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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考论

2011-08-15黄季鸿

关键词:古本画意抄本

黄季鸿,王 勇

(1.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130024;2.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00)

同治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考论

黄季鸿1,王 勇2

(1.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130024;2.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00)

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藏清同治十年(1871)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有学者于《文献》撰文认为是久已失传的明代嘉靖癸卯(1543)碧筠斋刊本《西厢记》。今据明人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中有关碧筠斋古本的校勘及说明,验之同治抄本,可知同治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并非明代碧筠斋本《西厢记》,实乃赝本。

《西厢记》;同治抄本;碧筠斋;王骥德;徐渭

明代碧筠斋刊本《西厢记》为《西厢记》早期重要刊本,此刊本不但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且刻印时代较早,并有牌记。这在已知明刊100来部《西厢记》中,都极为少见,无疑是《西厢记》诸刊本中之善本,但此本久已失传。有学者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得见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所藏清同治十年(1871)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并撰文《同治间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考》,其结论为“基本可以确定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的底本就是现已失传的碧筠斋本。”[1]116

碧筠斋抄本的发现,自有其意义与价值,然谓“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的底本就是现已失传的碧筠斋本”之结论,则有待商榷。据我们的考证,结论则是:同治碧筠斋抄本《西厢记》(下简称同治抄本)并非明代碧筠斋本(下简称筠本),实系赝本。

一、明刊碧筠斋本《西厢记》的基本状况

碧筠斋本《西厢记》特别受到徐渭、王骥德的重视,尤其是王骥德,更以碧筠斋本作为自己校注《西厢记》的底本。王骥德于《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中说,他曾“觅得碧筠斋若朱石津氏两古本”,并认为“古本惟此二刻为的,余皆讹本”,其注释也“大氐取碧筠斋古注十之二”,王骥德所言“古本”,即缘此而来。据王氏凡例,知筠本刻于嘉靖癸卯(1543)年;又据王氏自序,知筠本前有淮干逸史(生平事迹不详)序,序中认为筠本“系前元旧本”,并将董解元误为《西厢记》作者。体例上,筠本将《西厢记》分为五大折,而且“每折漫书,更不割截另作起止”(《例》)。筠本之“折”,与一般所说的“一本四折”之“折”的含义不同,其意实同“本”或“卷”(朱石津本体例亦然)。又徐渭《重刻订正元本批点画意北西厢》与筠本关系密切,徐渭亦极重视此本。此外,其他提及碧筠斋本者虽有,但皆因王骥德或徐渭所及至此,故不作介绍。

徐渭曾拥有碧筠斋本,但被他人借去不还,所以只能靠记忆据筠本在当时通行本上完成《重刻订正元本批点画意北西厢》。尽管是记忆,徐氏则极为自信,认为虽“微有记忆不明处,然真者十九矣。”心理科学告诉我们,“记忆是一种构建过程,又是一种再造过程,因此我们不应该凭借主观上的真实感来判断其事实上的真实性。就像错觉看起来可能像真正的知觉一样,不真实的记忆似乎也有一种真实感。”[2]319“真诚并不一定代表真实”,“最自信的人判断问题并不一定比他人更准确”[2]325,335。因此,若以“批点画意本作为主要参照系,来衡量抄本的真实性”实在是不可靠的做法。当然,筠本面目若真是从王骥德本及批点画意本等署名徐文长评本中只能“略知一二”的话,以此作一参照当然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或许也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对筠本的情况,人们并非只“略知一二”。对筠本的说明,与徐渭不同,王骥德不是凭记忆,而是以筠本为底本加以刻印,并将筠本与其他版本进行比勘,就版本不同之处予以特别地说明或疏证。王骥德说“碧筠斋本,间有存者,余初从广陵购得一本,为吾郡司理竟陵陈公取去。后复从武林购得一本,今存斋头。”[3]所以对王骥德的话,我们应该相信,而且据学者后来的发现,王骥德确是一位信而有征的学者。我们不应以后来出现的所谓“碧筠斋古本”,论定此前的碧筠斋本;反倒是应该以王骥德的说明或介绍,去验证这久已佚失又忽然出现的所谓“碧筠斋古本”究竟是否是徐渭、王骥德所说的碧筠斋本,至于据后出所谓“碧筠斋古本”认为“王骥德在其校注本中所言不实”之说纯属不经。

