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理想的孤独之旅
——对张承志小说中几组意象的把握
2011-08-15宣化科技职业学院河北张家口075100
⊙田 颖[宣化科技职业学院, 河北 张家口 075100]
探寻理想的孤独之旅
——对张承志小说中几组意象的把握
⊙田 颖[宣化科技职业学院, 河北 张家口 075100]
我们通过对张承志小说中“意象”的把握,清晰地解读出他探寻理想、追问生命的足迹:孤旅的起点——在路上的孤独——孤旅上的驿站……“意象”对于张承志来说是一种特殊的倾诉方式,也是他情感与理智共同依附的艺术符号与表现载体。在我们对“意象”的分析中感受到了张承志探寻理想过程中的巨大孤独感,这是由他独特的境遇所决定的。而他最终皈依宗教后,在他面前展开的又是更广阔的文学之旅。
理想 意象 孤独之旅
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历程里,张承志无疑是一位有着独特创作经历的作家,因此对于他文学创作的研究与评论也相对较多,并且也引起过当代文坛的许多争论。但是无论外界的情况如何,张承志始终保持着他自己鲜明的创作个性,恪守着他的信仰与理想,守护着一片纯粹清洁的精神世界。也正因为他所选择的方式的独特性,使得他在探寻理想的旅途上显得分外孤独。这种巨大的孤独感在他的小说中可以被我们解读出来。通过张承志小说中几组“意象”的串接,我们可以清晰地踏上他孤独之旅的起点、行进路途和停靠点,共同感受信仰与理想的力量,瞻仰生命彼岸之光。张承志的小说从《黑骏马》《北方的河》到《金牧场》再到《心灵史》,一路读来“意象”一词凸显在我们的审美视野中。且不去细读作品,单从题目归拢来,就可以感触他那些独特而又意味深远的“意象”,如“绿夜”(《绿夜》)、“黑骏马”(《黑骏马》)、“桥”(《老桥》)、“北方的河”(《北方的河》)、“九座宫殿”(《九座宫殿》)、“残月”(《残月》)、“黄泥小屋”(《黄泥小屋》)、“红井”(《不灭的废墟》)、“金牧场”(《金牧场》)、“血衣”(《西省暗杀考》)、“拱北”(《心灵史》)。“意象不是一种图像式的重现,而是‘一种在瞬间呈现出的理智与情感的复杂经验’,是一种‘各种根本不同观念的联合’。”所以,仔细品味作品,令我们惊奇的是,从意象的表层串接,彰显了张承志的三段心灵历程:一是“孤独之旅的起点”,一是“在路上的孤独”,一是“孤旅上的驿站”。沿着这一旅程,我们真切地体味到了张承志追寻理想的执著,同时,愿他的探索给我们以启迪。
一、孤独之旅的起点
一段旅程的开始总是让人兴奋、喜悦,充满了力量。在张承志探寻人生理想、追寻生命旅程的开始,同样是充满了青春的勃发,弥漫了启程时的庄严。《绿夜》《黑骏马》《老桥》和《北方的河》都是张承志1985年以前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中的意象如“绿夜”、“黑骏马”、“老桥”、“北方的河”见证了作家那段无悔的青春。“绿夜”中的豪情、“黑骏马”上的爱情、“老桥”边的誓言、“北方的河”畔的壮勇累积了主人公此后难以割舍的精神财富,滋生了主人公源源不断的生命元气,同时,他们也伴随作家踏上了孤寂的探寻之路。长篇小说《北方的河》是张承志1983年创作的作品,“河”是小说的中心意象。小说主要讲述主人公的察河、考学与恋爱的故事,小说中的人、事、情都与河有关。故事中的每一条河都给予主人公精神的启迪和情感的慰藉。这恰恰是因为作者把“河”作为了他探寻理想的源头,带领读者顺流而下去追寻真正的“美”、至极的“真”。主人公来到“额尔齐斯河”畔,这条“自由而宽阔的大河”重塑了他,使他刻骨地明白了什么是“意志、热情和诺言”,他从这里获得了真正的成长。“额尔齐斯河”给了他勇气去面对那几年底层的困苦生活,赋予了他坚强,忍痛埋葬了初恋,更启迪了他去从事北方诸河的研究。他曾心境迥异地两度与“黄河”搏击:从前的黄河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珍贵的怀念;而十几年后的黄河却成了他心目中的父亲,给他支持、安慰与保护。这“虽饱经沧桑但仍奔腾不息”的大河赋予了他勇气与力量去迎击人生中的不幸与艰难。
在张承志的草原小说《黑骏马》中,“黑骏马”作为一个贯穿小说的意象,带有极强的草原文化色彩,在较大程度上代表了草原民族的沧桑。因为,对于草原游牧民族来说,骏马是他们心中的“美神”,它伴随了牧民们的生活,骏马是草原民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牧民们把获有一匹神奇的骏马视为理想与憧憬。此时,张承志的民族宗教倾向就可窥见了。少了许多少年时的激越,多了许多宗教理性的深入思考。当然,这是与他的血缘联系、文化背景、个人经历紧密相连的。作为伊斯兰教徒在中国混血相融的后代,张承志深知:母族在失乡丧语后仅凭信仰伊斯兰教而“苟存至今”,但他虽生在一个极具伊斯兰氛围的回民之家,却长在汉文化腹地北京且赶上了一个“革命的年代”。因此,在他追求生命本真和人生理想的开始就带有了探寻母族精神的自觉,而“当一种强大的汉文化声音湮没作为少数民族宗教声音的时候”,他的选择与执著必将异常孤独。
二、路上的孤独
