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化的江湖视角解读
2011-08-15陈德志钟延红
陈德志,钟延红
(1.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2.苏州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0)
网络文化的江湖视角解读
陈德志1,钟延红2
(1.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2.苏州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0)
身份的虚拟性、门槛的平民化、主体的草根性、行为的非理性、主导的精英化,使江湖文化和网络文化具有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由于江湖文化的“模塑”作用,网络成了逍遥适性的休闲场、政治失意的释放地、裹挟无我的大洪流、自立自治的舆论场和以暴制暴的打擂台。在江湖文化的影响下,网络既成为新型的民意表达机制、政策窗口开启的促生器、娱乐休闲的新阵地、公民监督的杀手锏和社会正义的辅助仪,也成为秩序社会的破坏者、主体性个人的杀手、政治正常化的畸形儿。对网络文化江湖化的发展趋势我们应当足够重视。
网络文化;江湖文化;模塑
一、网络与江湖的契合关系分析
江湖是与主流社会相对的一个非正式社会,这个社会不一定有完全统一的组织形式、固定不变的统治权威、形式正规的法律规范,但却有着一系列独特的形形色色的组成因素、相对稳定的处事规矩和道义原则、稀奇古怪的黑话暗语、由此构成了江湖这一纵横交错杂而有序的特殊形态。江湖已经在我国存在了数千年,而网络作为信息革命的成果进入我们的生活才不过一二十年。然而江湖和网络在品性方面却展现出惊人的相似。
身份的虚拟性。处身江湖与网络中的人们,大都是真实自我与想象自我的合二为一。江湖中人大都具有任侠的脾性,儒家的忠孝文化和墨家的侠义传统是两大精神支柱,他们逐渐游离了社会的主流文化,恣意游弋在自己所创造的独特文化海洋中。因此,他们大都具有双重身份,或者双重人格,一重是主流社会中的身份职业,另一重则是江湖中的角色扮相。这与网民极为相似,网络本身就是一种虚拟关系所构成的社会生态,置身其中的人们并不是血肉真实的呈现,而是一些现实中想为而不能为的身份臆想,或者以网络中需要的角色扮相各行其是。所以,身份的虚拟性就成了江湖与网络共有的品性。
门槛的平民化。低智、价廉、自由、开放等造就了介入江湖或者网络的成本低廉。江湖是一个次生社会形态,最早的江湖中人是缘于人地关系紧张而脱离农业生产,挣脱宗法约束的游民。游民脱离土地,迫于生计,离开农村进入城市。然而,游民进入城市是很难马上习得谋生之技、谋得立身之业的,因为他们没有资本,没有知识,没有技术,只能靠出卖简单劳动力为生。在没有法律保障组织依靠的背景之下,要想立得住脚根,就必须结成帮派,组成社团,初级意义上的江湖形态由此产生。江湖人大都文化程度比较低,人际关系比较简单。网络也具有此种特点,虽然网络中也有大量社会精英,但是要想成为一个网民并不需要高深的知识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任何一个受过小学教育的人都可以走进网络,成为网民。因此,门槛的平民化是江湖与网络的又一相似品性。
主体的草根性。江湖成员大多是失地失业的农民,低智、弱势的特点决定了其草根身份。他们要么是同政府或决策者相对的势力,要么是同主流、精英文化或精英阶层相对应的弱势阶层。他们完全是群众的而非当局的,基层的而非高层的;但是又绝非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草根的稳固与否将会关乎当局的治乱。网络也是一样,网民的主体大多是草根阶层。由于江湖和网络的主体构成都是货真价实的草根,他们所营造的就是一种典型的草根文化,鱼龙混杂,众声喧哗,构成了江湖或者网络的乱象生态。
行为的非理性。江湖游民网络草民,大都具有反智化的特点,遇事不按正常理性逻辑处理,而是由着性子,凭着喜好办事。所谓“人肉搜索”即是这种非理性行为的表现。