王骥德关于碧筠斋本所作的特殊强调与说明至少有二百多处,涉及筠本的曲词、宾白、段落等诸多方面。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例》指出:“订正概从古本。间有宜从别本者,曰古作某,今从某本作某。其古、今本两义相等,不易去取者,曰某本作某,某本作某,今并存,俟观者自裁。或古、今本皆误宜正者,直更定,或疏本注之下。”《例》中又云:“二文(按:筠本、朱本)同,曰古本。古、今本文同,曰旧本。各坊本曰诸本,或曰今本、俗本。”故除筠本评语外,筠本面貌从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几乎均可得知,所以笔者曾撰文说“王骥德对《西厢记》的校订,堪称古典戏剧文献整理的典范”,“其有所订正,绝大多数都明确标明所依据的版本,从而使历史文献的原始性与真实性得以保存。”[4]

二、同治抄本非明代碧筠斋本

通过比勘,可知同治抄本正文各套内容,基本与批点画意本一致,但抄本与批点画意本之间仍存在一些细微差别。对于二本间的差别,陈文指出:其中的一部分可以看作是抄写者的笔误,但有一些无论如何则非抄写者笔误所致。陈文认为,造成“抄本内容不同于批点画意本中相应内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抄本所依据的底本不是批点画意本,而是与批点画意本有很大关系的碧筠斋古本。”[1]112

如果对筠本的了解真的只能是“略知一二”的话,陈文如此推论,似亦不可。抄本果真为嘉靖癸卯年所刻的碧筠斋古本,则应与王骥德对碧筠斋本所给予的特别强调及说明之处相同,因为王骥德不是靠记忆,而是以“今存斋头”的筠本作底本刻印成新校注本。因此,王骥德将筠本同其他版本比勘后所作的客观记录或说明,是考察抄本碧筠斋本是否是嘉靖癸卯碧筠斋本唯一的科学手段与方法。相反,徐渭《批点画意北西厢》实不足凭,徐渭固然很自信,但其间有所误记,则自然而然,即徐渭本人,也只能说“真者十九”,但孰属“真者十九”、孰属伪者十一,如无筠本比勘,则绝不可知,其理甚明,即自己所撰文章,经过一段时日,亦不可无差误地予之复原,故而据记忆当然无法复原筠本《西厢记》。

将同治抄本与王骥德就筠本所给予的特别强调及说明加以比勘,可知同治抄本与王骥德所称许筠本确不乏相同之处:如以第一折第一套曲文而论,[油葫芦]“九曲风涛何处显”,筠本之“显”字,王骥德谓诸本讹作“险”,同治抄本则作“显”;[天下乐]“高源云外悬”,王骥德谓“高源”俗本作“渊泉”,同治抄本为“高源”;“[村里迓鼓]随喜了上方佛殿”,王骥德谓此调旧作[节节高],同治抄本亦同王骥德所说正做[节节高]等等,正与王骥德所称许的古本相同,并且,相同之处,占王骥德二百左右处说明的十之三四。然而,同治抄本与筠本间存在的歧异更大,更多的关键之处实属于本质上的差别,以曲词而论,抄本与古本之别有一百一、二十处,几近王骥德所予说明总数的十之五六,以此而论,徐渭所说的“真者十九”,实际情况不过是“真者十三四”罢了。对表现出差异的一百一、二十处予之具体分析的话,则可分如下三种情况:

