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事件

□韦 名

口水事件

□韦 名

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局里很多人心里的希望就像院子里几株大树的新叶，见风就长。

老局长主政十年，终于像冬日树梢上的黄叶一样，虽苦苦支撑却也无可奈何地随风飘落了。十年里，院子里几株大树的叶子长了落，落了长，可局里除了少数人外，很多干部停留在“时光隧道”里：十年前是科员，十年后还是个科员；十年前是科长，十年后依然是科长……

哪个公务员不希望自己就像初春的新叶一样迅速成长?

十个春秋啊!

当黄叶飘落时，在容易伤感的春天里，局里的很多人不仅没人伤感，反而巴不得黄叶快落掉，好让新局长带来似剪刀的二月春风，细细裁剪局里的新叶……

怀着希望，局里很多人躁动不安。

新局长亲切得就像邻家的大哥大叔，挨着办公室串，眯缝着眼挨个问询情况。希望就像见风就长的新叶，一天一个样!

可正当局里很多人的希望空前高涨时，一件事情把大家震惊了：2月13日上午，局长来上班的第二天，被人吐了口水!

发布这消息的是局办公室主任。

“缺德啊!那天，局长正准备进局大门时，一口唾沫不偏不倚，飞落在局长亮闪闪的脑门上!”办公室主任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局长抬头向上望，发现很多窗口缩进了脑袋。脑袋虽缩进去了，可窗户来不及关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前，老局长多年压制一些干部，不提拔不重用，局里的一些干部恨他，除了在民主测评上给老局长制造点小麻烦或者写写告状信外，不知是谁带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窗口看到局长进大院，就朝他吐口水。虽然，多年来老局长一次未被口水袭击到，可局里的同志们爱从窗口吐口水却成了习惯。

糙米碰上了空舂臼，怎么会这么巧?

“咱局长真有涵养，被吐口水后，一点也没声张，而是擦干后一间一间办公室去看望大家……”办公室主任意味深长地说，“谁吐的，局长心里可清楚呢!”

怪不得那天局长每间办公室都看得那么仔细，在有的屋子还摸了摸窗户……大家一时恍然大悟!再回忆局长眯缝着眼的笑就有点不寒而栗!

谁吐的口水呢?

局长会怀疑谁呢?……

一时间，局里人人自危!

2月13日上午，我没朝窗外吐过口水。有些人开始还很镇定，可看到局长眯缝着眼的笑就不自信了……

2月13日上午我吐口水了吗?

我的窗户没有关，局长怀疑上我了吗?

口水事件煎熬着局里的很多同志。有些人甚至到处打探消息——局长究竟怀疑谁吐的口水?

驿动的希望之心被躁动不安的惊慌之心代替了!

备受煎熬的同志们迎来了新局长到任后的第一次全局机关干部大会。那是新局长到任后的第16天。

局长在会上讲了“口水事件”。

同志们诚惶诚恐，忐忑不安!

“我知道谁吐我口水!”局长的开场白让参加会议的人如坐针毡。

“2月12日，我到局里上班，13日我到各科室看望大家，14日，办公室刘主任告诉大家，13日上班时，我被吐了口水……”

台下鸦雀无声。

“14日晚上开始，就有很多同志来找我，说明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全局50人，除了3人没来找我之外，陆陆续续来了47人。”局长提高了声调，“我统计了一下，47人中，有20人是来慰问撇清关系的，有15人是来检举揭发他人吐口水的，有12人是来主动承认自己吐的……”

台下有人脸红有人脸青，嗡嗡声一片。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根本就没有被谁吐到口水，我是故意让刘主任这么说的!”局长又提高了声调，嗡嗡声不见了，会场上错愕、惊慌一片!

“大家被压制了多年，想进步的愿望我能理解。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要做官，先做人!”局长说完随即宣布散会。

希望像春天里刚刚长出的嫩叶一样遇到了倒春寒，未见长大就掉了。

没有了希望的同志们少了些躁动不安，多了些小心。

新局长与老局长一样，该提拔的人一刻不停地提拔。不一样的是被提拔到的欢天喜地，没被提拔的没有怨言——他们本身就不敢奢想!

（摘自《小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