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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与性别:论鲁迅文学译作中的女性观

2011-08-15胡莉莉

关键词:鲁迅

胡莉莉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南 湘潭 411201)

【文学】

翻译与性别:论鲁迅文学译作中的女性观

胡莉莉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南 湘潭 411201)

鲁迅的译作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女性问题一直也是他所关注的一大焦点,贯穿于他的创作和翻译生涯,尤其是他翻译文本里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及女性标准与当时的社会道德规范大相径庭。在特定时期,鲁迅文学译作中的女性的生存困境,为女性争取话语权带来了契机和希望。

鲁迅文学译作;女性观;性别;生存困境

正如波伏娃所说,女性一直以来被定位为“第二性”的角色,同样在有着几千年封建社会的旧中国,“男尊女卑”、“三纲五常”、“三寸金莲”等根深蒂固的观念扎根在中国人的脑海,作为他者的女性始终处于社会的最底层。鲁迅作为思想家、文学家、翻译家和革命家,在思考人类解放问题的同时十分关注妇女的解放问题,并对女性寄予了极大的同情。本文将从以下几点来探讨鲁迅译作中的女性观:

一、废除旧制,反对压迫

康有为、梁启超等资产阶级维新派十分重视妇女在挽救民族危亡方面的重要作用。梁启超在妇女解放问题上,重点提出了四个问题,分别为:禁缠足,兴女学,禁早婚和倡女权。[1]120这种呼声立即得到了鲁迅的响应,他在文章中提到,最看不起女人的奥国人华宁该尔曾把女人分成两大类:一是“母妇”,一是“娼妇”。照这分法,男人便也可以分作“父男”和“嫖男”两类了。[2]312鲁迅在创作与译作中时刻关注受压迫受剥削的女性。在鲁迅译作中有许多女性形象,如《贵家妇女》中爱慕虚荣的贵妇人“在我看来,那里是什么贵家妇女呢,简直像一个讨厌的怪物”,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所有的思考方式和生存方式都是以男性为主的模式,得不到的高不可攀的女性就是一种怪物或魔鬼,因她的存在就是对男性权威的威胁。在介绍女性形象的同时,鲁迅揭示了她们的生存困境之一就是封建礼教对她们的无情摧残和压制。例如《波兰姑娘》中的波兰姑娘,现实生存环境中的道德习俗借助周围的环境形成一股合力使她窒息但无处可逃,就如波兰姑娘所说,“请你原谅原谅罢,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呀。可是,运道是大家不一样的。”[3]599理想总是在彼岸,幸福总是遥遥无期,女性无法主宰现在,更不能希冀未来,女性很难获得与男性同样的人格和地位。《哀尘》中那位纯洁善良但贫贱薄命的女子芳梯反抗无赖阔少爷频那夜迦(印度教神话中的恶神)的欺辱后,反被巡查强行扭送到警署时,她所赖以生存的社会没有一个人肯设身处地地理解她,同情她,给她以帮助,她虽处于茫茫人海之中,却仿佛置身于孤立无援的荒原之中。因为芳梯的公开对抗动摇了男权王国的稳定性,而男性认为女性不应该有自己的意志,女人的一切必须由男性来决定,由他们来下定义,所以当述惠克德尔·嚣俄愿意为她作证签字证明的确是她受冤时,该女子惊讶之余,不住地说:“此绅士如何之善人乎?”[4]女人陷入困境时只能由男性来拯救,如果得不到男性的拯救,女人就会堕落或陷入无助,这已经成为了传统男性叙事文化中一个固定的模式,但同样印证了在一个没有个性“人”的文化中女性寻求独立自主意识只不过是虚幻和毫无根基的。《疯姑娘》中的主人公瘦削憔悴的老处女伊,年轻漂亮时与年青的大公跳了一次舞,而大公在舞会上只跟她跳了舞,她便幻想他会娶她,便拒绝了其他所有年轻人的求婚。她妈妈给了高傲自负的伊一个钉子:“你便会看见了,你要成一个老处女!”[5]416后来,真的“一个孤独的老女人的无欢的日子横在伊面前,早已无可挽救了”[5]421。鲁迅认为,“亢德写这为社会和自己的虚荣所误的一生的径路,颇为细微”,同样“可怜的柔弱的女人在伊的自然的暴君与压迫者手里所受的苦处”[5]428着实让人值得思考和商榷。舞会上疯姑娘火药味十足地打了同类,成为了男权中心社会秩序的挑战者和颠覆者,她野蛮的行为破坏了社会男女关系中的既定秩序,毁灭了自身在男性心中应存的“小家碧玉”“逆来顺受”的形象。尼采说过,“男性为自己创造了女性的形象,而女性则模仿这个形象创造了自己”。老处女的故事同时还展现了男女之间年龄造成的优势和劣势,如果女性不再或不能成为男性的依附,那这个女性就再无生存的价值,她将陷入无边无际的苦海之中,成为历史和男性的弃女,其凄厉的呼号与绝望的抗争不过是历史中的一段插曲。