(一)极少数异文或因抄写者笔误、粗疏或水平低下所致

此种情况所占比例不大,兹举数例以明大概:A第一折第二套[二煞]“少呵有一万声长吁短叹”之“少呵”,王骥德指出:“诸本作‘少可’”,而同治抄本正同诸本作“少可”;第一折第三套[拙鲁速]“便是铁石人感动情”之“感”字,王骥德指出:徐(按:徐渭)云:“‘感’作‘敢’更胜。”可知筠本此字原是“敢”字,而同治抄本虽无“感”字,作“也动情”,或可认为漏抄;B第一折第四套[折桂令]“哭声似莺啭林乔”之“林乔”二字,王骥德指出:“乔林,古本作‘林乔’。语生,不从”,同治抄本作“乔林”,或系因俗致误;C第二折第一套[白鹤子]“桿杖火叉担”之“桿杖”,王骥德指出:“‘宝盖’、‘桿杖’、‘火叉’及后‘绣幡开’句,寺中无兵杖,故各执所有,正作者用意处,俗本改为‘桿棒’、‘镬叉’、‘绣旗’等,俱非”,同治抄本作“捍杖”、“火又”,此种不同,或可理解成因“原本”模糊所致;D第二折第一套[二煞]“只因亲事胡扑俺”之“胡扑俺”,王骥德言:“筠本作‘胡扑俺’,‘掩’字入廉纤韵,非”,王骥德认为“掩”字失韵,有误,谓筠本作“俺”。同治抄本无此曲,或可理解为“原本”有“残缺”所致。然此情况比例即使所占比重再大,我们并非据此就断然得出同治抄本为赝本之结论,因为理据毕竟不足。

(二)同治抄本与他本或坊本特色一致

此种情况所占比例最大,歧异处中的十之五六,基本都属于此类。若细加区别,可分三种情况,下分述之。

第一种情况,同治抄本与坊本特色相同,筠本自身固有的语言特征丧失不见。如:A第一折第一套[点绛唇]“游艺中原”曲中之“醉眼连天”,王骥德指出:“古本‘醉眼’,本杜诗‘弟妹悲歌里,朝廷醉眼中’;又元乔梦符《金钱记》‘空着我烘烘醉眼迷芳草’。盖元人多用此语,谓功名未遂而客游长醉也。今本俱作‘望眼’,非”,按: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例》有说明,谓“二文同,曰古本”,所谓“二文”是说碧筠斋与朱石津二本文字,据王骥德说明知碧筠斋与朱石津二本此处原都作“醉眼”,王骥德并且认为作“醉眼”为是,然同治抄本此却同俗本作“望眼”①王骥德“望眼”、“醉眼”之辨,似是而非。“醉眼”虽有所本,用王氏的话说就是本自杜甫(按:出杜甫《九日登梓州城》一诗),然“望眼”又何尝无本耶?岳飞[满江红]词中即有“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之语,若此,又岂得谓“望眼”无本乎!且前人纵然无此用法,王实甫又何曾不可自我作祖?高明《琵琶记》第十六出[捣练子]“只恐公婆悬望眼”之“望眼”,恐亦不得谓必本岳飞或王实甫。王骥德批注中自然不乏商榷之处,然本文旨在考察碧筠斋刊本曲文特点及本貌,固非本文着眼处文中一般不予评析,特此说明。。B第一折第一套[胜葫芦]“弓样眉儿新月偃”之“弓样”,王骥德特别指出:“古本作‘弓样’,殊新。但下既言‘月偃’,又曰‘弓样’,两譬喻似重,今从‘宫’”,同治抄本作“宫”不作“弓”。C第二折第一套[一煞]“大的攀下来着撒楼勘”之“撒楼”,王骥德言:“撒髅,本作‘撒楼’,方言,调侃谓头,犹《说文》之谐声,见《墨娥小录》。诸本作‘髑髅’,非。髑髅,死人之头骨也耳。勘,校也,于文亦甚用力之意。《辍耕录》元院本有《大勘刀》,言以刀相勘比也。言小的则提起来,以己之脚而撞之,大的则攀下来,以己之头而勘之,非言他人之头也。俗作‘砍’,谬甚”,此“撒楼”,王骥德本作“撒髅”,但注明碧筠斋本原作“撒楼”,坊刻诸本作“髑髅”,又关于“勘”的训释,王骥德之解很晦涩,故凌濛初曾驳斥说:“勘,即砍,元人每用之。王(骥德)谓扳下来以己之头而勘之,不知己之头如何勘?”至于“髑髅”,凌濛初论道:“髑髅,今人詈人之头犹云。王谓是死人之头骨以为非,而改作‘撒髅’,谓方言头也,亦多事矣”[5],个中是非可以置而不论,但可知筠本原作“撒楼”、“勘”,而同治抄碧筠斋本竟也同坊本一样作“髑髅”、“砍”,果若如此,王骥德之校语又有何益?

