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成语的结构特点及汉译法等效研究

王征

(浙江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人们认识事物的规律总是从形式到内容，由表及里，由简单到复杂。学习和研究成语时同样要遵循这一认识事物的规律。当我们试图将汉语成语翻译成法语时，有时很难找到能与之完全对应的法语成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从汉语成语的结构入手，透彻了解其意义，明晰结构和意义的关系，有利于我们全面掌握它的意义，提高语言效能，达到准确翻译的效果。本文欲从汉语成语结构特点探讨汉语成语的法译方法。

一、汉语成语的结构特点及分类

所谓成语，是指人们长期以来使用的书面色彩较浓厚的固定词组或短语，能够独立表意，形式短小，一般为四字格式。其特点大都是约定俗成、结构固定，意义亦往往不限于字面。例如:饱经风霜、天花乱坠、峰回路转、痛改前非等等。除了四字格成语，还有三字成语，如:想当然、破天荒、苦肉计等等;五字成语如:欲速则不达、疾风知劲草、树倒糊狲散、久旱逢甘露;六字成语如:万变不离其宗、口惠而实不至、不分青红皂白、百闻不如一见;七字成语如:放之四海而皆准、识时务者为俊杰、心有余而力不足;八字成语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则改之，无则加免;九字成语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十字成语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复句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等等［1］。

汉语成语结构复杂多样，从语法结构上又可分为非联合式和联合式两大类。非联合式结构成语则不分成前后两部分，成语各语素之间有主谓、动宾、偏正、谓补等关系。如:细水长流、肝胆相照、塞翁失马、痛改前非、大显身手、图有虚名、侃侃而谈、危在旦夕、逍遥法外等等。

联合式结构成语明显地将成语分成不分主次的前后两部分，若用WX和YZ表示成语前后两部分，从结构形式上看，WX和YZ完全相同，彼此并列;从语法性质上看，还具有另外一个特点，即W和Y词性一致，词义相辅或相反;Y和Z词性一致，词义相辅或相反，形成对称格式。如:天翻地覆、风平浪静、有声有色、养精蓄锐、粗心大意、水深火热、眉清目秀等等［2］。

对于联合式成语的各个语素，只要在语义上能相互搭配，同时又符合逻辑事理和语言习惯，就可以不借助其他语言成分而直接依靠语序来灵活组合，构成并列、主谓、动宾、偏正、谓补等复杂多样的语法关系，并表达了丰富意思。联合式汉语成语按语义关系又可分成以下几种类型:(1)同义并联使用:甜言蜜语(偏正偏正)、飞沙走石(动宾动宾)、冥思苦索(偏正偏正);(2)反义并联使用:神出鬼没(主谓主谓)、去伪存真(动宾动宾)、口是心非(偏正偏正);(3)同义反义并联使用:天崩地裂(主谓主谓)、推陈出新(动宾动宾)、南征北战(偏正偏正);(4)四字正反联合使用:古今中外、悲欢离合、轻重缓急;(5)四字单独并列使用:喜怒哀乐、礼义廉耻、声色犬马［3］。

联合式结构是汉语成语最普遍的现象，它突出地反映了汉语固有特点，本文主要探讨联合式成语的法译问题。由于汉语成语复杂多变，所以了解成语的结构，有助于避免使用上出现差错，有利于正确地掌握成语的意义，只有真正了解和掌握汉语成语的结构和意义，在译成法语时才不至于译错而引起歧义［1］。

二、汉语成语的法译方法

(一)直译

所谓直译，是指在忠实原文内容基础上，按照译入语的语言规范，不会造成错误联想的前提条件下，译文中保留原成语形式的译法［4］。

1.同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译法

同义词交叉搭配使用时，由于前后两部分意义相同或相近，属于重复表达，所以在法译时就不需要重复了，例如:

(1)自从娶了你妈，我是家败人亡，一天不如一天。一天不如一天，………(曹禺《雷雨》)

Mais depuis mon mariage avec ta mère，ma maison n’a fait que péricliter，et c’est de pis en pis，de pis en pis!…［5］

