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五反”运动中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和策略

2011-08-15胡亚平

党史文苑 2011年20期

胡亚平

（湘潭大学湖南长沙 411105）

1952年，全国过范围内打击不法资本家的“五反”运动，是一场巩固新生的人民民主专政政权和国营经济、工人阶级的领导地位的群众运动。运动中，党继续正确运用民主革命时期形成的对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思想，领导工人阶级同守法的资本家及其他市民结成统一战线，坚持又团结又斗争的政策，采取多种具体策略，及时纠正不利于统一战线巩固和扩大偏差，保证了运动“反而不乱”的顺利进行和最终胜利。

一、又团结又斗争的政策

新中国成立初期，要从根本上改变中国面貌，首先需要争取国家财政经济状况的根本好转，恢复国民经济。而这如周恩来所说：“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还需要动员各方面的力量。”而“中国的私人资本主义工业占了现代性工业中的第二位，它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1］P1431。“私人的经营范围这样大，就说明国营经济的比重还不够大，还不能代替它。”［2］P232这就要求“中国必须利用一切于国计民生有利而不是有害的城乡资本主义因素，团结民族资产阶级共同奋斗”［1］P1479。也必须认识清楚：“今天斗争的对象主要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及其走狗反动派残余，而不是资产阶级。对于民族资产阶级是有斗争的，但必须团结它，是采用既团结又斗争的政策以达到团结它共同发展国民经济之目的。”［3］P292

新中国成立初期，民族资产阶级仍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阶级，只是这种两面性的表现形式和内容不同而已。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一度曾由于对此认识不清，在同其建立统一战线时出现过两种极端的政策。“在第一次大革命后期，是一切联合，否认斗争；而在土地革命后期，则是一切斗争，否认联合（除基本农民外）。 ”［4］P763两种极端的政策都使革命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和失败。新中国成立后，民族资产阶级新的两面性表现为它既有拥护共产党的领导和《共同纲领》的一面，又有自由发展资本主义的强烈愿望，害怕社会主义国有化的一面。这种两面性是长期的。因此，在“五反”运动中，“我们的中心问题，不是什么推翻资产阶级，而是如何同他们合作”。“当然，同资产阶级有团结还要有斗争，但以团结为主，斗争是为了团结。”［5］P167毛泽东也认为“民族资产阶级将来是要消灭的，但是现在要把他们团结在我们身边，不要把他们推开，我们一方面同他们作斗争，另一方面要团结他们。 ”［6］P75我们搞“五反”，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这并不是对资产阶级政策的改变，“目前还是新民主主义，不是社会主义；是削弱资产阶级，不是消灭资产阶级；是要打它几个月，打痛了再拉，不是一直打下去，都打垮。”［7］P173“我们对于资产阶级政策是团结改造的政策。 ”［8］P103

“五反”运动中，我党立足现实，坚持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从历史经验教训中确立的在统一战线中，对资产阶级实行又团结又斗争的政策。在这一政策的指导下，“五反”运动以斗争始，以团结终，寓斗争于团结中，得以顺利进行和最终胜利。

二、采取多种策略

有了正确的政策，并不意味着就能达到预想的政策目的或目标。客观现实的复杂多变和不确定性，还要求有与其相适应的实现政策目标的方式、方法和手段。如毛泽东所说： “有了正确的方针政策，如果在工作方法上疏忽了，还是要发生问题的。 ”［1］P1440对此，中央强调在“五反”斗争中“必须注意利用矛盾，实行分化，团结多数，孤立少数的策略”［9］P529。所以，“五反”运动中，党根据斗争形势的发展变化，采取了多种斗争策略，巩固和扩大了统一战线，成功地实现了政策目的。