第二种情况,其他版本独有的文字特征于同治抄本中竟得以显现。如:A第一折第一套[寄生草]“我则道海南水月观音现”之“现”字,王骥德言:“徐(按:徐渭)云:‘观音院’对‘相公家’,天成妙语,‘花柳’与‘帘’正形容院中景也。此‘院宇’,即上之‘洞天’,下之‘武陵源’,诸本俱作‘现’,惟朱氏古本作‘院’。今改正。董词(按:谓董解元《西厢记》)‘我恰才见水月观音现’,盖用其语而稍易一‘院’字耳”,按:“观音院”之“院”,惟朱石津本如此,“院”、“现”之优劣,当代《西厢记》研究家蒋星煜、张人和等先生都曾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可说是《西厢记》中有名的一段公案,然同治抄本竟与朱石津本同,作“院”,足证其为赝本无疑。B第一折第二套[四煞]“他有德言容貌”之“容”字,王骥德指出:“《礼记》妇人四德:德言容功。旧俱作‘德言容貌’。‘容’与‘貌’重,且四德缺一,顾玄纬本作‘工貌’,今从之。‘工’,本作‘功’,今更正”,作“工”字,是顾玄纬本的独特之处,碧筠斋本之“功”字,王骥德认为不对,故以顾本为准更正为“工”,并就此予以特别说明,而同治抄本则径作“工”字,岂不怪哉!C第五折第三套[小桃红]“若不是洛阳才子善属文”之“若不是”,王骥德指出:“古本及诸本调首有‘若不是’三字,遂并全调文理不通,惟秣陵本无之,今从”。按,“秣陵本”,张人和《明刊〈西厢记〉佚本管窥》指出,此乃“万历二十六年(1598)秣陵陈邦泰继志斋刊现藏日本内阁文库的《重校北西厢记》”[6],今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日本所藏中国稀见戏曲文献丛刊》(第一辑)收有此书影印本,同治抄本无“若不是”三字,竟又具备了王骥德所见秣陵本特点,于此益可知同治抄本绝非明代碧筠斋本《西厢记》。

