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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数字与干支字看许慎的语言观

2011-08-15赵涵茜

黑龙江史志 2011年1期
关键词:文字学许慎经学

赵涵茜

(青海师范大学 青海 西宁 810008)

从数字与干支字看许慎的语言观

赵涵茜

(青海师范大学 青海 西宁 810008)

许慎的《说文解字》浸透了阴阳五行和天人合德学说,其中数字和天干字与阴阳五行的联系尤为密切。许慎的语言观中有可借鉴的成分,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数字;干支字;许慎;语言观

一、引言

许慎的《说文解字》“第一次对汉字的字形、字义和字音作了全面的分析和描写,第一次按照汉字形体的构造来分类,第一次把汉字按偏旁归纳为五百四十个部首”[1],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字典。它彻底摆脱了过去字书的那种只是把汉字凑在一起而不管其间有无关系的局面,把字书从儿童识字课本阶段提升到了字典的阶段,为文字学的建立立下了丰功伟绩,反映了中国古代文字研究的丰硕成果,标志了中国古代文字学和字典学的正式建立。

“汉字构形的理据性以及对这种理据性的阐释,是中国文字学赖以形成的基础”[2]。然而,事实上汉字并不能将其内涵明确清晰地呈现在它的形体中,古文字不能,今文字更不能。当阐释者面对一个个小篆、籀文、甲骨文等古体汉字时,很难用它们的形体完整准确地解释其固有的意义(尤其是后起意义)。因此,汉字的阐释不可避免地加入了阐释者对汉字构形的主观体悟。在阐释过程中,作者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阶级立场、思想观念、价值取向融入到作品中去。正是这种无意识的流露,使我们能反过来从作品中挖掘作者的学术思想,研究其文化背景。以下试图通过《说文解字》中的数字与干支字,来反观许慎的语言观。

二、数字与干支字的解释

1.数字与五行学说。关于文字起源的问题,历来都是文字学、甚至是整个人类文化史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说文·叙》就是从探讨汉字的起源开始的:

“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史官仓颉,见鸟兽蹄之迹,知分理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

许慎认为先有“八卦”、“结绳”,然后才有“书契”。也就是说,在汉字产生之前,中华民族曾经经历过用画卦、结绳帮助记忆的阶段,最后才由仓颉发明了汉字。“虽然他还没有真正科学地认识到汉字起源于图画,汉字体系也不可能由某一个人发明出来,但他认为汉字的产生有一个形成过程,这种发展的观点却是非常可取的”。[3]但是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把“一”至“十”十个数字与阴阳五行联系起来:

一部:“一,惟初大极,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东汉道家学说盛行,道家的重要著作之一《太平经》认为“天数起于一终于十。”许慎深受这种思想的影响,所说的“道”是被汉代人用“天人感应”改装过的“道”——即主宰天地的天数、天道。“道立于一”是说天道从“一”开始分化。

二部:“二,地之数也。从耦一。”“二”是平行、等长的两条横线。《易经》中说“天一地二,有一然后有二。”许慎认为“二”指地。

三部:“三,数名。天地人之道也。于文一耦二为三,成数也。”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说“陈焕曰,数者,易数也。三兼阴阳之数言。一下曰‘道生放一’,二下曰‘地之数’,三下曰‘三者,天地人也’。老子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释三之义。”

四部:“四,阴数也。象四分之形。”按《易》的说法,阴、阳相互转化,阳尽而阴生,阴尽而阳生。许慎说“四”是纯粹的“阴”的数字,显然是运用了阴阳五行学说。

五部:“五,五行也。从二,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许慎说“五”指金、木、水、火、土这“五行”(行,顺天行气之意)。他认为五“从二(指天、地)”,而阴阳在天地间交叉(即“交午”),对这一字形的分析充分体现了他的五行学说。

六部:“六,易之数。阴变于六,正于八。从入从八。”意思是:只有一个“天”、或一个“地”、或一个“人”,都不能表示出其变化。只有两个(一对)才能发生变化。《周易正义》“初有三画,虽有万物之象,但于万物变通之理犹未尽,更重之以六画备万物之形象,穷天下变化之能事,故易画六而成列”。又说:“立天之道阴与阳,立地之道柔与刚,立人之道仁与义,三才而两之(天、地、人这三才每个都成两个),故易画六而成卦。”正因为有了变化,从八卦中才能产生说明万物变化的八八六十四卦,而每卦都要画六道才能成列。因此,“六”是构成“易”卦的数目,所以许慎说“六”是“易之树”。

七部:“七,阳之正也。从一,微阴从中斜出也。”意思是:因从六开始减弱,阳到“七”就走向“正”(纯粹)了。但“七”本身的阳还不纯粹,还有微阴从中斜出。

八部:“八,别也。象分别相背之形。”许慎认为“八”部中所收的字有“分别”(如分、共等)、气向相反的方向发散(如曾、尚)两种意思。于省吾《释一至十之记数字》“《说文》所释计数字以八字为近是……就形言之,许说与初文之义当不相远”。

九部:“九,阳之变。象其屈曲究尽之形。”许慎说“九”是阳走向减弱、向阴发展,也就是向“一”变化。于是从一至九循环往复,天道、地道、人道无穷。

十部:“十,数之具也。一为东西,—为南北,则四方中央备矣。”许慎认为数发展到“十”就全部完备了。6(阴)×9(阳)×10(数完备)=540,这就是许慎设540个部首的寓意所在。另外他说“十”表示“四方中央备”是把“十”与五行无方相配,并和“五”呼应。

