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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与迷恋交织的迷惘之网*
——解读尤金·奥尼尔剧作中的大海

2011-08-15肖启芬

外语与翻译 2011年1期
关键词:尤金剧作奥尼尔

肖启芬

(衡阳师范学院外语系,湖南 衡阳 421008)

憎恨与迷恋交织的迷惘之网*
——解读尤金·奥尼尔剧作中的大海

肖启芬

(衡阳师范学院外语系,湖南 衡阳 421008)

尤金·奥尼尔的剧作始终贯穿大海形象,其对大海情感很复杂,交织着恨与爱。在奥尼尔的剧作中,“大海”既是令人恐惧和害怕的冥冥中掌握命运的某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也是抚慰拯救心灵的爱的家园,投射了剧作家的信仰矛盾和寻求精神慰藉的愿望。

尤金·奥尼尔;大海;憎恨;迷恋;迷惘

现代美国戏剧的创始人尤金·奥尼尔曾说过:“我作为一个剧作家的真正起点,是在我离开学院和置身于海员中开始的。”[1]奥尼尔从小与大海有着自然的亲近,航海生活影响了他一生,为其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从早期的航海短剧《渴》、《鲸油》和《加勒比海之月》到中期三部获普利策奖的《天边外》、《安娜·克里斯蒂》和《奇异的插曲》,以及为他获诺贝尔奖奠定坚实基础的《悲悼》,直至晚期再获普利策奖的《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大海都是剧中的故事背景或主题意象。奥尼尔生性敏感,富有诗人气质,年轻时当过水手,在海上和码头漂泊为生,后来又长时间居住在海边,对大海情感很复杂,交织着恨与爱,这些对他的生活和创作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尤金·奥尼尔的大海情缘

尤金·奥尼尔的祖父是爱尔兰人,1854年前后带领全家乘坐一首轮船的下等舱,渡海来到美洲这个“新大陆”。父亲詹姆斯·奥尼尔是一个享有盛誉的浪漫派演员,到处巡回演出。尤金·奥尼尔生性好静、内向沉默,从小就和母亲、哥哥们一起跟随父亲的剧团走南闯北,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童年的暑假,父母会带儿女们到在靠近泰晤士河的新伦敦或康涅狄格的别墅度假。奥尼尔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边岩石上,手里拿着童话书,用他强烈的眼神注视着流向大海的河流。1909年10月,奥尼尔去洪都拉斯作探险旅行。出海前,他阅读了杰克·伦敦、康拉德和梅尔维尔等的航海小说。1910年6月,奥尼尔以一名水手的身份签订了合同,登上了挪威的三桅帆船“查尔斯·拉辛”号,驶往布宜若斯艾利斯。该船在海上走了65天,奥尼尔干的是擦洗甲板、绞接缆绳、攀缘桅索、登高瞭望等杂活,吃的是硬饼干、鳗鱼干等让人倒胃的食物。后来奥尼尔还在英国货船“伊卡利斯”号和美国班船“纽约”号等船上作水手,足迹遍及南美和非洲,最终以美国大西洋航运公司的一等海员身份结束了航海生活。在海上的那些日子,是他生命中最愉快的记忆。1931年5月,奥尼尔在佐治亚州海岛城的海边买地建屋,一直住到1936年。1945年,奥尼尔搬到旧金山的一个旅馆套间,但他多次表达渴望回到大海的愿望。1948年,深受疾病折磨的奥尼尔放弃写作,在大理石岬城海边购买住房。再次回到大海母亲的怀抱让他“感到好像找到了根。”[1]大海养育了水手奥尼尔,也哺育了戏剧家奥尼尔。作为大海的儿子,奥尼尔迷恋大海,然而也正如康拉德说:“对于一个水手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神秘的,除非是大海本身。大海是支配他存在的霸主,像命运之神一般不可思议。”[2]很多时候无论水手们如何努力,始终都无法摆脱冥冥中大海命运的安排。他们要么带着遗憾死在海上,要么归途迢迢,望洋兴叹。奥尼尔在海上也吃尽了苦头,难免对大海不心生憎恨。

大海赋予了奥尼尔无穷的创作灵感,那些关于大海、波涛、甲板和码头的丰富知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养料。奥尼尔谈论海洋和他的同船水手,就像海明威谈论打猎和斗牛一样,以至于他曾自豪地说道:“大海是我的天地。我曾亲身经历,因而我了解这一切。我曾身临其境,因此我最有资格向你描写所有这一切”[1]。

