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入浪漫的幻想世界
——《女祭司》中的幸存策略解读
2011-08-15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40065
⊙丁 义[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 重庆 40065]
遁入浪漫的幻想世界
——《女祭司》中的幸存策略解读
⊙丁 义[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 重庆 40065]
《女祭司》是加拿大著名的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三部小说。首次发表于1976年。小说交替描写过去和现在,以第一人称讲述了哥特式浪漫小说家琼如何以逃避的方式换取幸存的故事。小说通过描述主人公看似荒谬却属无奈的人生经历,展现了现代女性因与男性文明格格不入时的种种迷茫与困惑、痛苦与挣扎。本文通过分析女主人公在他者注视下自我分裂,多重自我共存的生存状态,研究了小说中女主人公的逃入浪漫的幻想世界的幸存策略。
《女祭司》 浪漫故事 逃避
《女祭司》是加拿大著名的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三部小说,首次发表于1976年。与她之前两部小说一样,《女祭司》关注的是生活在他者注视下的都市女性的生存状态,描述的是女性因与男性文明格格不入时的迷茫与困惑、痛苦与挣扎。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也因此常被称为女权主义作家。但阿特伍德本人否定了这种解读。她强调自己的小说并没有女权主义的成分,她所描写的只是社会现实。而夏洛特·拜尔也认为阿特伍德所关注的是寻找幸存之路,无论是在个人的还是集体的,无论是生理的还是精神的。《女祭司》就讲述了一个女主人公通过遁逃到浪漫故事中以获取幸存的故事。
一、在他者注视之下分裂的自我
《女祭司》的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虽然女权运动、民权运动等一系列社会运动为女性争取了一些平等权利,但在实际社会生活中,女性仍然处处受到社会关于女性气质观念的约束,不得不时时压抑自己内心真实的渴望,竭尽全力去迎合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女主人公琼因为肥胖有着一个噩梦般的童年。成年后的琼为了幸存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有着双重的身份。一方面,她是哥特式浪漫小说作者,路易莎·德拉考特;另一方面,又是热血青年阿瑟温顺的妻子琼。为了取悦阿瑟,她不仅一直向他隐瞒着自己的过去和职业,甚至还研读各种政治书籍以迎合阿瑟不断变化的政治喜好,努力创造并维持一个温顺的好妻子形象。
而这个过着双重生活的琼却有着一颗敏感而渴求平等的灵魂,这也注定了她将挣扎于多重的分裂的自我之中。畸形秀上的胖女人与琼素未谋面,却常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就是琼被深埋的肥胖的过去,代表着渴望被关注的内心需求。但从小不被接受的经历使琼既渴望被关注,又害怕被排斥。因此成年后的女主人公选择了隐藏过去,重塑自己来迎合他人和社会以获取认同。说什么自己的第一次是和童子军教练,和姑妈合影的那个胖女人是自己的另一个姑妈,这些谎言都是琼想要抛弃过去,重新塑造一个“正常”的自我的努力。甚至对自己的诗集《女祭司》,她也将其归功于某种神秘的力量。女主人公就这样自我否定着,用虚假的外表把真实的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可是那个代表着内心真实诉求的胖女人却时时出现,困扰着自己。
妈妈是琼分裂的另一个自我。她苗条,漂亮,与众不同。童年的琼肥胖,叛逆,是妈妈活生生的反面。而成年后的琼就变成了她的妈妈。妈妈的化妆品将真实的她变成了阴影;而琼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伪装的结果。妈妈因自己对家人的期望无法得到满足而不满和怨恨,而琼又何尝满意自己的婚姻和生活。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所欣赏的亨利·杰姆斯式的鬼故事传统在这里得到了体现。“我们看到的鬼实际上就是我们自我的一部分。”几次三番出现在琼梦中的妈妈是个有着三个头的怪物,这个恐怖的形象实际上代表的是琼对于虚假的那部分自己的厌恶。
在琼的小说《被爱追捕》中,女主人公费利西亚有着一头红色的长发,性感漂亮,一如琼自己。她追求真爱,但却面临着被抛弃的命运。“她只想和她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就是这个不可能的愿望毁了她。”琼也在质问命运:“我要求不多,我只想被爱。我只想得到一些别人的关怀。难道有那么可怕吗?难道就那么不可能吗?难道我是某种异类?”当认为已经坠河淹死的费利西亚再次出现时,她变成了体型巨大的胖女人,啜泣中还呼唤着阿瑟的名字。这里,琼和她的女主角融为了一体。
另外,在丁尼生的夏洛特夫人身上,在电影演员琼·克劳福德身上,在电影《红舞鞋》中的女主人公身上,她都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分裂的多重的自我共同存在,相互交织成一张大网将琼困在中间,痛苦失落而无法解脱。
二、逃入浪漫的幻想世界
传统的浪漫小说中上演的总是美丽善良,忠贞坚强的女主角历尽磨难,最终被英俊潇洒的王子搭救,从此和王子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套路。在这个世界,幸福是确定的,伤痛是仪式性的。琼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遭受到种种不平待遇,她一直幻想自己就生活在那个虚幻的浪漫世界中。她想象自己是姑妈和一个英俊的赌徒的女儿;把童年时遇到的那个裸露狂幻想成浪漫小说中的男主角;她将父亲想象成浪漫小说中的坏蛋,怀疑母亲的去世与他有关。她把自己幻想成浪漫小说中受难的女主角,时刻期盼着她的王子前来搭救。
她对阿瑟一见钟情,因为她发现他是“一个忧郁的战士在为一些几乎失败的事业而战,理想主义的,宿命的,有点像拜伦爵士”。即使是他的冷淡疏离在琼的眼里也成了一种英雄该具备的气质,他的各种政治理论则被琼比喻成了“有着深红色内衬的披风”。