主导的精英化。江湖的主体构成是草根味极浓的游民阶层,他们或不能、或不愿融入主流社会之中,凭着自己的性情和喜好行事。网民也具有相似的特性,尤其是在当今的社会转型期,一系列社会问题呈现出来,选择网络表达自己的意见、排解自己的不满就成了当下网民乐此不疲的事情。然而,无论在江湖还是网络中间,起主导作用的,往往是那些胆识俱佳的精英们,他们或者是草根中的佼佼者,或者是主流社会的离经叛道者,更有甚者,也可能是主流社会潜藏在江湖或网络的无间道。他们对于论题的选择、观点的引导等都发挥着主导性作用。
二、网络文化的江湖化分析
江湖文化虽然历经千年,其生命力非但没有被时间长河洗刷殆尽,反而呈现出了外绵内刚、刚柔相济的强大生命力。在逾千年的发展过程中,江湖文化吸取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很多精华,同时也沾染了一些坏习气。新中国成立之后,又是一个大一统的稳定社会,江湖文化一直处于压抑状态,直到20世纪末期网络的出现才为江湖文化的兴起提供了一方沃土。所以,网络文化的江湖化有着深厚的渊源。网络文化的江湖化,使得网络呈现出以下几种现象:
逍遥适性的休闲场。网络本身所具有的开放、虚拟、低智等特点使之成为现代社会娱乐休闲的乐土。无欲无求的闲居于网络,畅游网络只是作为一种繁重工作状态之外的休闲。网络文学、网络游戏、网络歌曲、网络影视等使人们逐渐远离传统的休闲方式,网络越来越成为人们紧张生活的释放地和休闲场。
政治失意的释放地。庙堂是一种层级森严的体制内场域。无论是尚未进入的民众,还是身在庙堂的仕官,都难免会和庙堂气氛格格不入。而网络则为人们提供了释放的场地。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中缺乏话语权的人,在网间可以尽情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裹挟无我的大洪流。置身网络中的人们,游者本无意,听者却有心。网络具有无形的张弛力,让置身其中的人不由自主。这种无形的力量会聚合成为一种无法抵抗的集体暴力,推搡着弱势个体走向可怕的未知。在网络这种虚拟的场域内,人们都会脱掉矜持的外衣,变得肆无忌惮,众声喧哗、娱情狂欢之下的个体很难找寻自己的声音和足迹,只能在集体的裹挟中迷失了自我。
自立自治的舆论场。相对于等级森严的政治国家,网络无疑给民间话语以充分的表达空间。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民众的声音无法正常的表达,于无奈、无力、无情之中失语。网络在积聚民间话语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网络的虚拟、开放为寻找自治、自立的人们提供了理想的沃土,自由的舆论不再是一种奢求。
以暴制暴的打擂台。现实社会的种种羁绊,导致了某些事件处理的不尽人意,加之社会不公正、不平等的积累,人们的政治怨恨便会上升,与怨恨积聚上升的现实相反的是释放此种怨恨的“安全阀”机制缺失。虚拟网络的自由弥漫,营造了私设法场的外生擂台。在这个擂台之上,没有了“王法”的制约,不见了道德的踪影,有的只是“狼对狼”一样的战争,丛林法则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三、网络文化江湖化倾向反思
江湖作为一种以制度性溢出人口为主体构成的特殊社会形态,一直有着不同于一般社会形态的特征。由于主体构成的草根性和对正常制度的不满,江湖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社会性格和处事机制。网络的开放、自由、平等、多元等特点为江湖这种特殊社会性格提供了一块天然生长的沃土,由于两者在品性上的高度契合,导致了网络文化被江湖文化“模塑”的命运。我们应当辩证地看待,既要正视又要反思。
江湖文化对网络文化具有以下积极影响:
新型的民意表达机制。由于网络江湖开放、平等、多元、及时的特性,网络在聚集民意方面显示出了其他正式渠道所不具有的优势。江湖化的网络逐渐成为一种新型的且被民众喜好的民意表达机制,成为许多政治性议题诞生的摇篮。由于网络的开放性,使得某一话题能在短时间内引起“围观”,从而使得就这一话题所引发的讨论形成一种无形的张力,对现实的政治生活造成巨大压力。
