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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词酒人生

2011-08-15徐文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旷达艺术化词作

徐文

(1.安徽师范大学,安徽芜湖241000;2.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安徽铜陵244000)

苏轼的词酒人生

徐文

(1.安徽师范大学,安徽芜湖241000;2.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安徽铜陵244000)

苏轼以旷放词为代表的词作构筑了封建士大夫的精神家园,也勾勒了苏轼艺术化的人生。酒在苏轼创作中产生了重要的催化作用,是其人生艺术化的一种媒介。

苏轼;词;酒;人生

苏轼是中国文学艺术史上少有的全能型的天才,他在诗、词、文、书法、绘画多方面都取得了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同时,他面对多舛人生形成的自适的人生态度、极具魅力的人格精神以及审美的文化性格,也深受后代读者的喜爱。

苏轼“以诗为词”,词作内容丰富,风格多样,既有“大江东去”的壮美,又有“梅雪飘裙”的优美,在创作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在苏轼词作中,最能体现他个性风采、体现他人生态度的则是在他手上形成并发扬光大的旷放词。词中豪放的种子最早孕育在范仲淹的边塞词中,其《渔家傲》境界苍凉开阔,情感深挚,风格沉郁,开后世豪放词之先声。苏词不仅豪迈,更有一份旷达。苏轼在开拓词境、丰富词情的同时,也将个人旷达的精神特质注入了词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旷放词,正如胡寅《题酒边词》中所说:“……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愁繆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柳氏为舆台矣”,是为知言。

苏轼旷放词的代表作品集中展现了他丰沛的人生激情,以及追求潇洒、追求自适的个性,极富抒情言志的功能,构筑了封建士大夫的精神家园。“酒”是苏轼词中较为集中的一个意象,像一根红线贯穿苏轼词作的始终,在其创作中起了重要的催化作用,在他传世的三百余首词作中,单“酒”字就出现了近百次,最能体现其旷放词风格特征的也都是与酒有关的词作。酒是苏轼排解现实的手段,也是其艺术人生的载体。本文即拟借苏轼词作探究其“词酒人生”。

酒与文人有着不解之缘。在中国古代文人那里,酒是其日常生活、文学创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陶渊明诗中有许多被萧统称之为“寄酒为迹”之作,借诗酒表现自己远离污浊官场、归隐田园的乐趣;李白在诗中礼赞“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杜甫作《饮中八仙歌》,推崇文人中酒之豪者;韩愈更直呼“高士例须怜曲蘖”,深刻影响着后代文人。酒在苏轼的生活中也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自呼其是“钓诗钩”、“扫愁帚”。透过东坡乐府,我们可以勾画出诗人夭矫的剪影——这位竹鞋芒杖、疏眉秀目、美髯飘飘、风神潇洒、才情横溢的东坡先生,正豪爽地举起酒杯,邀你走进他的精神世界,走进他借词作构筑的词酒人生。

苏轼年青时“奋厉有当世志”(苏辙《亡兄端明子瞻墓志铭》),曾自抒政治抱负“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沁园春·孤馆灯青》),但他仕途多舛,始终处于激烈的政治斗争漩涡中,屡遭排挤、迫害,被流放到不少名城远郡,直至荒僻的海岛。他的生活阅历非常丰富,同时,他天性直率,胸怀坦荡,勇于解剖自己的心灵,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因此,“苏东坡伟大的人格比任何一位中国作家更突出,也更完整的蚀刻在他的生活和作品中。”(林语堂《苏东坡传》)苏轼词作中,写景、抒情、说理、言志,表达着精神主体的所有感受,而酒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媒介。