鲁迅不遗余力地介绍外国文学并将各种女性形象呈现给读者,希望能唤醒女性的反思和自省,并从解构以男性为中心的语言出发,否定男性作者对女性形象的歪曲,还历史中女性的真面目。《村妇》原名是《保加利亚妇女》,写的是他那国度里的村妇的典型:迷信,固执,然而健壮,勇敢;以及她心目中的革命,为民族,为信仰。[3]728文中“恐怕圣母会救我们的……”“这村妇固执着自己的意见”和“用了新的气力和阴沉的固执”体现了她们迷信的思想和固执的性格,但不失勇敢:“喧嚣的行军,已经继续了两天之久,她们却毫不觉得什么——而且也并不荒废了她们的家务。其实,这里是只剩下女人了,因为男人们都不敢露面。”“人们因为害怕,现在不到外面来,如果他们一知道,是会把我活活烧死的……但我怎么能放下你呢……上帝得惩罚他们。”[3]708-709当时保加利亚是在土耳其的压制之下,当时中国正处于内外交困时期,鲁迅借这篇译作来告诉所有的人们包括女性应挣脱这几千年来历史套在她们身上的镣铐,要勇于反抗。《狭的笼》中老虎代表的是具有权威的男性,而鹿代表女性,正如译文中描写的“像鹿的女人也将哀愁似的眼光射向森林里”是“用了绝望似的眼”,“像鹿的女人还在祈祷”但这“悲哀的祈祷似乎没有穷尽”,“像鹿的女人向林间一瞥伊最后的眼,被两个婆罗门几乎强迫的引上柴木的山去,……伊的比面幕更加苍白的容颜。”而鹿是被“诅咒的女人”“离叛了服役于印度诸神明的我辈的这女人”,她是“供献”给“神祇”的贡品,作为男性的老虎最后在灭人欲的旧伦理和旧道德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胸中的血,滴在花朵上”,成为祭品。“这才分明悟到,人类是被装在一个看不见的,虽有强力的足也不能破坏的狭的笼中”[6]206-224。这种血腥所隐含的正是千百年来男权社会对女性无情的屠杀,女性只是默默地祈祷,却没有任何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同样也没有意识到在这个濒临绝境的垂死的腐朽文化中,她的呼声和祈祷不过是沙漠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小沙粒,在这个残忍的没有人性的文化中,所有矛盾的激化将会以蛮暴的方式,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

“人必有所缺,这才想起他所需。穷教员养不活老婆了,于是觉得女子自食其力说之合理,并且附带地向男女平权论点头。”[7]521《我之节烈观》是鲁迅第一篇白话论文,是一封向封建伦理道德的宣战书。鲁迅认为节烈这种道德观念“已经失去了存在的生命和价值”,因而要“除去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废除旧制、反对压迫,让“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2]130。并认为,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8]294

二、主张自由恋爱,禁止包办婚姻

马克思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代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所有这些体系都是由各国的整个发展为基础的,是以阶级关系的历史形成及其政治的、道德的、哲学的以及其他的后果为基础的。”[9]544以中国当时现存的社会为基础,妇女解放运动思潮在新时代要求的推动下,越演越烈,汹涌激荡。

鲁迅的爱情观是与他的婚姻观相辅相成的,正因为他相信人间有美好纯真的爱情,所以他主张婚姻应建立在爱情基础之上。他曾提到,这幸福的家庭一定须在A,无可磋商。家庭中自然是两夫妇,就是主人和主妇,自由结婚的。他们订有四十多条条约,非常详细,所以非常平等,十分自由。而且受过高等教育,优美高尚。[6]36因此,鲁迅认为第二种女性生存困境是爱情的束缚和权威的蒙蔽。近代帝国主义与封建主义勾结起来共同奴役和愚弄中国人民,当然也包括对女性精神造成了“厚重的麻木”,帝国主义“联翩而至”,竭力赞叹中国的旧文化和旧道德,“希望中国永是一个大古董以供他们赏鉴”[8]46。女性应该坚决反抗旧制度和社会习俗,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应有恋爱的自由,但也陷入了具体的生存危机中,可能将面临无法再继续掌管原本由自己主宰的命运。恩格斯曾说过:“不以相互性爱和夫妻真正自由同意为基础的任何婚姻都是不道德的。”[10]年幼丧父的鲁迅是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永世难偿的母爱这个道德债务只得让他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让鲁迅在反传统的过程中看到了自己的历史性,洞悉了自己是站在传统中反传统,因此造就了其思想上叛逆,行为上却有所妥协。每个人都生活在传统中,与传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传统就变成了一种对其发展的“巨大的阻力”和“历史的惰性力”(恩格斯语)。而“反传统”与“传统”相互纠结在一起,对传统的背弃和眷恋便成为了那个时代分裂的历史品格。[11]