二、对大海的憎恨——主宰命运的残酷力量

1916年,奥尼尔出版航海系列剧《〈渴〉与其它独幕剧》,第一次表明把大海视为“神秘大写”和上帝替身的艺术构思。《渴》(Thirst,1913)的场景发生在一艘救生筏上。剧中的三个人物:西印度的混血水手,金发舞蹈演员及中年绅士。海难后,他们同在一艘救生筏渴得奄奄一息,等待救援。救生筏在凶险的大海上漂流。绅士和舞蹈演员都怀疑水手喝了藏在筏子某处的饮用水。舞蹈演员先是提出用他的项链换取饮用水,后来又提出愿意献出自己的身子作为交换,遭到拒绝后她饥渴而死。随后绅士和水手为了抢水喝进行了一番打斗,最后双双跌入海中。大海作为愤怒的上帝执行了对剧中人的审判。1917年,奥尼尔又出版了《捕鲸记》(Ile,1917)一剧,再一次直白地展现了残酷的大海对人类命运的主宰,表达了剧作家对大海的憎恨。剧本主人公基尼是一艘新英格兰捕鲸船的船长,他自诩为大海的主宰和船上的法律。在船员和他签约的两年合同即将到期的时候,只完成了捕获量的一小部分。枯燥乏味的航海生活,难以忍受的艰苦劳动,使海员们的思家之心越来越切。他们产生了哗变情绪。船长的妻子也因为海上生活的极端孤独而濒临精神崩溃。剧本表现了人的贪欲和功名心对人性的戕害。对于仇杀水手的基尼,复仇的大海也没有罢休。

奥尼尔早期创作(1920年以前)中,共有习作26部,其中至少有12部以大海为背景或包含大海成分。这些短剧中,主人公大都是一些自私自利者、物质主义者和拜金主义者,他们在大海上或追名逐利、尔虞我诈,或自高自大,企图剥夺和控制大海,最终都无一例外地受到大海上帝的严厉惩罚:要么葬身海底,成为鲨鱼的猎物;要么精神失常,成为大海上帝的活祭品。

在中期剧作《安娜·克里斯蒂》(Anna Christie,1920)中,人对海的无可奈何,对自然的无能为力体现的愈加明显。剧中的克里斯是一条煤驳船的船长,他一生漂泊海上,海洋生活的枯燥、单调,使克里斯对海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15年前他的妻子因为他生活飘忽不定而跟他离异,他只得把五岁的女儿安娜送到一位亲戚的农庄寄养,为的是让她远离大海这个“恶魔”。但是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安娜孤苦一人在农庄受尽了虐待,后来又遭到表兄的奸污,最后沦落风尘。后来安娜来到父亲的驳船上,天天随船出海,感受到大海的博大和深沉,爱上了海员伯克。但最终,又是无情的大海使他们分离:伯克与安娜的父亲同受雇于一条船,踏上了去往非洲的迢迢之路。安娜只得独自忍受寂寞的煎熬,苦苦等待他们的归来。剧本带有宿命论的色彩,剧中的大海是一种神秘力量的象征,它显示了人在神秘力量的控制支配下,是如此的无助、彷徨、迷乱和恐慌,在注定了的命运面前,无论你怎样反抗,一切都是徒劳的。无论如何努力、身处何方,都逃脱不了那种神秘力量的控制。

奥尼尔曾说:“大多数现代戏剧都是谈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可我对此毫无兴趣,我只对人与上帝的关系感兴趣。”[3]在很多剧作中,大海成为他心目中不可揣测的这一神秘力量的象征。任何试图征服和驾驭大海的行为,必将遭到失败和惩罚。大海对渺小而无助的人类惩罚是如此严厉,奥尼尔对大海的恨无可言语。