现代学者在考释古文字中的数字时,往往是从字形的变化去考察字形的产生,或从发生学的角度考察古人数的观念的产生和变化。许慎则把这些数字作了经学的玄想的解释。在这些解释中,数字的笔画都成了八卦形式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可以看出许慎的语言观深受阴阳五行学说的影响。

2.干支字与历时、方位、五行、人体的关系。甲部“甲,东方之孟,阳气萌动。从木戴孚甲之象。一曰人头宜为甲。象人头。”

乙部“乙,象春草冤曲而出,阴气尚疆其出乙乙也。乙承甲,象人颈。”

丙部“位南方。万物成炳然。阴气初起,阳气将亏。从一入冖,一者,阳也。丙承乙,象人肩。”

丁部“丁,夏时万物皆丁实。象形。丁承丙,象人心。”

戊部“戊,中宫也。……戊承丁,象人胁。”

己部“己,中宫也。……己承戊,象人腹。”

庚部“庚,位西方。……庚承己,象人脐。”

辛部“辛,秋时。……从一从辛。辛,辛也。辛承庚,象人股。”

壬部“壬,位北方也。……壬承辛,象人胫,胫,任体也。”

癸部“癸,冬时。……癸承壬,象人足。”

这些天干字,从字形上解释,大概是很不容易得到确解,许慎显然是把它们作为一个独立的系统加以解释。这个系统包括五行、方位、时历、物候、以及人体。这种用“象”的方法解释一切,是由《易》的传统而来的。《易》的传统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几乎所有的古代哲学家都绕不过它,或干脆直接用它作武器来解释一切。许慎也同样如此。

“十二支”也叫做“十二辰”。《说文》中对十二支的说解有四个含义:一是训释十二支字形的本义。二是以十二辰记月份。这是因为地支指地上的情况,而月份与万物(农业为主)关系密切。许慎认为万物的生长与阴阳二气有关。三是以十二支记阴阳二气的消长与万物(主要是植物)的关系。阴阳家认为阳气盛则万物生长,阴气肃杀,故阴盛则万物凋零。当阴气在地上肆虐时,阳气则潜入地下黄泉待时而动。四是分析十二辰的字形结构。例如:

子部:“子,十一月阳气动,万物滋。人以为称。象形。”

丑部:“纽也。十二月万物动用事。象手之形。”

寅部:“髌也。正月阳气动,去黄泉欲上出,阴尚强也。”

卯部:“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象开门之形,故二月为天门。”

许慎对地支字的解释套用了全部《月令》,今天的读者也许很陌生的内容在当时却是“家喻户晓,人人明白”。所以当《说文解字》汇聚了大量类似的说解时,从事经学的古代学者们自然全盘接受,而少有质疑者。许慎采取这样的方式,也自然不仅仅是“出于对儒家传经的尊重,不得不放在这里的。”[4]数字、干支字作为部首字,在字形上是“形无所蒙”,在哲学意义上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相似之处。在这个意义上说“据形系联”固然不成,但说是“方以类聚”“引而申之”,说是“同牵条属,共理相贯”,也就更有说服力了,若用以“究万原”,在许慎的年代,大概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数字、天干字、地支字,集中地反映了许慎与阴阳五行联系紧密的语言观。

三、许慎的语言观与两汉经学的“微言大义”和“谶纬”风气

战国的邹衍提出了“五行终始说”,把五行终始跟经学揉到一起的却在汉代董仲舒之后。董仲舒是以阴阳五行解释《公羊传》的大师,其后的“汉代经学笼罩着神秘主义的气氛,是跟董仲舒的奠基分不开的。”[5]董仲舒的另一发明是用“天人合德”来解释经学,并以此作为治国的依据。西汉儒学之所以复兴,一方面由于公孙弘,另一方面是由于董仲舒。经过他们的改造,儒学演变为经学,由原来的质朴变为玄妄,同时也变得更加依附政治,更加追逐所谓“微言大义”。

西汉末年,由刘歆挑起的经今古文论战使汉初以来的经学传统受到了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对经义的讨论转向了对文字字形的追究。另一方面,由于经学对政治的依附,追逐“微言大义”又走向了“谶纬”。“王莽靠谶纬篡汉,刘秀借谶纬中兴。东汉时期,谶纬并不因王莽的利用而被废,反因着刘秀的喜爱而更盛。东汉经学中的谶纬风气笼罩着所有的学者,许慎当然无法例外。”[6]因而,《说文解字》用阴阳五行以及天人合德来解释字形字义也就不奇怪了。例如,今天作为数字的“五”,如果从字形上考察,很容易结合民俗想到“象算筹相交之形”[7],现代古文字学家正是这么做的,而许慎则把它解释成五行,交叉的两画亦因之被解释为“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8]。

四、结语

许慎承认汉字的产生有一个形成过程,这是他文字学理论先进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认为文字与五行终始和天人合德的关系密切,并通过《说文解字》把它们捏合在一起,反映了东汉经学的谶纬风气。

[1]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2]陈梦家.中国文字学.[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邹晓丽.基础汉字形义释源——《说文》部首今读本义[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陈五云.说文解字和许慎语言哲学初探[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0(11)

[5]宋玮明.《说文解字》与许慎思想浅析[J].湘潭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6)

[6]蒋泽枫.许慎对今文经学中阴阳谶纬思想的吸纳[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9(1)

[7]邓文彬.中国古代文字学的建立与许慎《说文解字》的地位和影响[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8)

[8]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09

赵涵茜(1985-),女,河北内丘县人,青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08级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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