翻开苏轼的词集,逸怀浩气之余,酒气浓郁,醇香扑鼻:“惟酒可忘忧”(《水调歌头》),“诗酒趁年华”(《望江南·超然台作》),“对酒卷帘邀明月”(《少年游·润州作,代人寄远》),“花前对酒不忍触”(《贺新郎·夏景》)……既有“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饮成三客”(《念奴娇·中秋》)的旷达情怀;也有“酒酣胸胆尚开张”(《江城子·密州出猎》)酣酒为乐、杀敌报国的干云豪气。酒点燃了苏轼文学创作的火花,激发了他的横溢才华,他的词作中飘溢着酒的芳香,婆娑着词人如醉如痴的身影。

密州中秋,苏轼把酒赏月,大醉后的苏轼睥睨万物,旷放潇洒,写出了富有浪漫主义美妙想象的怀人名篇《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将古代有许多优美的月宫神话和有名的咏月诗赋加以吸取融化,又自出机杼,创造了这首奇逸高旷的中秋词。词作由问月发端,由明月的来历问到月宫的年月,因为向往月宫,所以要“乘风归去”;“又恐”两句忽而一转,归结到对月下人间的依恋。上片写赏月引起的遐思奇想,下片写月下怀人。由月圆反衬出人缺,由人的离合不定想到月也有圆有缺,自然与人事同出一理,于是心情的不足涣然冰释,而归结到对人生、现实的期望和美好的祝愿。在这阙豪词中,苏轼以空灵妙笔,描绘了清丽、皎洁的中秋之月,写足了怀念亲人的惆怅,也写活了自己飘然欲仙的醉态,其神奇意趣和浪漫色彩历历如在目前。

苏轼贬谪黄州是他步入仕途后第一次遭受的严重打击,同时,谪居黄州也是苏轼创作道路上的转捩点。其逝世前写的《自题金山画像》中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在政治上虽遭受了打击,但在创作上却迎来了一个高峰。苏轼思想旷达通脱,襟怀开朗宽广,儒、释、道精神在他身上兼容并存,有着一颗天真的赤字之心。他在政治上是一个悲剧角色,“致君尧舜”的理想落空并且饱受艰难困苦,但由于他一生坚持儒家以道义自任的无畏精神,又深受释、道任性逍遥、随缘放旷思想的陶冶,故而能以了生死、轻得失、忘宠辱的乐观旷达态度对待不幸的命运。在黄州投闲置散期间,苏轼更深刻地体验着社会与人生,养成了以广阔的胸怀、鄙夷不屑的态度来对待加于他的迫害。他在黄州的不少词章都对自己醉态作过惟妙惟肖的描写:“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梦中了了醉中醒”、“我欲醉眠芳草”、“料峭春风吹酒醒”……醉酒此时也是苏轼摆脱精神压力,求得心态平衡的最好的方式。

苏轼春夜“过酒家饮酒,醉”,继而看到“乱山攒拥,流水铿然,疑非人世也”,写就歌咏自然景物的优美之作《西江月》: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词作写“醉后踏月”,醉眼朦胧中,但觉月色优美,不忍踏碎,于是裹足不前,随意休憩于桥边。醉酒后的苏轼憨态可掬,极有神情,钟情于自然山水的和谐宁静,也有着忘怀物我、超然自适的情怀。

苏轼也常借醉乡梦境表现自己仕途挫折之后复杂的人生感慨,如《临江仙·夜归临皋》: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仗听江声。

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上片写夜饮醉归的过程,表现词人醉饮的豪兴,传神地画出他醉眼朦胧的神态。敲门不应,倚仗听江,表现词人萧散风神和超旷意兴。下片转入对身世的感叹,表达了词人希望摆脱名利,从而获得身心自由的心境。“长恨”二句表达人在宦海浮沉、追名逐利,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想趁良辰美景,架一叶小舟,任意东西,将有限的个体生命融入无限的大自然中。全篇风格飘逸潇洒,诗意也升华到超旷放达的高境。正是在酒的催化下,苏轼完成了对现实的超越,实现了精神的解脱。

