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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埃尔诺作品中的男性形象解读

2011-08-15广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外语系南宁530007

名作欣赏 2011年33期
关键词:边缘化安妮情人

⊙袁 媛[广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外语系, 南宁 530007]

读安妮·埃尔诺小说,我们会发现一个特点:对男性形象的叙述总是片段式的,甚至是碎片状的。他们以被边缘化的形式出现在文本里,但同时又对女主角的生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矛盾的表现方式可算是安妮·埃尔诺通过文学手段进行社会学思考和女性主义探索的方法。她笔下的男性不是个体,而是代表着一个阶层、一个集体,具有象征意义地出现在安妮·埃尔诺的作品里。

一、边缘化的父亲形象及其象征意义 《位置》是安妮·埃尔诺为父亲而作的小说。作者采用叙、议相结合的方法,对父亲一生中多个瞬间的叙述穿插在当下的写作感受中,通过纪实性的描写父亲的生活、习惯以及他人生发展的各个阶段的片段,安妮·埃尔诺给我们呈现了一位本分、朴实无华、随时准备为了女儿的幸福而牺牲的平民父亲形象。而就是在这样一部以父亲为主线的小说中,父亲的“位置”不论是在社会上、家庭里,还是在女儿心目中都处于边缘的位置。

父亲雇农出身,贫穷促使他不懈努力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先是进工厂做工,接着转成小商人,与母亲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一家开在贫穷街区的小咖啡馆兼杂货店,由于生意清淡,父亲不得不又回到工厂干活。用作者的话说“:半商半工,两头不靠,注定要被人猜忌,没人理睬。”①这就是父亲的社会地位写照。

社会不断发展进步,没文化的父亲也日益被边缘化。他甚至害怕出门,担心会出丑。他常为一些文字问题感到很不好意思,翻来覆去地难受,并自责无能,情绪低落。边缘化的社会地位使父亲产生强烈的自卑感,自然影响在家里的地位。加上胃病开刀,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家里的大小事物基本上由母亲操持做主。于是,父亲的家庭地位也边缘化了,母亲成了家里的法令和主宰者。曾经一度在跟前撒欢、视父亲为保护伞的女儿纠正他说话中的用词和语法错误让他极度自卑,以致不再敢向她诉说童年的故事,她也不再向他谈自己的学业。在一天天地向着布尔乔亚阶层靠近的女儿的心目中,父亲的一切毫无可取之处。所受的教育使得女儿在兴趣、爱好方面与只能读写的父亲日益相距甚远,父亲虽然存在于女儿的生活中,但一堵出于阶级、文化差异而形成的无形无影的墙已然横亘于父女之间。父亲从精神上不能给女儿指导和依靠,不能满足女儿的智力和情感需求。“那时候我觉得他对我一无所用……我现在之所以写他也许是因为我们那时无话可说。”②从社会,到家庭,再到女儿的生活中,父亲都以被边缘化的姿态出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似乎无足轻重的人,却奋斗一生,把女儿“渡”到“幸福”的布尔乔亚阶层。

在安妮·埃尔诺的作品里,个人的故事与社会维度巧妙地交织在一起,被运用来理解和展示其赖以生存的社会。换句话说,作者给我们呈现的父亲并不仅仅是她个人的父亲。作者对他的习惯、他的行为、他的生活的描写都被赋予了一个更大、更广泛的维度。父亲的形象已跨越了家庭,借用作者的话说是“摆脱了个人的陷阱”,代表了他所属的平民阶层。对父亲人生的每一个片段描写都赋予了一定的社会背景,人物就此失去了其个体性。因此,作者对他的叙写涵盖了一般社会意义上的个人和群体。这种手法拓展了传统女性文学的视野,体现了具有现实主义深度的女性文学的美学价值。如同作者所说“:我这里写的既不是传记当然也不是小说,大概是介于文学、社会学和历史之间的什么东西吧。”

二、情人形象的潜在表述 从少年时期,安妮·埃尔诺就好奇并想获得和异性交往的经验,并在文本里不止一次地强调了她对异性的兴趣,公开宣称对他们的渴望。尽管异性多次成为她写作的主题,但其中的男性形象从来没有被鲜明地刻画过。

首先,安妮·埃尔诺笔下情人的形象总是不完整的、碎片式的。常常只有名无姓,甚至只用一个首写字母代替,如同次要人物,通常被冠以“他”来称呼。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女主角采取一切行动的原因,是她们的屈从与不幸的始作俑者。

例如在《被冰冻的女人》里,有关丈夫的刻画非常零碎,我们仅可依据一些表面的信息大体上勾勒出他的社会身份的发展和世界观的演变。他从一个充满理想的、支持未来妻子的雄心大志的年轻人转变成一个对自己的性别优势极度自信的、刻板的丈夫。妻子也因他而成为“被冰冻的女人”,身陷婚姻家庭的牢笼之中。小说夹叙夹议。叙的时候,对夫妻间的琐事娓娓道来;议的时候,对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深遣痛责。