总之,此类甚多,只数则即可知同治抄本绝非明人所言碧筠斋古本《西厢记》。

(三)明代碧筠斋本曲文次序特征丧失

此种情况,为数也不多,因为曲文次序即使版本不同,一般差别也不是很大,为简明见,兹举三例说明于下:A第一折第四套[锦上花]“黄昏这一回”别本有另作“[幺]”者。王骥德言:“此调有分‘黄昏这一回’以下作[幺篇]者,古本不分。”校按:这属于筠本曲文方面的独特之处,朱石津本也与筠本相同不另作[幺篇],而同治抄本竟另作[幺]。B第二折第一套[元和令]“诸僧无事得安宁”下曲[带后庭花]“莺莺若惜己身”,王骥德言:“此及下曲,今本合作一调,并名[后庭花];筠本前调作[元和令],后调作[带后庭花]。金本亦并作[后庭花],且谓第六句‘后代孙’‘孙’字,元误,宜作去声。旧因平韵难唱,以腔就字,扭入[元和令],至第七句,又入本腔,后入楚,遇有易作‘他也是崔家后胤’者,遂改弦和入本调,始叶。不知此原是[元和令]与[后庭花],两调犁然自别,特句字稍似,遂起俗工之误。盖[元和令]末句末字,《正音谱》原作平韵,他曲间有用仄韵者,渠却疑作[后庭花],遂欲以‘孙’字易作去声。又[后庭花],句字元可增减,故益傅会其说,遂沿无穷之误。即筠本亦作[带后庭花],亦缘旧有。以[元和令带后庭花]冠调首者,觉其非是,遂厘为二,后调却不去‘带’字,不知元人作单题小令,有以二调并填一词而曰‘带’某调者,如[雁儿落带德胜令]、[水仙子带折桂花]之类,全套中不当复言‘带’也。盖由俗士谓此二调语势必须接去,遂妄自并而为一,不知记中两调而意却接搭者,不可胜数,彼分之者亦非透彻之识,遂不去‘带’字,均之误也。”校按:王骥德的校注学术性极强,且方法科学,其有所订正,必表明根据或原由。据王骥德说明,知碧筠斋本前调作[元和令],后调作[带后庭花],并且他认为有“带”字不当,所以他的校注本作[后庭花]。而同治抄本与王骥德所据碧筠斋本根本不同,作[元和令带后庭花],与“旧有”“以[元和令带后庭花]冠调首者”同。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例》标明“古今本文同,曰旧本”,故此所谓“旧”者,乃谓朱石津与当时坊刻诸本都作[元和令带后庭花]。C[二煞]“瞅一瞅教古都都翻海波”曲与“[一煞]远的破开步着铁棒颩”之次序,王骥德言:“[白鹤子]后二调(按:[二煞]、[一煞])俗本次序颠倒,今从古本更定”。按:今同治抄本正如同王骥德所更正的俗本一样,作[二煞]“远的破开步着铁棒颩”、[一煞]“瞅一瞅教古都都翻海波”,此种情况尚有数例,不再一一列举,即此亦足以说明,同治抄本之体例与明碧筠斋抄本根本不同,所谓抄本,乃拼凑俗本及其他版本所成的大杂烩罢了。

若将同治抄本与碧筠斋本及王骥德所作说明若予之比勘,只关键之数则即可知同治抄本绝非明代碧筠斋本《西厢记》,况如许之众?因此纵标署《碧筠斋古本北西厢》,亦可知其为赝本无疑!

三、余 论

经过比勘,可以知道,同治抄本不了解也未关注王骥德的有关文献上的详细校勘,故不知道王骥德对碧筠斋本的相关说明。不过,同治抄本应该意识到了“古本”在文献上所具有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抓住徐渭“真者十九”所留下的破绽,大致以《重刻订正元本批点画意北西厢》为底本,不加别择,随意拼凑各种不同版本与坊本《西厢记》之特点,径直冠以碧筠斋本原貌以欺世,但漏洞百出,根本无法掩盖其庐山真面目。其实,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基本反映的就是碧筠斋本原貌,微有不同处,王骥德几乎都作有说明,因此,碧筠斋本《西厢记》除注释外都可据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以恢复原貌,所以碧筠斋本纵然佚失,但其刊刻特点与曲文传播状况人们依然可以考知。

又,碧筠斋本原是有注释的《西厢记》版本,其注释王骥德只选择了其中的十之二三,故其注释后人对它的了解很是有限,这就当是“抄本”只有曲文宾白而无注释的原因。从王骥德有关说明及其引用可知碧筠斋本注释就是对《西厢记》语词所做的一些诠释,不牵涉别人的注解。但碧筠斋本有《凡例》三则,为徐渭《批点画意北西厢·凡例》八则中的第一、二、四则,陈文以为“抄本卷首的三则‘凡例’当为碧筠斋本所有,且为徐文长校改后的批点画意本所借鉴”[1]112,其实这只应是抄本故弄玄虚而己,似看抄本前二则《凡例》:

