“何处有首府的面目!何处有日本文明!”的哀叹。

谷崎憧憬西方的这种思想,在他1924年发表的长篇小说《痴人之爱》中达到了极致。小说中,崇拜西方的男主人公河合让治,收留了一个容貌酷似西方人的15岁贫家少女娜奥米。本想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现代女性,以便做自己的妻子。结果,女孩成为自己的妻子后淫荡成性,出入舞厅,广交男友。他起初对妻子的行为愤怒不已,一度将其赶出家门。然而,终于还是被女子的肉体魅力彻底征服,唤回了妻子,对她唯唯诺诺,甘受屈辱,纵容妻子挥霍钱财,与别的男人交往。就像奴隶一样跪在地上,向女主人献上自己的“痴人之爱”。

谷崎对西方的那种憧憬、那种痴迷,就像当年他经常看到祖父在圣母玛利亚像前顶礼膜拜,那种虔诚,那种慈爱,还有那种怜悯的眼神,都令人感叹。

三、阴翳之美

在经历了狂热的西方崇拜之后,谷崎润一郎又回归到东方传统的古典美。在完成了《春琴抄》之后,谷崎润一郎写就了长篇随笔《阴翳礼赞》。在这篇随笔当中,谷崎阐述了日本民族独特的“阴翳美学”。日本式家居的昏暗和光影,音乐舞台的古朴和昏暗,深藏在和服里的女子的柔弱身躯的美,漆器的微暗等,都会生起一种“永劫不变的闲寂”。由此而产生的美,其中蕴含着一种东方幽玄的神秘感和禅韵。他在《阴翳礼赞》中这样归结日本美的特质:“所谓美,不是存在于物体之中,而是存在于物体与物体所造成的阴翳之中,犹如夜明珠只有放在昏暗之中才会放大光彩一样,如果离开阴翳的作用,就不会产生美。”他以日本工艺为例说明这种美:“日本的漆器,只有至于朦胧的昏暗之中,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日本的泥金画那绚丽的花样,大半掩隐在昏暗之中,才能激发我们心中难以言表的情愫”。他认为“阴翳的奥秘在于对光与影的精巧分辨”,强调要努力从这种阴翳中发现自己独特的美。他写道:“我写这些随笔的用意,是希望在某些方面,比如文学艺术等方面,还可能留有弥补这个损失的余地。我想至少要在文学领域里,把正在消失的阴翳世界呼唤回来。我想让文学这个殿堂的屋檐弄的更深沉一些,墙壁更暗淡些,把多余的东西推进昏暗里,把室内无用的装饰去掉,即使做不到家家如此,哪怕有一家如此也好。”

在这个集子里,谷崎从议论日本女人的肌肤、日本式的建筑、日本式的壁龛、日本式的工艺品、日本式的戏曲和绘画、日本式的市街和日本料理、日本点心乃至日本纸、日本文房四宝等种种风情,都强调“阴翳美带来异彩纷呈的色”和 “虚无空间的闲寂幽玄情调”,构建了他的“特殊的阴翳世界”。在这种传统“阴翳美”的触发之下,润一郎下决心至少要在文学艺术方面,把正在消失的阴翳世界呼唤回来。他对美的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超越恶魔主义和唯美的浪漫主义,产生了一种对日本文学的古典美的冲动。永荣启伸指出:“为什么大正时代(1912-1926)谷崎的作品群所表现的极端的恶魔主义的、华丽的美学会迅速的消失了影子?或者为什么表面上似乎消失了,其实只不过是悄悄地成了潜流?不过,从结果来看,谷崎不是远离绚丽的美学。阴翳作用的背后,仍然可以看见作者本质的嗜好,因为他晚年再次堂而皇之地显现出追求极端的恶之美的欲望。这时期,与其说作者并没有放弃向来的华丽美意识和嗜好,毋宁说他通过掌握‘阴翳美学’这种古典的方法,成功地发现并形成了另一种异质的美更贴切些。”(《谷崎润一郎评传》)

谷崎润一郎从恶魔主义到唯美的浪漫,从唯美的浪漫到回归古典,都不是断层,而是相辅相成,重层地发展和转化,在转化中再发现传统的日本美,再构建独特的“阴翳美”。谷崎对“美”的理解并不是按照常理进行,而是从反面去进行诠释,即“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丑的东西都是弱者”、“美比善多余,与恶一致”,也就是“恶之美”、“阴翳美”。

[1]叶渭渠.谷崎润一郎传[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5.

[2]谷崎润一郎.恶魔[M].于雷,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

[3]谷崎润一郎.疯癫老人日记[M].竺家荣,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

[4]谷崎润一郎.痴人之爱[M].郑明钦,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

[5]谷崎润一郎.饶舌录[M].汪正球,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

[6]谷崎润一郎.青春故事[M]陈敏,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7]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M].陈德文,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8]曾真.“艺术先于生活”的唯美主义者:论生活经历对谷崎润一郎创作的影响[J].怀化学院学报,2008(6).

I106

A

1673-1999(2011)15-0123-02

李攀(1981-),男,河南许昌人,长江师范学院(重庆涪陵408100)外国语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日本文学。

2011-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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