为保证监理单位的稳定发展,需合理征收监理费用:①业主单位应适度增加监理投入,不断拓展监理的范围,丰富监理服务内容,调整工程建设监理的费用。②监理单位要增强自身的法律意识和法律观念,让现场监理机构能够获得充足的资金支持,吸收高素质的监理人员,且为监理人员提供更好的待遇,保证监理服务的质量。③监理单位还要增强自身的社会信誉,为企业创造更高的经济效益,推动企业的稳定发展。

在《单纯的激情》里,情人的影子压据在女主角的心头,占据了她整个脑海,成为她一切行为的唯一原因、借口和动机。但文本中有关这位情人的信息却是非常有限。作者以保护情人的名誉为借口,隐匿了他的名字和身份,用非常模糊的、不明确的、故意简单的方式把他呈现于读者。这位情人名叫“A”,来自东欧的一个国家,已婚,喜欢威士忌和名牌西装。开一部R25型车,长得有点像阿兰·德龙。对跟智力有关的事情从来不感兴趣,物质享受第一。从小说中我们能找到的与男主角有关的信息就这些。

尽管那代表他名字的首写字母出现在文中的次数不多,他本身也几乎在女主角的生活中缺席,但我们不难注意到在她的思想和意识中,他无所不在。

从去年九月起,除了等待一个男人,我什么也做不了。等他给我电话,等他到家来。

只要他打电话来说一小时后到……我就会陷入另一场等待,不会思考,甚至毫无要求……我会忙着洗澡,摆上酒杯,涂指甲油,拖地板。③

女主角的一切行动皆源于这位影子情人。

在《迷失》中,安妮·埃尔诺丰富了《单纯的激情》的内容,但情人仍旧像个影子,肆意地出现和消失在女主角的生活中,“控制”着她的生活。她完全屈从迎合他的品味,生活在无尽的等待中:

是他的车吗?

害怕他没事先通知就来。我听着刹车声,担心他已到了,担心自己不够漂亮,不足以让他中意。

从8点到10点,天已黑了,他仍没来电话,我等着。

10点半,我已熄了灯。门铃响了起来……在我的生命中,我第一次喜极而泣。④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掉入爱情陷阱,生活在无尽等待中的女人。

这种借碎片化的男性形象与他对女主角思想意识的控制力形成鲜明对比的写作手法在《占据》中被安妮·埃尔诺发挥到极致。该小说中的情人的影子更显得模糊,人物形象更加抽象。名叫“W”,女主角有时会提到他的愿望或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除此之外,读者对他一无所知,几乎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他占据了女主角的思想、意识乃至整个脑海,以致她拒绝当下的生活,不停地反刍和他一起的时刻,只活在记忆里。她甚至妄想出他有了新女伴。嫉妒使她疯狂地寻找谁是这个夺走她情人的女人。于是,渴望重新拥有这位情人和努力找出情敌成为女主角占据心头挥之不去的困扰。再一次,男人成为女主角一切行为的动机和缘由。

从《被冰冻的女人》到《单纯的激情》,到《迷失》,再到《占据》,安妮·埃尔诺笔下的男性形象一个比一个零碎、不完整。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成为女主角痛苦和不幸的缘由,这可以看成是作者对菲勒斯的谴责。这些小说书写的绝大多数是女性人物自己的故事,讲述的是女性个体的感受,所以尽管男性一度让女主角“迷失”自我并曾经“占据”了她们的整个生活,但也只是存在于她们的思想和意识中,一旦女主角从他们的阴影中撤离出来,这些本就残缺的男性形象就消失殆尽了。这些男性形象不是明确的、真实存在于生活中的,有血有肉的个体,“他”的存在取决于“她”对“他”是否还有兴趣。正如作者所说的:“(写作)是能给予这种困扰以物质性的唯一方式。”作品的中心是女主角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而至于“他”,连个姓名都不存在,又如何能真正意义上主宰“她”呢?安妮·埃尔诺的女性主义思想就此具有了哲学深度。她这种碎片式呈现和影子化男性形象的叙述手段运用到情人身上实际是剥夺了男性的话语权,是对文学领域内女性感受被男性话语全面覆盖的一种反拨途径。

长期以来,对于女性写作一直有批评认为只会在儿女情、家务事的狭小天地里打转,女性写作中对自我家庭、人生命运的关注和个人情感的宣泄甚至被贬为“自我中心主义”。诚然,我们不否认安妮·埃尔诺作品的主题大多建立在女主人公的私生活之上,涉及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和她的爱情,但她的叙述,尤其是她对男性形象的叙述超越了个体并辐射到群体,折射出隐匿于个体背后复杂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生活,具有一定的社会学意义并体现了她的女性主义立场。

①② [法]安妮·埃尔诺:《位置》,Gallimard2006年版,第42页,第83-84页。引用的原文由笔者从法语原著译出。

③ [法]安妮·埃尔诺:《单纯的激情》,Gallimard2006年版,第73页,第17页。引用的原文由笔者从法语原著译出。

④ [法]安妮·埃尔诺:《迷失》,Gallimard2001年版,第59页,第68页,第71页,第241页。引用的原文由笔者从法语原著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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