(2)……加以赵太太也正想买一件价廉物美的皮背心。(鲁迅《阿Q正传》)

…Mme Zhao avait envie d’un gilet de fourrure de bonne qualité et à bon marché.［6］

以上同义词搭配使用的成语是由两组意义相似的词组成的，翻译时直译出其中一组的意思就可以了。如“家败人亡”，只需译出“家败”;“价廉物美”，只需译出“价廉”。

同义词交叉搭配使用时，前后两部分结构并列，但所表达的内容不同，在翻译时需要两部分都翻译出来，例如:

忽有人启扉如，皓齿明眸，乃墙畔联诗女子也。(《法译明清爱情小说》——《蕊仙》)

Soudain，la porte s’ouvrit pour laisser entrer dans la pièce la belle aux dents de perle et aux yeux brillants，celle qui déclamait des poèmes au coin du mur du jardin.［7］

同义词交叉搭配使用时，前后两部分的意思可以合起来翻译，甚至还可以用一个能比较合适对应的法语单词来替代，例如:

那是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阿Q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有光彩，因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鲁迅《阿Q正传》)

C’était le jour où le fils de l’Honorable Zhao fut reçu bachelier.Des messagers étaient arrivés au village pour annoncer son succès à coups de gong，et Ah Q，qui venait d’avaler deux bols de vin de riz，se mit à gesticuler en disant que cet honneur rejaillissait sut lui，car il était de la même famille que M.Zhao，et qu’en remontant soigneusement dans leur généalogie，on pouvait voir qu’il appartenait à la troisième génétation avant celle du bachelier.［6］

2.反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译法

反义词交叉搭配使用时，前后两个部分意思相反或相对，法译时一般需将两个部分翻译出来。如:

凡国手，都能够起死回生的，我们走过医生的门前，常可以看见这样的匾额。(鲁迅《朝花夕拾》)

Les meilleurs des médecins peuvent ramener les morts à la vie nous disent les panneaux qu’ils apposent devant leurs portes et que nous apercevons en passant.［8］

上面两个成语采用字面直译，它们能够使译文读者得到准确无误的形象意义。

3.同义词和反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译法

同义词和反义词交叉搭配使用，法译通常需要将其前后两部分都翻译出来。但是需要考虑语言习惯，如:男娼女盗(主谓主谓)。如果能够找到贴切对应的词也是较好的选择，如:忘恩负义(动宾动宾)。

(1)文明词用得越多，心里头越男娼女盗，王八蛋!(曹禺《雷雨》)

Plus leurs expressions sont doucereuses et bienveillantes，plus ils sont salauds et brigandsdans le coeur.［5］

(2)哼，明天，我把周家太太大少爷这点老底子给它一个宣布，就连老头这老王八蛋也得给我跪下磕头。忘恩负义的东西!(曹禺《雷雨》)

——Tu crois çɑ!Demain même，je raconterai à tout le monde l’histoire du grand jeune seigneur avec madame.Vous verrez alors comment ce vieux cocu me demandera grâce à genoux.Ce sont des êtres vraiment ingrats!［5］

以上两例在译成法语时，“男娼女盗”中的“娼”和“盗”都是直译，而“男”和“女”在中文中其实并不是实指男人和女人而是统指人们，所以根据法语的语言习惯略去不译。而“忘恩负义”在法语中正好能够找到合适贴切的词与之对应。

4.四字正反式成语也是联合结构式的四字词组，是两个联合结构相对偶

当初你爸爸也不是没叫人伺候过，吃喝玩乐，我哪一样没讲究过!(曹禺《雷雨》)

Moi，ton père，j’avais aussi bien des gens à mon service，autrefois，et je buvais，mangeais，m’amusais，et me distrayais de façon très raffinée!［5］