在如此强大的汉文化背景下,张承志要保留那份清洁,坚守母族的精神理想,伴随他的只有误读与不理解了。他渴望为自己的母族找到一方立足之地以护佑自己清洁本真的生命理想,但是作为一个受汉文化影响很深的个体又如何能扛起一个宗教的重负。为了摆脱这深重的孤独,他只有在路上“荷戟独行”了。
张承志1985—1987年的三四年间创作的小说就与1985年以前的作品有很大的不同。前文已经说过,那是他“孤旅的起点”,带有着青春的热情、出发前的喜悦与激动,那么之后的作品基调沉默了许多,宗教情怀更加浓重了。这可由作品《九座宫殿》《残月》《黄泥小屋》《不灭的废墟》和《金牧场》中的意象深刻感受到。“九座宫殿”、“黄泥小屋”、“残月”和“金牧场”等意象都代表了一种“生之念想”,不论是激越的人生,还是平淡的生活,只要是真实的活着,“生之念想”就是生命存活的目的。《黄泥小屋》中黄泥小屋反复出现,每当苏尕三远眺时,他心里都不断出现斗争,从逃避到认命,从矛盾到反抗,最后他终于战胜了一切,和自己的女人奔向“黄泥小屋”,去找寻他们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是啊,走吧,哪怕走下去再苦再难,哪怕真是从此走进火狱,反正是决不回头了。反正是决不能回头了。走吧,哪怕走上这一辈子,哪怕走到这片茫茫大山的尽头,那大山的彼岸一定会有纯净的歇息处,他俩一定能在那里搭起自己的那座黄泥屋”。这是苏尕三的生命企盼,更是张承志在孤旅上发出的呼喊,无论多么孤独也必要找到那可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金牧场》中额吉因“金草地”的念想而迁徙了一生,这是具有宗教信仰的人才具备的执著。
从“九座宫殿”、“残月”、“黄泥小屋”到“金牧场”,意象的变换使我们看到张承志为着那个终极的理想不停地追寻着,不管孤独与痛苦他都在一步步地接近他的理想彼岸。
三、孤旅上的驿站
小说《残月》中杨三老汉急急奔寺做晚祷,为着去看一眼清真寺顶那弯高悬着的、残缺的铜月牙,当他看到寺门大开光辉四射的时候,他念想了二十年的东西就出现在眼前了,他坐在树下终于可以歇歇了。由此作为过渡,张承志最终皈依了宗教,为自己找到了根,找到了可以歇脚的地方。
张承志皈依宗教后的身体力行之举就是创作了《西省暗杀考》(1989)、《心灵史》(1990)等作品。就像作家在作品中写道的:“到了一九八九年,我相信,我已经成了一名哲合忍耶的战士。”作品中的“血衣”、“拱北”等意象也就完全成了宗教信仰的指代。《西省暗杀考》中伊斯儿这个血泊中的幸存者,生命的全部目的只有一个:为家为族更为教复仇,求一件“血衣”进天堂;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剩下复仇,为了家为了族更为了教。《心灵史》中“拱北”则是七代宗师舍命争得、辈辈传诵的生命璀璨的显示。张承志的皈依之路是从以伊斯兰子民身份“探访拱北”开始的,他凭借座座拱北(即圣徒墓)构成的“白色联络图”而闯入了哲合忍耶的血泪历史中。他八赴大西北、十进西海固,用了六年的时间创作了以哲合忍耶教史为主要描写对象的《心灵史》。“拱北”在《心灵史》中是贯通全文的意象。对回民们来说,“拱北”就是他们崇拜的图腾,代代传承。实行薄葬的回民,拱北寄托着他们的历史和一切情感。现实中也往往是这样:在祖先拱北旁盖房、娶妻、生子、聚众和建寺,一个回民的村落就这样形成了。对于那些远离了家乡生疏了乡音的回民来说,拱北更是他们的根;而对圣徒们来说,有了拱北才会有被崇拜和被追随。
张承志在《心灵史》中曾流露出自己打算停止文学创作的想法,但是他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文化人,他最终没有停止自己的创作,他针对世俗的社会现实,继续以散文的文学形式延续着自己的文学之路,追求之旅。《心灵史》完成之后,张承志相继出版了《清洁的精神》《荒芜英雄路》《以笔为旗》等散文集,再加上1989年的《绿风土》,他在散文这个领域内以独白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精神追求与思想所得,他自信而坚定地捍卫着一种神圣的价值观,塑造并呼唤着理想中新的时代品格与时代风范,他的作品表现出了一种独立、深邃、冷峻、热烈而庄严的审美品格。
本文仅想通过“意象”链接来与读者一同理解张承志1990年以前的小说创作,感受他探寻理想的心路历程,我相信对我们理解这之后的散文创作是有很大帮助的。他以他的创作唤起中国文人对自身命运、对民族文化命运的沉思,引导我们点燃心中的圣火,去追求崇高的信仰和圣洁的精神。我相信张承志探寻理想的旅途不会再孤独!
[1] 马丽蓉.踩在几片文化上:张承志新论[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1.
[2][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上海:三联书店,1984.
[3] 何清,张承志.残月下的孤旅[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7.
作 者:田 颖,宣化科技职业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吕晓东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