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箱庭疗法与炼金术的传承关系

肖 娜

（延安大学西安创新学院 文法系，陕西 西安 710100）

论箱庭疗法与炼金术的传承关系

肖 娜

（延安大学西安创新学院 文法系，陕西 西安 710100）

箱庭疗法与古代炼金术具有一定的传承关系。它吸取了炼金术的精髓，遵循相互转化、对立统一的两大哲学原理，运用积极想像的方法和象征性的语言，并通过整合过程而最终完成实施者的精神重建，即个性化。

箱庭疗法；炼金术；个性化；荣格

炼金术是源自古代西方的一种工艺技术。人们企图通过这种工艺把诸如铜、铁、铅等贱金属炼成贵重的黄金以增加财富。由于工艺水平较低以及认识上的错误，原始的炼金术并没有获得成功，但是，炼金术士却在炼金过程中经历了内心激烈的冲突、矛盾和痛苦的整合，从而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完成了精神世界的重建，最终达到了意识与潜意识的对话和融合，实现了人的个性化。

“个性化”是荣格心理学的关键词汇，意指人对自己精神的重建和整合。荣格明确指出：“个性化意味着成为一个单一的、同质的存在。就‘个性’包含着我们心灵深处的、最终的和无与伦比的独特性而言，它也含有成为一个人自己的自性这个意思，所以，我们可以把个性化解释为到达个性或自性的实现。”［1］（P171）这就可以理解为实现个性化就要把理性的意识与非理性的潜意识整合为一个人格的整体，使之处在一种和谐平衡的状态中，而这种整合的力量就是自性。这也正是我们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目的所在——在人的心理、精神结构被外物所打乱时，通过咨询与治疗使来访者或患者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重建完整的心理和统一的精神世界。炼金术在人类心理学还没有发展成为一门科学的最初阶段就承担了这样的心理咨询与治疗的重任。也就是在炼金术士们忍受痛苦、孤独、煎熬的过程中，他们通过积极的想像、快乐的体验、象征性的表达以及与自己的潜意识的不断对话、斗争、对抗，最终完成了个性化。

箱庭疗法（sandplay therapy）是在治疗者的陪伴下，来访者从玩具架上自由挑选玩具，在盛有细沙的特制箱子里进行自我表现的一种心理疗法。［2］（P2）其借助于游戏疗法和荣格的原型理论而存在。在来访者摆弄玩具和细沙的过程中，在他们为自己的作品确定主题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同自己对话，积极想像，甚至忍受内心的痛苦挣扎，最终完成了心灵的整合。笔者把这样一个整合的过程就看作是来访者个性化的炼金术过程。他们的目的指向沙盘中的作品，如同炼金术士指向黄金，然而最后的目的却是完成了个性化，完成了精神、心理的整合，而箱庭疗法从其应用的原理、方法、整合过程、结果等都与炼金术如出一辙。

一、炼金术与箱庭疗法实现个性化的基本原理

世界上任何物质都可以相互转化。“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由原初物质构成的，这些原初物质具有两组相互对立的特性，即冷和热、干和湿。具有不同特性的原初物质结合在一起就形成四种元素：热的和干的结合产生火，热的和湿的结合产生气，冷的和湿的结合产生水，冷的和干的结合产生土，然后再由这四种元素组成世界万物，而世界万物的变迁就是由于这四种元素的比例不同。”［3］（P10）炼金术士正是基于这样基本的物质转化观念，而有了炼石成金的梦想并付之实践，将各种具有“金”的属性的金属置于熔炉之中，等待漫长的金属的变化和转化。在实践的过程中，贵金属的梦想并没有成为现实，但是炼金术士却体会到了在炼制过程中通过沉思和对事物的积极关注而产生的精神升华，意识到人的生命现象是不断发展变化并不断趋于完善的。

箱庭疗法在前人思索追求真理的基础上吸取了其合理的成分，以人的精神现象同物质现象一样可以转化为基本原理开展心理治疗。转化也成为箱庭疗法存在和起效的依据。在求助者借助于玩具、沙盘表达自己内心情感、情绪、希望的过程中，求助者的精神在沉思、积极想像甚至矛盾痛苦中发生了质的变化：要么是情绪得到了宣泄，要么是情感得到了转移，要么是发生了智慧的顿悟。这种转化同炼金术一样是漫长的，需要长期忍受和耐心等待；同时这种转化既可以是剧烈，也可以是微妙的，甚至要经过一生的不断反复。