1.团结多数，孤立少数。不法资产阶级分子是“五反”运动斗争的对象，但在“损人利己，唯利是图，投机取巧”［9］P544的阶级本质的驱使下，运动中有95%以上的私营工商户都有不同程度的违法行为。如果按照实际情况将他们一一处罚，势必会引起社会动荡，给国家政治、经济生活带来负面影响。因此，在“五反”统一战线中团结谁、打击谁，保证做到团结多数，孤立少数，是运动顺利进行并获得成功的关键。毛泽东曾说：“争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中小资本家站到我们方面，或者保持中立，使百分之几的反动资本家完全陷于孤立，社会舆论也就变得于我们有利了。”［10］P118为此，我党首先结合当时的政治、经济形势，综合资本家违法情节轻重，违法所得数目多少，政治态度和在运动中的表现，在资本家中人缘好坏及其在经济中的作用等因素，将资本家分为五类：守法户、基本守法户、半守法户半违法户、严重违法户和完全违法户，并规定了各类所占的比例，要求前三类占95%左右，后两类约占5%。其次是按照“过去从宽，将来从严；多数从宽，少数从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工业从宽，商业从严；普通商业从宽，投机商业从严”［9］P553的对工商户处理的基本原则，规定了对上述五类资本家不同的处理办法。对于守法户和基本守法户，以团结教育、思想改造为主，对其违法所得，一般免退，不给处分。对于半违法半守法户，发动群众同其做适当的斗争，实行只退不罚。毛泽东断定“这个只退不罚政策，可以安定绝大多数资本家，可以组成广大的‘五反’统一战线”［10］P337。对于严重违法户，则派工作队深入厂、店进行检查，对其违法所得，采取补税、退财、罚款但不捉人的办法。对于完全违法户，又分三类进行处理：第一类补税、退财、罚款但不判刑；第二类补税、退财、罚款，捉人判刑但不没收财产；第三类判处死刑，没收财产。同时中央明确规定了被逮捕的资本家必须具备三个基本条件，“即第一，完全违法；第二，抗拒运动；第三，在资本家中人缘不好。……所谓‘人缘不好’，就是在多数资本家看来他是不正确的”［9］P531。这种分类及其处理原则的规定，稳定和团结了大多数资产阶级，基本上保护了民族资产阶级发展生产、恢复国民经济的积极性，又有力地打击了他们不同程度的违法行为。

2.利用矛盾，实行分化。不法资本家施放“五毒”，用打进来拉出去的手法腐蚀国家干部，对党和国家进攻，不仅与工人阶级，广大劳动人民有矛盾，而且资产阶级唯利是图，损人利己的本性也使他们相互之间，尤其是违法的资本家与大多数守法的资本家之间矛盾重重。党认清这些矛盾后，为达分化之目的，首先让资本家坦白交代，相互检举揭发，进行互助互评，纷纷暴露了资产阶级内部的矛盾。其次让已坦白并作结论，又愿立功赎罪者现身说法，宣传政策。如广州市资本家组织了2000多个规劝团，向同行解释政策，消除同行了顾虑，帮助执迷不悟的资本家坦白交代。［11］P97另外，北京还总结出了一条在“五反”中利用犯人追问犯人的经验，此做法在当时叫做“以虎咬虎”，即让坦白较好的贪污犯和奸商面对面互相揭发，这样大大加快了审讯工作的速度。毛泽东曾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一策略的实施，使资本家组织的各种同盟、“反击队”纷纷瓦解，有效地分化了不法工商户，扩大了“五反”统一战线，促进了“五反”运动的顺利开展。

3.放手发动群众与严密控制相结合。放手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是“五反”统一战线迅速建立的最大保障，也是“五反”运动迅速取得胜利的一个最基本的因素。但群众一经发动起来，作为一个群体性事件，往往具有一种惯性，在强烈的阶级情绪的驱使下，若不加控制，就有冲破人们所需的临界线的危险。运动初期，广大群众被发动起来后，热情很高，但也出现了对资产阶级斗争火力过猛，斗争超出了“五反”内容，变成了“六反”、“七反”、“八反”的倾向，甚至只要是资本家，不管违法与否，就要斗，就要反。一些地方出现了“逼、供、信”，错捕错判等过激行为。资产阶级集中的上海，到1952年2月下旬，已有200多名资本家被逮捕，自杀事件48起，死亡34个人。［7］P175可见要充分发动广大群众，但同时必须引导群众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只有这样才能巩固和扩大“五反”统一战线。为此，党中央提出了要将充分发动群众与严密控制相结合。具体做法是，规定不得随意检查资本家，指导群众大胆检举的同时要教育群众严格遵守纪律。同时中央鉴于资本家违法案件在群众中难以把握，政务院于1952年3月24日公布了《关于“五反”运动中成立人民法庭的规定》，指出要严肃地、谨慎地和适时地处理“五反”中的案件。这些措施、纪律和规定的实施，使人民群众在共产党的领导和严密组织下，正确充分地发挥了积极性，巩固和扩大了“五反”统一战线，使“五反”运动始终能够“反而不乱”地开展。