鲁迅认为,富翁的杏酪和穷人的豆浆,在爱情上价值同等。[2]138因为译文《贵妇人》所刻画的那位爱慕虚荣的女性是不懂得“幸福是不在钱里的”[2]581。“我以为所谓恋爱,是只有不革命的恋爱的”[12]160。其实鲁迅曾经说过,“异性,我是爱的,但我一向不敢,因为我自己明白各种缺点,深恐辱没了对手。然而一到爱起来,气起来,是什么都不管的”[12]157。同样“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6]118。文学翻译中的女性形象,不仅具有文学欣赏性,还能产生重要的社会影响,对本土文化产生冲击。[13]鲁迅许多文学译作中的女性形象或多或少会引发读者对社会、人生及女性地位的思考,而其构建的女性形象不仅会冲击国人的思想观念,同时会改良本国文学的范式。在鲁迅译文《谩》中,讲述了一男士,终日忧惧别人欺骗他,被女友所骗,惶惶不得终日,直至亲手杀死女友。其女友反复强调“吾爱君,汝宜信我。此言未足信汝耶?”[5]152“吾爱君,——吾悉属汝,非耶?”[5]156但是其呼声得不到这男士的认同,最终招来杀身之祸。女性带着历史赋予她的镣铐在跳舞,一旦男性厌倦了她的舞姿,她悲惨的结局也就注定了。男性喜欢叙述那些女性遭受各式各样的折磨或最终被无情的灾难所毁灭的故事。这种结局的安排可视为一种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秩序的期望,是对男尊女卑、男女有别的社会秩序的维护。译文《谩》讲述了牧师伊革那支的爱女不幸亡故,爱女威罗生前沉默寡言……威罗默然。……威罗默然。威罗又以是获疾,以是绝声,……以女终日湛默,而其默又至坚定也。[5]161死后其母“骇震几绝,手足劲直舌强不能声”[5]162,自此三缄其口,不发一言,“卓立如死人临敛”[5]163。让伊革那支喘不过气来。鲁迅曾说过,“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8]292。女儿和夫人这种令人不快的无语再现了她们难以承受世俗的关注,情感开始转向内部,执拗的沉默成为她们的一贯的表情,甚至失去语言的能力,因为她们认为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因此女性要在家庭生活中打破男尊女卑的陋习,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为自己争取平等的地位而呐喊。因为语言并不仅仅是人们用来交流的一种工具,更是控制人们思想意识的有效工具。在此意义上,语言也成了男权制影响并控制女性的工具之一[14]63。

夫妻感情应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之上,心心相印,达到心灵默契和精神和谐,“必须地位同等之后,才会有真的女人和男人,才会消失了叹息和苦痛”[7]595。正如鲁迅所说:“夫妇是伴侣,是共同劳动者,又是新生命创造者……”[2]136而在当时,女性存在的目的和价值只是延续后代、宣泄性欲和操持家务的工具。在这男权当道的社会中,男性是叙述者,女性是被叙述者,只有彻底颠覆封建男权社会和伦理道德,才能避免女性的悲剧,拥有美好的爱情与和谐的婚姻。

三、提倡女权,身份认同

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们所有的思维和认识总是由于我们对世界的语言解释而早已带有偏见”[15]64。“偏见”之一就是指男女身份、话语权等方面的差异。Cameron和Kulick就提到,“长期以来,社会语言学家注意到,语言运用是一种‘身份确认行为’,通过这一方式人们表明自己是哪一种人。很显然,语言运用可以完成性别身份确认这一功能,如同它能完成其他身份确认(比如社会性别、阶级、种族、地域等)功能一样。”[16]11女性在封建社会是没有任何地位的,鲁迅提到,“古代的社会,女子多当作男人的物品”[2]125。男士对任何事情都“无须担心”,因为“有比他更卑的妻,更弱的子在”,而且他的地位总是会高人一等,因为“又有更卑更弱的妻子,供他驱使”[2]228。作为附属的、残缺的类别存在的女性承载了太多的冤屈,当她们和恶劣的环境进行殊死搏斗时,她们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性别。鲁迅眼中女性另一种生存困境就是女性自立意识的淡薄和传统习惯思想的束缚。鲁迅清楚地认识到,女性应“叫出没有爱的悲哀,叫出无所可爱的悲哀!”[2]339