三、奥尼尔对大海的迷恋——拯救心灵的爱的家园

奥尼尔对大海的感情是矛盾的,他憎恨大海的同时对海又有着无限的依恋。虽然神秘的大海掌控人的命运,无情的吞噬着人的梦想与生命,但是人又无可奈何、甘心情愿的受他的折磨。人生活在海上是痛苦的,但又离不开它,因为新生还是要在海上去追寻。《加勒比海之月》(The Moon of the Caribbean’s,1918)中的“海”,显得非常温情而富有人情味,“海”成为亲情的载体和另一种替代。在海上航行的途中,水手们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在甲板上或坐或躺,怀着迷惘默默地思念着远方的亲人。此时“海”停止了咆哮,轻轻地起伏着,仿佛怕惊扰了这深切动人的思念。奥尼尔运用惨淡的月光和伤感的歌声,再现了水手们内心的痛苦,同时也让人感受到,甲板上那些歇息的粗犷的男人们是永远无法与大海分离的,他们的命运已经和“海”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在中期剧作《天边外》(Beyond the Horizon,1918)中,主人公罗伯特是个充满幻想、富有诗人气质的青年。他从小就梦想离开闭塞、单调的田庄出海远航。然而因为错误的爱情抉择,罗伯特选择了邻家女露丝,留在农庄务农。由于罗伯特生性懒散,不谙农事,整天耽于幻想,空下来就读书消遣,农庄日益衰退。在生活陷入窘迫之际,在身患重病之时,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一生所苦苦追求的梦想—去大海遨游。“海”在很多奥尼尔的剧作中,代表了充满希望的自由世界,是无拘无束、冒险、美好及诗意的象征。“大海是一个天边外的梦,一个能实现自身价值的所在。”[3]在那里没有了痛苦、失望和贫穷,人们可以去追寻自由与归属的梦想。在《悲悼三部曲》(Mourning Becomes Electra,1931),克里斯丁与情人布兰特及奥林与莱维妮亚计划从那个“地狱”般的孟南家庭的牢笼中逃脱开始新生活时,第一选择都是大海。这个象征美好生活和理想的意象在三部曲中都出现在人物的对话中。先是卜兰特诗意的描绘,然后同样的话又出现在莱维妮亚的口中,都是对过去的甜蜜回忆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那么近—却又远在千里之外!月光下面温暖的土地,可可树丛里沙沙作响的贸易风、珊瑚礁上的波涛在你的耳朵里低唱,像一支催眠曲……”[4]奥尼尔借助人物的独白和对话,尽情描绘了“海”的怡人,与剧中现实的残酷、冰冷、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四、大海——象征信仰矛盾的迷惘之网

在奥尼尔的剧作中,“海”既是令人恐惧和害怕的冥冥中掌握命运的某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也是抚慰拯救心灵的爱的家园,这也投射了奥尼尔的信仰矛盾和寻求精神慰藉的愿望。

对于宗教信仰的探求、肯定和怀疑,牢牢地贯穿在奥尼尔的戏剧创作和他的人生中。为了探究生命的意义,找寻家庭悲剧的根源,早年的奥尼尔接受了自然主义,因为只有自然主义者所倡导的生命背后的无形力量才可以解释他在现实生活里的种种遭遇。然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内心世界的浪漫情结却驱使他去追求天主教义中预示的一个生活幸福的完美世界。相信还是怀疑,他在他的精神仿徨和流浪中痛苦不已。为了逃脱这种困境,奥尼尔选择写作,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现实里的许多问题,并且在他的作品中把现代社会人的生存困境表现出来。

在奥尼尔以海洋为题材的剧中,主人公大都在不同程度上有着自己的追求,虽然这些追求最终都是以失败或者是死亡作为终结。通过对他的有关海洋的剧作进行研究,便可以看出一位被两个看似矛盾的理论所深深折磨的戏剧作家,这两个理论即是自然主义的宿命论和浪漫主义的完美情结。同时,他的生活经历也明确无误地表明,他一直在探寻上帝是否真实存在,并且毕生陷于这种困境里。奥尼尔通过自己的海样系列剧作,表现社会与人的本质。在剧中通过描写悲剧人物的痛苦、内疚、悔恨、怨愤及彷徨复杂的内心世界,惊破对美国当时现实的、不合理的社会的迷梦。他的剧作表明,他是在不断的努力寻找“我们这个支离破碎、丧失了信心的时代”背后的深刻意义。虽然奥尼尔在描写人与自然的抗争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悲壮与崇高的悲剧性,但是同时也表现出作者对现实世界的不满与反拨,表现出奥尼尔对美国当时现状的担忧及社会发展的忧虑。

[1]克罗斯韦尔·鲍恩.尤金·奥尼尔传——坎坷的一生[M].陈渊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8.

[2]约瑟夫·康拉德.康拉德小说选[M].袁家骅,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3]Sheaffer,Louis.O’Neill:Son and Playwright[M].Boston:Little,Brown,1968.

[4]奥尼尔.奥尼尔剧作选[M].荒芜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2010-11-19

肖启芬(1973-),女,湖南衡阳人,教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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