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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与李商隐的“天”意象诗比较

2011-08-15罗乔贇

剑南文学 2011年12期
关键词:箜篌李贺李商隐

罗乔贇 谷 燕

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江西南昌 330022

李贺是中唐诗风别具特色的一位诗人,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长吉之瑰诡,天地间自欠此体不得” 。而李商隐是晚唐诗的代表,程千帆认为其七律“足以接席杜甫而无愧”。李商隐现存的近600多首诗歌中意象数目多达8000个左右。而关于李贺诗中的意象,阳建雄在其文《李白李贺诗歌意象比较》中有相关的阐述,“李贺诗歌意象比较繁密,他讲究意象的叠加,常常是把几个意象压缩在一句诗中”[1](P116)。

值得注意的是,二人描绘天上之情景意境的诗较多。据笔者统计,在李贺241首诗当中,出现了“天”意象的诗有69首,共91处。李义山近600首诗中,含有“天”意象的诗达84首,共146处。这些诗中,“天”在一诗中出现的频率多为一至两个,最多的达至四个,李贺的《荣华乐》、《公无出门》《白虎行》,李义山的《燕台诗四首》(春)皆是这样的情况。既然“天”这个意思的频率如此之高,本文试以“天”这个意为切入点来探讨李贺诗与李义山诗之风格。

首先我们要分清两个概念,物象与意象。物象是指物体的形象或情况状态。意象引用袁行霈先生的原话:“意象是融入了诗人主观感情的客观物象,它带有强烈的个性特点,最能见出诗人的风格”[2](P1)。

(一)诡异跳跃与情深绵邈

李贺诗注重感官刺激上的描绘。贺诗中意象间的联系,讲究的不是逻辑上或层次上的推进,而是以作者心的感觉为脉络。李义山则讲究意象的安排,具有层次性,将自己的深情灌注于诗中。细雨润无声地渗透,像墨汁滴进水里般,慢慢散开,渗透水中,最后与水中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水,何处又是墨。贺诗取《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名兔。

这首诗言箜篌之技是如何地妙。纵观全诗的逻辑顺序,从实景到天境再到神界,鬼界,作者是上天入地,无所不到,跳跃极强。且这些意象间并无实质的联系,是凭着诗人心中之感串连在一起。乐声是可以穿越三界的,且三界皆为之动容,岂不诡异?写“天”,描绘到天上听到此声是如何地状况。“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乐声惊动了紫皇,融了冷光,就连女娲采石补的天,听闻后都石破而秋雨下。用天界的动容这个本不可能的事情来说明箜篌之技。

(二)以天地为心与凄迷感伤

色彩词汇丰富也是二李的明显风格。在色彩的运用上李贺惯用明艳之色彩来写幽暗之绪;而李义山诗中的色彩则是凄迷感伤。顾随言:“平常人写凄凉多用暗淡颜色,不用鲜明颜色,能用鲜明的调子去写暗淡的情绪是以天地之心为心。—只有天地能以鲜明的调子写暗淡情绪,如秋色是红、是黄。以天地之心为心,自然小我扩大,自然能以鲜明色彩写凄凉”[3](P132)。顾随的观点讲得很明白,李贺就是那种将小我扩大的,天地之间所有的颜色都著上了其鲜明的自身颜色。其诗《三月》《宫娃歌》都是很好的例证。《宫娃歌》本是一首宫女怨旷之语,但贺用词的色彩极其浓艳“象口吹香毾覴暖”“彩鸾帘额著霜痕”,“象口吹香”就是以香兽涂金,多为狻猊,麒麟之状,空中以燃香,使烟自口出的烟雾缭绕之景。这两句描绘了一幅其房是香薰缭绕,铺着名贵毛毯,帘帷上绣画着五彩斑斓的鸾雀,富丽堂皇的宫廷画卷。然这首诗的意在于最后一联“放妾骑鱼撇波去”,以极富贵来写怨旷之意。而义山诗中的色彩常附着凄迷感伤的色调。《与同年李定言曲水闲话戏作》一诗的“天”本是春时之天,本应美好,万物复苏之象。然在义山笔下的“天”却是“海燕参差”的朋友分离,“属离忧”的身世之悲,“类楚囚”的沧桑无奈,“五胜埋香骨”的生死之痛;这样的“对泣春天”集朋友分离,身世之悲,今昔回望,人去楼空,生死之别,岂不凄迷伤感?

(三)对“天”的态度

李贺心中的“天”不是崇高的,不可侵犯的,而是有俯看天之心,将天放至足下之豪情。在贺诗中,曾出现“剪天”的意象,很可能与《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有关,但李贺显然又将“女娲补天”的神话与杜诗的思维嫁接,于是,出现了“剪天”的奇特意象。而这意象的形成,并非仅仅为技巧性产物,其底层实际是对“天”的态度,即以个人的主观突破“天”的拘限,进而驾驭“天”。 这个意象见于罗浮山人与葛篇》 一诗中,原文曰:“欲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该诗想像奇特,将葛比作烟雨空的江天,自然而然地剪天以取葛。

而李义山诗中对“天”常充斥着怨气,愤懑之气,怨天,骂天,咒天。《哭虔州杨侍郎》“叫帝青天阔,辞家白日晡”这两句写虞卿唤天天不应,只能辞家远贬,日暮途遥,其言语之间充斥着不满之情。《哭刘司户二首》 “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再次用到“叫”天,为刘蕡而对天叫冤,无奈苍天高远,不为闻,不为动也。《安平公诗赠故尚书》则对天的情感更加上升了一层,原诗“沥胆咒愿天有眼,君子之泽方滂沱”,由前面对天的不满而转为对天绝望而咒天的情感。此类情感在义山诗中多有体现。

本文仅从“天”这个角度剖析李贺诗与李商隐诗,二李诗既有相通之处,都将心灵抒写发挥到前人所未涉猎的范围,但风格各有其特色。李贺诗用词更加地注重感官刺激,动态,显得诡异跳跃,色彩上以浓艳之彩抒写幽暗情绪,对天则有想驾驭之心;而李商隐诗更加地具有情韵,有深情绵邈之感,色彩上显着凄迷,诗中流露出对“天”之不公而愤懑之气。

[1]阳建雄.李白李贺诗歌意象比较[J].巢湖学院学报,2005,(02).

[2]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增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顾随.顾随:诗文丛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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