抱着强国救国思想的鲁迅用文言文翻译了《说鈤》,文章虽主要讲述古篱夫妇发现鈤的过程及用处,但也把“法国巴黎工艺化学学校教授古篱夫人”(即居里夫人)带入国人的眼界,“古篱夫妇益奋励,日事研究”、“惟鈤则经古篱夫人辛苦经营,始得略纯粹者少许”、“古篱夫人之伟功”,证明了女性同样也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而不是传统男性视野下“荡妇”、“贞女”、“佳人”、“烈女”、“女子无才便是德”等熟悉的形象,而是一个完整的、自由的女人。鲁迅翻译了爱罗先珂的《观北京大学学生演剧和燕京女校学生演剧的记》,其中提到:“在中国还有一样可叹的,是女人不能和男人一同来演剧。在文明各国中,女人不和男人一同演剧的是,虽然可羞,虽然可惨,只有中国了。”[3]470中国人还认为这件事是“不道德的事情”,也就体现了男女地位完全不平等。鲁迅希望借别人的话来痛斥中国这种落后的观念,他提到,“男人是私有主的时候,女人自身也不过是男人的所有品”,而“女性竭力修饰自己的身体”的代价是很昂贵的,“不但是物质上的,而且还有精神上的”[7]532。但女性这种努力,这种从属地位的毒瘤已经扎根于人们的脑海中,因此很难一时觉悟。

结构主义文学评判的代表人物德里达曾指出,社会结构本身就是多重权力压迫的系统,这个系统的核心就是“菲勒斯(男性)中心”,而这个“菲勒斯(男性)中心”社会实际上也就是“逻各斯(话语)中心”社会,要消除“逻各斯中心”的话语权威,就必须要对它的内在的意义加以消除。[17]429鲁迅的译作《那是她》中的大佐讲述故事里的绝世的美人“鸭绒一般棉纶的两条女人的臂膀”、“火热的呼吸”、“细腰……纤细,磋磨出来似的……我们的嘴唇就合成一个紧密的,长久的接吻”,深深地吸引着那三位女听众,当大佐告诉她们那位女士是自己的老婆时,“三位小姐都像给蛇咬了似的,跳了起来”,“失望的垂下了臂膀,唠叨道”,“都显出不满意的态度,皱着眉头,大声的打起呵欠来……晚餐桌上她们也不吃东西……也不开口”,当大佐改口,“那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女人,却是那经理的……”让小姐们“一下子都开心了,眼睛也发了光……无聊也消失了,晚餐也消失了”,而且小姐们突然胃口大好起来了。这篇译文应引起读者的反思:妇女应有“为人”和“为女”的双重的自觉(周作人语),而不应只是男性手中的玩物或欣赏的对象。《斯巴达之魂》里的女中豪杰涘烈娜闻其夫战死沙场后“旋铿然阖门,惨淡入闺里。孤灯如豆,照影成三”,其夫克力泰士因目疾逃亡获生后回家,“少妇惊且疑……言曰‘何则……生还……污妾耳矣!我夫既战死,生还者非我夫,意其鬼雄欤。告母国以吉占兮,归者其鬼雄,愿归者其鬼雄。’”“君诚爱妾,愿君速亡,否则杀妾”,然后就伏剑自刎。其夫重返战场,战后将“至高至贵之遗骸,运于高原,将行葬式”时,有人认出克力泰士,克力泰士便告之原委“是因其妻涘烈娜以死谏!”将军推案起曰:“猗欤女丈夫……为此无墓者之妻立纪念碑则何如?”[18]9-16给大家展示了一位为国捐躯的英雄女豪杰形象,为了让其夫勇敢地去面对一切新的考验和新的挑战,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幸福》中漂亮妓女赛式加鼻子霉掉了后生活“统统失掉了”,为了生计,在“刺得人皮肤烧热”的寒冬,脱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被一个色情狂用手杖打十下,宛如“刀割似的”抽打让“积雪都染了血”,但五个卢布却让她“充满了幸福的感情”。在贫穷的攻击之下,如何生存下去都是未知数,女性的尊严又算什么?长期处于男性中心主义氛围之中的女性,不但失去了自我情感和要求表述的欲望,而且在男权社会的“圣贤礼教”的束缚下,逐渐形成了一种以自虐求解脱的行为方式,这是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彻底自我否定的病态表现。由于历史的原因,女性长期依附于男子生活,女性的价值和形象也就依据男子制定的标准来确定,这些形象便是他者眼中的女性形象。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是女性从奴隶走向真正平等的人的重要先决条件,但同样也是一个漫长的奋斗过程。阎纯德指出:“在‘五四’那场新文化运动中,其觉悟者不仅发现了‘人’,也发现了‘女人’,这种发现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命运,同时也激发了在中国沉睡得旷日持久的女性意识。”[19]