《西厢》难解处,不在博洽,而在闲冷,故旧释易晓者不赘。另载批释其上,免混宾白,更入眼改观,一洗旧日见解。记中,有疑难乎,亦略疏,附以便人。

曲中多市语、方言、谑语,又有隐语、反语,有拆白,有调侃。率以己意妄解,或窜易旧句,今悉正之。

按“一洗旧日见解”、“有疑难乎,亦略疏,附以便人”、“今悉正之”,这与批点画意本完全吻合,但对碧筠斋本则纯系悬羊卖狗,因为碧筠斋本既无对他人“妄解”之订正,更无“疏语”、“附以便人”,岂非痴人说梦?这亦可见碧筠斋本之伪。

又,陈文谓:“我们在批点画意本等刊本中看到的将《西厢记》分五卷五大折,折各四套的形式,其始作俑者当碧筠斋本也。”[1]111将《西厢记》分五大折体例归始于碧筠斋,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刊于1499年的弘治本《西厢记》,是现存最早的《西厢记》全本,比碧筠斋本早40多年。弘治本《西厢记》注释中有重见条目,如卷一第二折中的“偷香故事详见本折[耍孩儿][五煞]下”、卷一第二折中的“软玉故事详见第四折[胜葫芦]下”等总计49条,除4条外,其中的“折”字,实际所指都是“卷”,即所谓“大折”之“折”。如“‘软玉’故事,详见第四折[胜葫芦]下”(卷一第二折),实见卷四[胜葫芦](在第一折下);又“‘阑干’故事,详见第三折[小梁州]下”(卷二第一折),实见卷三[小梁州](在第二折)下;又“‘萧寺’故事,详见第一折[赏花时]下”(卷三第一折),实见卷一[赏花时](在第一折)下;又“‘楚岫’故事,详见第一折[耍孩儿]下”(卷四第一折),实见卷一[耍孩儿]下(在第二折)。重见条目所言之“折”均指卷,在所言卷(折)下,一查即明,而如果不将“折”理解成卷,则根本无法据以查知。经过逐条比照,可知弘治本注释针对的应是将《西厢记》原分作五折的一种版本,故“大折”之分法,其始作俑者亦不得谓碧筠斋本。

[1]陈旭耀.同治间抄本《碧筠斋古本北西厢》考[J].文献,2007(2).

[2]戴维·迈尔斯.心理学[M].黄希庭,等译.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06.

[3]王骥德.新校注古本西厢记:卷六(附评语)[M].王氏香雪居刻本,明万历四十二年.

[4]黄季鸿.论王骥德在《西厢记》研究上的贡献[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3):80.

[5]凌濛初.凌刻套版绘图西厢记(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上海图书馆藏明凌濛初本,2005:11A.

[6]张人和.明刊《西厢记》佚本管窥(续)[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8(3):4.

A Textual Research into Qing Tongzhi Years Codex of Biyunzhai Old Versions The West Chamber

HUANG Ji-hong,WANG Yong
(College of Litera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uangchun 130024,China)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library collected a Qing Tongzhi years codex(1871)of Biyunzhai Old Versions The West Chamber.In the article pubished in WENXIAN magazine,some researchs believe it was The West Chamber published by Biyunzhai in Ming Jiajing Period(1543)which had been lost for a long time.Now,according to the description of collating and explanation about Biyunzhai Old Versions The West Chamber in the New Collating and Annotating Old Versions The West Chamber written by Wang Jidei in Ming dynasty,which,compared to the collection,is spurious edition rather than authenticated.

The West Chamber;Codex of Qing Tongzhi years;Biyunzhai;Wang Jide;Xu Wei

I206.2

A

1001-6201(2011)02-0101-05

[责任编辑:张树武]

2010-12-0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07JA751016)

黄季鸿(1965-),男,吉林农安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王勇(1959-),男,山东淄博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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