当她对阿瑟的浪漫幻想逐渐被现实击碎时,她又被另类艺术家“皇家豪猪”身上的独特气质(也是拜伦式的)所吸引,而成为了他的情人,并热情地参与他匪夷所思的艺术创作。当“皇家豪猪”后来抛弃怪诞的自己,还原回现实的“正常的”人恰克·布鲁尔时,琼感到很失望,立即断绝了和他的来往。“皇家豪猪”不能理解,琼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正符合了琼对现实世界的浪漫化幻想和逃避需求。“对他来说,现实和幻想是同一个东西,这对于他就意味着没有现实。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意味着没有幻想,因此也就没有了逃避。”“一个高大的身穿披风的男人,那才是我需要的。”
不仅是“皇家豪猪”不能理解琼的这种逃避需求,阿瑟也无法理解。他对浪漫主义小说不屑一顾,甚至认为这种书是垃圾,只会腐蚀读者的灵魂。“他一点儿也不能理解我的读者们要逃避现实的渴望与需求,这种需求我太了解了。生活对她们太苛刻了,她们没有反抗,她们像疾风中的杂音一样崩溃。逃避对她们来说不是奢求,是必需品。”琼通过创作浪漫主义小说为自己也为她的读者提供了逃避的地方。她的女性读者也和她一样对自己的丈夫,生活充满了浪漫主义幻想。所不同的是前者总是希望自己可以被丈夫理解,因此会尝试不断的解释和表白而变得喋喋不休,最终只能换来焦虑和丈夫的厌弃;而后者则将自己对生活的幻想留给自己,从不尝试对丈夫表白。这样虽然可以维持一个好妻子的形象,却不得不过着双重的生活,痛苦而失落,没有一个完整的自我,只能在各个分裂的自我之间飘来飘去。小说中多处提到漂浮,表达着女主人公自我分裂,无依无着的失落情绪和生存状态。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借浪漫小说逃离现实的做法并不只是小说中才有的。实际上,在克莱拉·托马斯的教学过程中,她注意到,逃避是女性最根本的本能。琼的很多在男性看来很荒谬的行为在她的很多女性学生中找到了共鸣。只是作为职业浪漫主义小说作家,琼将这种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想。
三、尝试与自我面对面
琼为自己编织着一个个虚幻的世界,最终把自己也困在了其中。浪漫小说虽然可以为女主人公提供心灵暂时的平静,却无法拯救她。当种种幻想破灭之后,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找出那个企图控制自己的黑暗力量,正视真实的自我。琼的诗集《女祭司》描写的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之间炽热而荒诞的爱情故事。虽然她竭力否认,但这个故事无疑就是与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关,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琼为自己故事的女主人公费利西亚设计了一个迷宫。在这里,她遇到了四个自称是自己丈夫的女人。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接受采访是曾说到,“我所用的迷宫象征着进入地狱”。为了进一步说明,她还提到维吉尔的《埃涅伊德》中埃涅阿斯进入地狱寻求真相的故事③。费利西亚进入迷宫实际上就是琼自己进入地狱寻找关于自己的真相。费利西亚见到的四个女人都是琼,代表着琼每个分裂的自我。在这里,琼发现凶手,或者说是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就是那个自己一直期盼着会来拯救自己的,披着黑色披风的王子,或者说就是自己一直当作庇护所的幻想世界。她必须抛弃那个不现实的世界,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从所有这一切中学到点教训”。
女主人公琼处处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以求得到他人和社会的承认与接受。社会的要求与自己真实的渴望之间的巨大冲突最终导致了她自我的分裂。为了求得安慰与庇护,她转向了那虚幻而浪漫的幻想世界,期盼着被王子搭救。她的经历看似荒谬,却真实反映了现代女性在男性文明社会的生存状态,被很多女性经历过或正经历着。正如阿特伍德在《浮现》和《可以吃的女人》中所表明的一样,在男性文明社会中,真正完整统一的自我是不存在的。作为现实生活中女性根本的需求,逃避也是不可能避免的。琼虽然决定不再写哥特式的浪漫小说,但她又考虑要尝试科幻小说。而科幻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幻想世界呢?在小说的末尾,琼承认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同时也承认自己永远也不会是个整洁的人。作为读者,我们不禁猜测,琼是否真的能从过去吸取教训,将来的她还会做出怎样的荒唐事来?小说开放性的结尾似乎预示着,只要社会条件不变,社会对女性的女性气质期望和要求不变,像琼这样看似荒谬却很无奈的故事就将反复上演。
[1] Atwood,Margaret,Lady Oracle.O.W.Toad Ltd.Toronto,1976.
[2] Beyer,Charlotte,Feminist Revisionist Mythology and Female Identity in Margaret Atwood’s Recent Poetry,Literature&Theology,vol.14,No 3,September 2000.
[3] Sandler,Linda,A Question of Metamorphosis.Ed.Earl G.Ingersoll,Margaret Atwood— Conversations.Willowdale:Ontario Review Press,1990.
[4]Thomas,Clara,Lady Oracle:The Narrative of a Fool-Heroine.Ed.Arnold E.Davidson&Cathy N.Davidson,The Art of Margaret Atwood—Essays in Criticism.House of Anansi Press Limited,Toronto,1981.
作 者:丁 义,重庆邮电大学外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北美文化。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