四字正反式成语“吃喝玩乐”有泛指的意思，但也可以逐字翻译，往往表示强调，求得一定的修辞效果。

(二)意译

意译是指只保留原文隐含意义，舍弃原文的字面意义的翻译方法。在翻译时间中，由于文化差异无法直接直译，只能牺牲源成语的表达形式，配合上下文语境，仅仅保留原文的意思。

1.同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译法

有些同义词交叉搭配使用的成语无法直译或直译时不符合语言习惯，那么则将前后两部分的意思综合到一起，采用意译的方法。如:

你应当劝告大家，有钱哪，就应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千万别干好事!(老舍《茶馆》)

Vous leur conseillerez de savoir prendre du bon temps quand ils ont de l’argent.Il faut qu’ils sachent que se livrer au plaisir quand on en a les moyens vaut beaucoup mieux que d’entreprendre quelque chose dans l’intérêt du peuple!［9］

“胡作非为”译为“放纵到享乐中”，采用了意译的方法。

同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有时根据上下文也适合意译更为简洁生动。如:

……从先前的阿Q看来，小D本来是不足挂齿的，但他近来挨了饿，又瘦又乏已经不下于小D，所以便成了势均力敌的现象，……(鲁迅《阿Q正传》)

…Jamais il n’aurait considéré Petit D comme un adversaire digne de lui，mais la faim des derniers temps l’avait rendu aussi faible que ce miséreux，et ils étaient maintenant à égalité…［6］

此处的“势均力敌”译者没有直译，而是意译为“均等”。

2.同义词和反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译法

有些同义词和反义词交叉搭配的成语难以直译时，需要采用意译的方法，如:

(1)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近来，往后院去。(老舍《茶馆》)

Groupés par deux ou trois，les bagarreurs，court vêtus，entrent dans le salon avec une allure martiale，et se dirigent vers la cour.［9］

(2)看他那两只大手，那两只大脚，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老舍《茶馆》)

Avec ses fortes mains et ses grands pieds，il avait vraiment l’air d’un homme!［9］

以上例子中的“横眉立目”和“顶天立地”直译并不符合法语习惯，如果直译会给读者怪异的感觉，因此译者选择意译。“横眉立目”译成“表情好斗、凶悍”，“顶天立地”译成“真正的”。

需要指出的是，同义词和反义词搭配的成语有时也可以采用直译兼意译的方法，如:

许多时没有动静，把总焦急起来了，悬了二十千的赏，才有两个团丁冒了险，逾垣进去，里应外合，一拥而如，将阿Q抓出来;……(鲁迅《阿Q正传》)

L’attente fut longue;rien ne bougeait.Finalement，le capitaine s’impatienta;il offrit une prime de vingt mille sapèques à ceux qui se risqueraient dans le temple pour en ouvrir le portail.Deux courageux miliciens escaladèrent le mur et grâce à l’action conjuguée de l’intérieur et de l’extérieur，d’un seulmouvement， toutes les escouades se précipitèrent dans le temple，empoignèrent Ah Q et l’entraînèrent;…［6］

此例子中，“里”和“外”直译为“l’intérieur”和“l’extérieur”，而“应”和“合”则意译为“l’ac-tion conjuguée”意思是“联合的行动”。

3.四字重叠式成语的译法

四字重叠式成语也是联合结构式的四字词组，是一种追求声律美的重叠结构，例如:实实在在、模模糊糊、踉踉跄跄等，这类词组多是有形容义，在上下文中起描绘作用。因法语中没有类似的形式，汉译法时可以不考虑重叠部分，只需根据成语在上下文中的意思意译出来［3］。

那我实实在在地告诉您，我也没有什么钱! (曹禺《雷雨》)

Et moi je te dis aussi en toute franchise que je n’ai pas le moindre argent!