三、及时纠正不利于“五反”统一战线巩固和扩大偏差

“五反”运动中，由于某些领导干部和群众对党的政策及民族资产阶级的两面性认识不清，致使出现了一些不利于党的统一战线巩固和扩大的偏差。我党一经发现，立即采取措施，予以纠正。

运动初期，曾一度出现了乱检查、乱斗人、乱抓人的现象，有些地方的斗争超出了“五反”的范围，侵犯了资本家的合法权益，干扰了正常的经济生活，也不利于我们团结守法的资本家建立统一战线。对此，毛泽东在明确表示，要按照《共同纲领》办事，要掌握违法与不违法的政策界限。他指出：“违法与不违法，对资产阶级是一个政治标准。 ”［7］P173并强调说“五反”就是“五反”，“国家亦有法律，可依法办理，不必于‘五反’外另立项目，变为六反七反”［10］P278。同时中央指示：“‘五反’如何进行，须由各中央局、分局、省委、区党委，根据中央二月十五日指示（《中央关于五反中对各类资本家的处理意见的指示》——笔者注），严格审查控制，逐一批准，以免混乱。 ”［12］P264“此外，检查违法工商户，必须由市委市政府予以严密控制，各机关不得自由派人检查，更不得随便捉资本家到机关审讯。 ”［9］P534“五反”运动中还曾一度产生了立即消灭资产阶级的“左”倾情绪。中央统战部曾有人提出了“火烧工商联，打劫民建会”的口号［13］P728。中宣部《学习》杂志在1952年前3期也连续发表了否定民族资产阶级两面性，进而根本否定民族资产阶级积极性的文章。对此，中共中央于1952年4月4日批转了宣传部《关于〈学习〉杂志错误的检讨》，指出，《学习》杂志关于批判资产阶级思想问题的文章，“包含有一些原则性错误”。“公开地违反了党的路线和政策。……其中的文章有一种倾向，要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来接受马克思列宁这一思想体系，不允许资产阶级有自己的任何思想，这些都是不合现实的，不合马克思主义的，而且是幼稚可笑的。”［2］P144-146在定案处理阶段，则流行多退、多补、多罚、多搞公私合营的做法。对这种不符合统一战线政策和策略的做法，党中央一经发现，便明确批示：“我们必须本斗争从严处理从宽、应当严者严之应当宽者宽之的原则，好好结束这场斗争。”［9］P542对资产阶级的“打击要适可而止，不能走得太远；走得太远，就要发生问题。我们已经对资产阶级打了一下，现在可以在新的基础上和他们讲团结了”［7］P176。对“五反”中一般定的很高的资本家违法所得数，“必须合理地降下来，使合乎经济情况的实际，必须使一般资本家在补退后还有盈余”；补退照1/3多为宜；补退时间可推迟到1952年9月或10月开始；数目大者可分多年补退，部分可转为公股；对工人福利的解决应符合实际；工人监督生产要试点等。这样，“我们就能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取得主动，而使经济迅速恢复和发展，使资本家重新靠拢我们，恢复经营积极性，使工人不致失业”［11］P109。

在党中央的密切关注和正确领导下，这些不利于 “五反”运动中党的统一战线巩固和扩大的偏差及时得到了纠正，使90%以上的大中小资本家始终站在我们一边，并使违法资本家在被打痛了之后又重新靠拢我们，保证了“五反”运动的胜利。○

［1］毛泽东选集（第 4 卷）［M］.人民出版社，1991.

［2］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3册）［C］.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3］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C］.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4］毛泽东选集（第 2 卷）［M］.人民出版社，1991.

［5］周恩来统一战线文选［C］.人民出版社，1984.

［6］毛泽东文集（第 6 卷）［M］.人民出版社，1999.

［7］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历史事件的回顾（上卷）［M］.人民出版社，1997.

［8］周恩来选集（下卷）［M］.人民出版社，1984.

［9］沙健孙：中国共产党和资本主义、资产阶级（下）［M］.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

［10］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 3 册）［C］.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

［11］何永红：“五反”运动研究［M］.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