对立物的统一。炼金术正是在这一观念的指导下才得以发生，不同属性的金属有融合的可能性，才有炼出贵金属的可能性。炼金是不同物质的对立矛盾，发生变化，去除杂质，最终融合统一的过程。个性化的过程也是这样一个意识与潜意识不断发生矛盾、碰撞最终整合为同一人格、和谐共生的过程。

箱庭疗法也可以说是人们这样不断尝试、不断关注内心的对立统一的漫长历史的结果，虽然方式俨然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其实质依旧在于相信人的精神对立面可以完成统一和整合。

二、炼金术和箱庭疗法个性化路径

（一）积极想像

炼金术有严格的步骤和使用的器皿、金属，箱庭疗法也有着规定的沙盘和玩具、步骤，其中不可逾越的是人的积极想像。炼金术士要在炼金的漫长过程中，不断沉思，通过积极想像与熔炉里的物质发生共时性，从而期待在时空交汇处炼制成贵金属。与其说这是物质发生了变化，不如说是炼金术士通过意识与潜意识的不断对话而发生的人格的整合和精神的升华，甚至是与宇宙时空的交融。

箱庭疗法最重要的过程就是要通过人在制作沙盘作品的过程中，通过积极想像——“一个人和自己人格化的情结进行谈话，试图在我们的想像和幻想中把我们的某些情结拟人化，然后把它们分离出来，让自我同这些内在的因素进行谈话。”［3］（P24）这也就是我们经常在治疗过程中所看到的求助者的自言自语或是沉默、沉思的状态。古时的炼金术因为科学的落后，并没有因为时空的契合炼制出金属，但是，正是由于炼金术士的积极想像，才演示了人类精神的韧性、自我修整和自我完善的能力以及所折射出的巨大的能量。

（二）象征

古代炼金术的过程是用非常复杂的文字符号和图表符号表达的，它们是炼金术士们寄托于上的神秘的象征。比如：“太阳花”代表红色的炼金药水，“天上的露水”代表水银或水银的性质和原理，或者比喻自然的精神。［3］（P125）这些美丽的名称反映了炼金术士们美丽的祈祷，是他们的心理象征。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炼金术士炼制贵金属的目标已经退居其次，而真正的目标在于让人有罪的心灵获得宽恕，过上理想的生活。通过文字和图像，他们为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筑起了对话的通道。

箱庭疗法更是以丰富的象征为求助者意识与潜意识对话的语言。箱庭疗法中的各种人物、动物、植物、建筑、家具等等，从意识层面看，它们就是玩具，而从潜意识层面看，它们却是人格的某个特征。求助者和治疗者共同借助于这些共通的人类语言来深入理解求助者的精神世界，从而完成了求助者的自我治愈和整合。

（三）整合

二者都可被看作是一个整合的过程。“整合”是一个炼金术用语，意思是互相敌视抗拒的事物，或者互相吸引爱慕的对方之间的契合。［3］（P23）而人的精神创伤被弥合的过程无疑也可以表述为这样一个过程。箱庭疗法就是这一过程的体现。根据荣格《精密的整合》一书，我们可把这一过程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理性的整合阶段。人的精神中的理性成分促使人们不断与外界事物发生作用。在发生作用的过程中，人们不断地挖掘心灵深处的东西，从而释放出所谓的更高的精神层面的东西，这是人与外部事物斗争的结果。一旦精神层面或我们所说的人的潜意识层面的东西浮出水面，便产生了与外部事物和与自己意识层面东西的对立。这在炼金术中相当于炼金的第一步，即将各种非金的金属元素全部置于熔炉之中，各种金属的属性使其发生相互作用。炼金术士也在这一过程中对熔炉加以关注，在渴望成功的驱使下，内心发生微妙的变化。在金属发生相互作用的同时，他们也同熔炉和金属不断地发生作用，不断地苦思冥想如何炼金的方法。就在这样的精神运动中，他们的潜意识层面慢慢浮现。

而在箱庭疗法中，这一步可以看作是求助者开始接触沙盘、玩具，在心中构建作品的一步。细沙的细腻、柔软和可塑造性使得求助者感受到了一种回归，对自然和谐的回归。玩具是求助者心中的形象物，是求助者潜意识的象征。这一切都呼唤着求助者接近并构建自己心中的主题。求助者开始不断地感受细沙，选择玩具，摆弄玩具。在这一过程中，他不断地释放着自己心灵深处掩藏的希望、矛盾、困惑甚至病态。