在译入语不存在这类形式的类似的单词，翻译时可以不考虑重叠部分，只需要根据上下文语境将成语意译出来。

三、汉语成语法译时需关注的几个问题

成语是民间文学的一种形式，它不但凝结着社会大众的思想智慧，而且也显示出社会大众的艺术才华。成语的语言言简意赅，结构紧凑均匀，韵律优美和谐。翻译时尽可能要保留原文的形象和比喻，以及其他修辞效果。根据联合式成语结构搭配的不同特点，将汉语成语译成法语时，可以采用直译、直译兼意译和意译三种不同的翻译方法，但翻译过程中应注意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1.同义词交叉搭配使用的，翻译时要考虑省略问题。对于只有字面意义，从字面上就可以理解，或者当成语的比喻义、引申义非常明显，译入语读者可以通过字面领悟它的含义时，则采用直译。同义词搭配使用的成语字面意义明显，容易理解，但往往含义重复，如“花言巧语”(abuser parler de belles paroles)，“长吁短叹”(soupirer et plaindre)，“生擒活捉”(capturer vivant)，因此在直译时需要考虑省略问题，即前后并列的两部分词组只译出其中一部分即可。

2.反义词交叉搭配，同义词和反义词搭配的，要考虑译入语的语言习惯。对于反义词、同义词和反义词搭配的，因为并列的前后两部分词组，内容相反或相对，法译时一般需要将两部分都翻译出来，但需要考虑译入语的语言习惯，即要符合译入语的语言规范。

3.不译性。凡含有较明显的民族和地方色彩，或附带人名地名的成语，翻译时常常不能用译入语替换，例如“得陇望蜀”，源自于古典文学作品《三国演义》，如果译语读者不了解其历史背景，就会不知所云。对于这类词义空缺的成语，最好的办法便是求意为主——用另一种语言把握该词的内涵，以保留汉民族语言色彩。还有些成语无法直接译出其字面意义，也只能采用意译指明其实际意义，例如“五湖四海”译为“世界各地”较为合适，若按字面直译既不合逻辑又无法解释。

4.有些汉语成语只能意译，指出它的实际意义。(1)具有形容义的成语，如四字重叠式成语。(2)某些约定俗成的成语，其字面意义不合逻辑或无法解释，如“顶天立地”，不能字面直译。(3)失去形象性的一些成语，需要采用意译处理。

5.视需要，成语翻译适当变通。在很多情况下，成语翻译可以采取适当变通的办法，直译和意译相结合，部分直译，部分意译，例如成语“里应外合”，“里”和“外”可以直译，而“应”与“和”则意译，这样可以使译文简洁流畅。为了使译语读者看得懂，可根据上下文添词或减词。汉语成语多是四字格组成。在译成成语时，不能仅仅从字面意义去分析，而应领会其精神实质，译出其内在思想，因此必要时要加词或减词。

成语翻译主要难在文化信息的传递，需要掌握汉语成语结构搭配特点极其含义，使译文尽量接近原文的语意。在翻译实践中，需要直译还是意译，不必固守某种模式，在译入语中找不到同义或意义相近的成语的情况下，可以采用直译兼意译或意译的翻译方法。直译能较为完整地保留源成语的比喻形象和风格。当成语的喻义、引申义很明显，译语读者只要结合上下文语境，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可以理解成语的含义。在直译时，需要考虑同义词搭配时的省略问题。直译尽管保留原文结构形式和色彩，但有可能出现译文“生硬、晦涩”的问题，然而这种译法能够增加异国情调，丰富本国语言表达方式。在任何情况下，译者都应该根据文章的需要进行变通，尽量翻译出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使译语读者最大程度上地领略源成语语言的韵味，达到跨越文化交流的目的。

［1］吴芳.汉语成语的意义类型及俄译方法［J］.中国俄语教学，2004.(4):21-45.

［2］吴越.成语里的知识［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2.177-179.

［3］刘洁修.成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32-136.

［4］马波，邹婉玲.论体验式学习的教学策略［J］.教育与职业，2007，(17):145-160.

［5］曹禺.雷雨［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260-265.

［6］鲁迅.阿Q正传［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6.6-7，88-89， 114-115，172-173，180-181.

［7］董纯.法译明清爱情小说——蕊仙［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54-57.

［8］鲁迅.朝花夕拾［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110-111.

［9］老舍.茶馆［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18-19，156-157，246-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