中国文人自古就追求一种艺术化的人生。所谓艺术人生,也就是人生的艺术化,文人们都借表现自己的真性情而使自己的人生艺术化,从而达到对世俗人生的超越。酒作为意象,在苏轼词作中多次出现,在苏轼的文学创作中产生着重要的催化作用。然而,作者自述“我饮不尽器,半酣味尤长”,可见酒量颇弱,这也就无怪乎其词作中多次出现“醉”字。他自己曾说:“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余下者;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予上者。”酒,只是苏轼人生艺术化的一种媒介。在酒中,他豪气干云,放任自然,超脱了物质因素和生活形迹的束缚,摆脱了世俗观念的萦绕,臻于委顺自然、纵浪大化之境地。

叶嘉莹女士曾比较过太白、东坡这两位古代文人之不同,谓东坡乃是“人而仙者”,他有“人”的烦恼,需用飘忽的“仙气”予以解脱,与太白之“仙而人者”有着明显不同。正因为苏轼立足于人间,深刻体验着人生,所以他才能超越平凡的人生,以文字为武器来构筑自己艺术化的人生。在苏轼清雄的词笔下,仍有酒味飘香。正如《哨遍》中说到:“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饮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苏轼表露出了自己随遇而安、忘世忘我的旷达情怀,并将人生的哲学思考注入其中。

苏轼饮酒完全是一种追求,体现着他旷达酣适的人生观点,他将儒家的“忠君爱国”、“君子坦荡荡”等精神,道家的“法天贵真”、“坐忘心斋”等理论,禅宗的“当下即是”、“看穿忧患”等观念糅合起来,融进他的以酒为介的词作中,导致他在这种精神支配下创作的词呈现出异样的光彩,请看名作《行香子》: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词中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的苦闷,也集中袒露了作者对人生的深入思考。词中的议论颇有思辨色彩,“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是词人熔铸典籍创造出来的意象,象征着人生的短暂虚无。然而,在人生虚无面前,词人感觉到的并不是幻灭和恐惧,而是自然地面对他“且陶陶,乐尽天真”,并且还为自己建造了精神栖息的场所,“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这三个景物意象,富于诗意美地表现了词人所向往的田园隐逸生活的清雅闲趣,也可看作其对抗无常世事、虚无人生的精神家园。“他正视人生有限与自然永恒的矛盾,认为人只要能以一种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的旷达洒脱态度对待荣辱得失、穷达福祸,尽量摆脱和化解痛苦哀愁,坚持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信念,充分享受大千世界的无穷之美,达到心境的完全自适与精神的极大自由s,人的精神也就可以永存于天地之间,有限的生命也就获得永恒。”陶文鹏的论述,可谓深得苏轼精神之三昧。

严昌迪说,最能表现东坡词特有格调的,是那些“在企求游仙出世,思欲归隐,或啸傲山水,流连光景地陶醉在赏心乐事的情思中表现着‘万事到头都是梦’,‘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清旷放逸的词篇”。如《醉蓬莱》中“笑劳生一梦”,《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酒后的苏轼,“人生如梦”的低沉之调不免时而可闻,但它毕竟难掩苏词激情奔放、达观洒脱、恢宏阔大的主调。请看《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头向看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词中反映的生活琐事十分平常,但苏轼却画出了自己不平常的精神风貌。人们在路上遇到雨而没有雨具,都会有一些遗憾和紧张,酒后的苏轼因为雨而变得更加冷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进而以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对待大自然带给他的意外的打击,苏轼长久驻足于读者视野的是在风雨中“吟啸徐行”的形象。酒后的苏轼旷达可见一斑。

[1]邹同庆,王宗堂.苏轼词编年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

[2]林语堂.苏东坡传[M].宋碧云译.台北:台北远景出版公司,1982.

[3]陶文鹏.苏轼诗词艺术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5.

(责任编辑:王跃飞)

I207.23

A

1671-752X(2011)01-0049-02

2010-10-13

徐文(1981-),男,安徽枞阳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职硕士研究生,铜陵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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