妇女的最终解放必须要与整个社会的解放紧密联系在一起,融为一体:“解放了社会,也就解放了自己”。任何边缘都是相对于中心而言的,只要居于边缘地位的群体或文化要求表现自己的特殊性,并为确立自己的重要地位而努力,就会形成对抗的力量,最终使“中心”失去权威和意义。[20]45鲁迅热切希望妇女们挣脱奴隶的枷锁,做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自由人,而且他对妇女的解放抱有很大的期望,因而他提到:“中国女性,并不如厌世家所说的那样的无法可施,在不远的将来,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的”[6]115。中国的女性应挣脱束缚在其身上厚重的茧,打破传统刻板僵化的偏见,蜕变成无数只在代表着男性话语权的杂草丛中翩翩起舞的脱胎换骨的蝴蝶,而不再是带着镣铐跳舞的奴隶。鲁迅希望通过翻译这个手段,以文学译作为载体,介绍国外的女性形象来消除女性男尊女卑的意识以及对女性在语言上的歧视,唤醒新一代的女性意识,努力提升女性社会地位及存在价值,最终达到消除性别差异,建构女性自身认可的女性角色的目的,实现女性的身份认同。

四、结语

西蒙娜·德·波伏娃有句名言:“女人第一件事要做的是在痛苦和骄傲中放弃传统”。鲁迅通过介绍国外的文学作品,让国人及女性看到,女性要想成为独立的人就不能将决定自己命运的主动权交给外在于己的他者。要改变中国女性在历史轮回中被压迫、被奴役的命运,就需要她们发挥各自独特优势,帮助其在人生关键时刻和阶段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正如冰心说的:“一个人要先想到自己是一个人,然后想到自己是个女人或男人”。长期在生命成长过程中得不到发展和承认的,作为“无名的存在”的女性应该自觉地书写和张扬自身,反抗父权制意识形态对女性的鄙视、贬低甚至仇恨。这也正是鲁迅文学译作中的女性观带给我们的启示。

[1] 梁启超.戒缠足会叙[G]//饮冰室合集(第1册).上海:中华书局有限公司,1944.

[2] 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 鲁迅.鲁迅译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4] 嚣俄.哀尘[J].庚辰,译.浙江潮,1903(5).

[5] 鲁迅.鲁迅译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6] 鲁迅.鲁迅译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7] 鲁迅.鲁迅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8] 鲁迅.鲁迅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9]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0]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11]易竹贤,胡慧翼.因袭重负下的女性悲剧——鲁迅小说中三个女性形象的另一种解读[J].鲁迅研究月刊,1999(4).

[12]鲁迅.鲁迅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3]邵毅.女性身份的构建与本土文化身份的塑造——中国20世纪文学翻译中女性形象探析[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5).

[14]梁巧娜.性别意识与女性形象[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4.

[15]加达默尔.哲学解释学[M].夏镇平,宋建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

[16]Cameron,Deborah&Kulick,Don.Language and Sexuality[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17]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18]鲁迅.鲁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9]阎纯德.论女性文学在中国的发展[J].中国文化研究,2002 (2).

[20]庄园.重构女性话语[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5.

Translation and Gender:Lu Xun's View on Women in His Translation Versions

HU Li-li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gtan 411201,China)

Lu Xun's translated versions play a profound influence in Chinese history.He focused on the issue of women,which is one of his focuses in Lu Xun's translation and writing.The female images and their standards in his translated versions are different from the norms of that in the society then.Lu Xun's translation in specific period,the dilemma in female existence,brings a chance to women fighting for their right.

Lu Xun's translated versions;view on women;gender;dilemma in female existence

1672-2035(2011)06-0114-05

I210

A

2011-09-16

胡莉莉(1978-),女,湖南益阳人,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资助项目:(10K001)

【责任编辑 冯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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