政策窗口开启的促生器。由于网络江湖的草根性、精英性兼具的特点,一些公共问题经由网民力量而给政府造成足够大的压力,民意聚集之后会经过过滤甄选、议案草拟等环节引起政策制定方的关注和重视,从而促使“政策窗口”的开启。
娱乐休闲的新阵地。江湖带有非主流的特性,具有主流社会所不具有的超强活力。在江湖化的网络,人们的个性得到了最大的张扬,社会整齐划一的那种传统面孔再也无法维系。网络文学、网络电视、网络电影、网络游戏、博客、微博等一系列娱乐休闲的新形态成为了现代人生活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娱乐了心情的同时,释放了压力,在无形中给我们的社会起到了“减震器”的作用。
对公权力进行监督的好形式。网络置身于体制之外,它在短时间内造势施压的能力使得公权力不敢肆意而为;其弥漫的传播效果,又使得公权力找不到可以躲避的灰色地带,规范、阳光的行使权力就成了公权行使者们所必需遵行的法则。
社会正义的辅助仪。江湖本身只是正式体制的一种辅助和调剂。具有江湖色彩的网络,不可能取代正式的制度和体制性社会正义的实现手段,只能作为一种辅助仪的角色而发挥自己的作用。网络中的“人肉搜索”等只能辅助正义,而非彰显正义,这种辅助若用不得当,反而可能会带来相反的结果。
江湖文化对网络文化有以下消极影响:
秩序社会的破坏者。自由空间与秩序社会自始至终是政治学界讨论不休的话题。江湖化的网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对于自由空间的期望和自由行动的诉求。但是,江湖本来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场域,充斥其间的并不都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也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所以,网络的泛江湖化如果不加规范和引导必然会危及社会秩序的维系。互联网时代背景下,支持虚拟社会的是一个实体社会,所以,网间的舆论和行为必然会影响到实体社会的运行。
主体性个人的杀手。个人是一个社会的最基本单位,个人的思想、动机、行为等构成了整个社会的运作和发展。而在江湖化的网络中间,个人力量微乎其微。个人的主体尊严在江湖化的网络大环境中很难得到认真对待和保护,尤其是江湖行为的非理性色彩,更使得个人的主体性难以彰显和维持,个人的隐私、尊严、话语等一系列个性主体的衍生权利都变得黯淡。
政治正常化的畸形儿。相对于现实生活的层级节制和严格监控,公民的很多合法的政治表达都趋于流产。相对于现实社会,江湖化网络的相对自由、宽松的环境,使得公民在现实社会中没能实现的政治表达释放出来。这在一定程度起到了释放社会压力,缓解政治怨恨的积极作用。但是长此以往,会造成公民对现实政治生活的冷漠,造成公众现实政治心理的畸形发展。在公权为尊的当今社会,依靠网络实现政治参与是不能养成健康的公民品格的,也不会培养出成熟的公民精神,公民政治还是要靠现实政治的改革和完善才能实现。
总之,传统文化中的江湖文化在现代互联网中找到了复活或者复兴的合适土壤。中国当下的网络文化也越来越呈现出江湖文化的发展趋势,虽然这种变化是受中国传统江湖文化“模塑”所形成的,但是,对网络文化泛江湖化的发展趋势我们应当足够重视,扬其精华,弃其糟粕,净化和规范网络,使网络文化向着文明、健康的方向发展。□
责任编辑:黄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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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1605(2011)05-0086-03
陈德志(1986-),男,山东淄博人,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行政哲学与文化、公共政策等;钟延红(1986-),女,山东潍坊人,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公共行政学理论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