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大地的零食

■廖静仁

我们都是大地的零食

■廖静仁

好几个午后，我总是这样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怀彧兄的散文集《大地零食》，间或听听窗外树叶沙沙的私语，看看秋阳穿过窗帘缝隙，静静地泻到书案上的光斑，发会儿呆，仿佛有某种禅定的意味，久违了，这滋味。

我读文章，向来拒绝浮饰、炫技、不懂得节制或者太取巧的文本，而倾心向往那些沉静、滋润、散发着生命芬芳的文字。怀彧兄的语言自信，从容，纯净，灵动，一任天然，毫不做作。寓深远于朴素，寄激情于安静，将感情与思想的激流天衣无缝地渗透于慧达而细腻的字里行间。当然，过多的关注文字是无聊的，文学固然是语言的艺术，文学与语言好比绘画与色彩，从来没有一位画家仅凭制造色彩效果便成就了他的绘画艺术。莫奈、梵高等印象派画家都是用色高手，但他们真正想画的却是光，是太阳，惟其在追逐光的过程中，造就了绘画色彩的无比辉煌。文字的背后是思想，是人格，是灵魂。

当怀彧兄经历了一次生死的考验，“他又行走在这条路上了。还是夹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打着摩丝的头发，偶尔有一两根很打眼地翘着，这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他开始发现：“原来一公里的路上竟有那么多的风景：在这里，每一股迎面而来的风都是景观，每一个映入眼帘的人都像是亲人……人行道上的石纹，两边整装迎候的树木，漾在地下通道的长青藤，停在十字路口的汽车，拿着扫帚的清洁工，肃立着的年轻英俊的门卫，那些急匆匆走向大楼的同事……”所见所感，总是那样地蓬勃而生动，亲切而和蔼。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人们行色匆匆，快步的赶往自己的方向。几乎没时间注意两旁的风景，也就忽略了许多美丽的事物。我常想，上帝在为人关上一道门的时候也会为人打开一扇窗。而怀彧兄正是在经历了一次生死的考验之后，原来那一公里路上灿烂的阳光，开始直射进他的心中，使他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切，心灵也变得晶莹剔透。走在原来的那一公里路上，他坦然，自在，镇静，常常面带微笑，有时笑得很阳光很灿烂。只有那种心中有光的人，才能整个面容向外发光。那内心之光，就是爱。他有爱，他也在不断地言说表达着爱。他说：“对生命，每一种关怀都是大恩。将感恩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学习您的真诚与博爱，沉淀浮躁与不安，消融怨艾与喧嚣，立足新起点，活出新境界，努力不辜负这经历过九磨十难、承载了千恩百惠的新生命。”怀彧还说，“我笃信缘分，也相信前世今生。我相信：父母，弟妹，我们曾经的一家六口，就是上帝赐予的一场千年之约。”

一切景语皆情语。这些爽洁、宁静的文字里所包涵的精神家园、生命航标和珍爱亲情，弥漫着沉郁的人生况味，闪烁着澄明的智慧之光。怀彧兄真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想起怀彧就如曼德尔斯塔姆所说的那一刻：“相认的瞬间使我们感到甜蜜”。人生是如此复杂但却纯真、质朴，如此大千世界，我们都需一条小路，一片净地去细细地品味，修炼自己，用心感受美妙人生。

怀彧兄是勤勉的。他所从事的工作，非常繁琐，每天开会、听情况汇报、隔三差五要下乡调研，既写公文材料，有时甚至要把未完成的材料带回家去打磨，但他还是利用业余时间阅读了大量的古今名著，并且，只几年的功夫，又有了这本集子及另一本诗集的出版。

当怀彧兄选择《大地零食》这一篇名作为集子的书名时，我想，对人生、生死都有异于常人感悟的他，在这里是一定另有不可言说的“大化”境界。怀彧兄虽然只说了童年时代“我的零食在广袤而幽深的大地上。而大地从不吝啬。”毕竟，我们的所有一切都是拜大地所赐！台湾星云大师来长沙作书法展览时，一幅“无尽藏”至今难忘，人固“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然而江山无尽，天地无私，“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大地的天性就是善良、淳朴、勤劳、谦卑、友爱、宽容、和平、正直、追求……泰戈尔《飞鸟集》里有写到，上帝在等待人类在智慧中重新获得童年。

我一边品读《大地零食》这本集子，也一边在揣摩怀彧兄给每一辑的分类和定位的真正意图。从“熟风景”的画意中，我看到了仁爱，从“地花鼓”声响里，我听到了乡音，从“在这里”的相对静止中，我感到了执着，从“这两年”的时光中，我握住了真诚，而从“白月光”的色彩中，我领略到的是“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在动”的大彻大悟。

会什么为是“白月光”呢？“父亲在，母亲在，这里才有家的感觉。”“人世沧桑，每一个大年夜都会留下特殊的生命印象，每一个大年夜都会是第一与惟一。”然而，父亲还是走了，就如太阳终会西去，留下的是她的温暖。但是，“一弯静静的/小小的月亮/整夜弯着身子/为自己歌唱。”哦，太阳落了，月亮又会升起来。这原本就是自然，那么，我的兄弟，你不就是又一轮辉煌的太阳正在散发着自己的光与热吗？

在沉静的光芒中，丢下怀彧兄的《大地零食》，静坐观想，我看到了时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见了自己的心魂，友爱、亲情、童年、大地、田园、诗歌，这不正是我们喜欢所要归去的所在吗？在沉静的光芒中，古希腊女诗人萨福的诗句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晚星带回了/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带回了绵羊带回了山羊/带回了牧童回到母亲身边

（作者单位：湖南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