第二阶段是矛盾的对立面不断显现的过程，也是炼金过程和箱庭疗法共有的混乱、无序、混沌的状态。人的精神存在着相互对立的方面，而这些方面又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互相依赖，只有二者达到统一和谐，才能实现人的个性化，如若无法达到和谐，就出现了病态。而在炼金术中，这就是在第一阶段发生相互作用的元素由于属性的不同而不断发生矛盾、冲突、碰撞甚至不同于炼金术士所预想的反作用。不过这些对立都是基于最终贵金属这一物质的对立，统一于这一贵金属的对立。此时，炼金术士看到了熔炉内发生的一系列对立，内心也充满了矛盾、对立甚至对抗：以前的方法是否适用，选材是否正确，药物的加入是否到位，时不时还会浮现的新的方法是否可以运用等等。这一阶段充满了孤独、煎熬、痛苦和漫长的等待。

而在箱庭疗法中，同样要经历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痛苦的阶段：要选哪个玩具，要堆成山还是挖出一条河流或海洋，是沙盘的左面空间多一些还是右面空间多一些，是要房屋还是要佛塔，是要动物还是植物，到底我要表现什么……一系列的矛盾、问题充满整个精神世界。此时，外界的事物已经不存在了，求助者专心于这方寸之间的摆放和建设。究竟如何营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求助者心理充满着痛苦和煎熬，甚至根本不愿这样来做，却由于潜意识的引导而做出出人意料之举。这时，求助者内心不断承受着矛盾、对立的折磨。这就是人格的阴影、邪恶的一面在发生作用，求助者不断与其斗争，压制阴影与邪恶。而我们知道，这些矛盾、对立是求助者精神的不同方面，也正是在这样的矛盾中，求助者才会发现自己的对立，为最终的统一寻觅到出路。这也就进入了第三阶段。

第三阶段是通过改变事物的性质而达到同外部世界的新的统一，对于炼金来说，则是在各种元素矛盾作用的过程中产生不同于任何一种元素却又具有它们属性特征的更高层次的化学元素——贵金属，这也就完成了不同元素归于最终目的的统一。虽然炼金术没有达到炼制成金的目的，但是，炼金术士却在经历了上述阶段之后，完成了自己精神世界的统一，体验到了精神世界和谐的曼妙之音。这一阶段是炼金术士痛苦挣扎后的结果，是他不断改变自己不够和谐的一面，不断克服孤独和痛苦的结果。

而在箱庭疗法中，这一阶段就是求助者在经历了漫长的思索、挣扎、对抗后所制作的最终的更能体现精神世界和谐统一的作品，是求助者与细沙、玩具和自己的作品更能融合的阶段。在其中，求助者通过积极想像，通过理解事物对自己内心的象征，而审视自己的精神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从而改变其中不和谐的部分，最终完成整合。其实，每一次的箱庭作品都可以看作是这三个阶段统一的结果，同时，箱庭疗法的全部过程也可以看作是这样三个阶段的统一，从一开始的新奇，到中间的矛盾，到最后的通向精神世界和谐的统一。而这一过程是没有终点的，新的统一的形成也预示着新的矛盾的产生，人们又开始下一轮的整合。只不过此时，由于在箱庭疗法的过程中，求助者学会了自我调节、自我体验、自我整合的方法，下一次的整合就完全可以借助于自己完成，从而脱离开治疗者，真正地通过自己完成个性化。

个性化通过整合而完成，通过人的精神、心理顺其自然的发展而完成。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治疗者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创造一个安全、温暖的氛围，对被治疗者施以母性的关怀，让求助者自己发掘自己的内心，寻找矛盾，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达到统一。这也就完成了心理咨询助人自助的目的。在这样一个以求助者为中心的咨询过程中，求助者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握了个性化的炼金术，炼出了精神世界最为宝贵的金子。

［1］（瑞士）荣格.荣格全集［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7.

［2］张日晟.箱庭疗法［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3］杨韶刚.炼石成金——神奇的炼金术［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4.

G02

A

1673－1395（2011）09－0173－03

2011 06 10

肖娜（1983－），女，陕西铜川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传统文化与心理学研究。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