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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诗歌中的自然张力

2011-08-15葛文词毛雪青

飞天 2011年20期
关键词:劳伦斯文字诗歌

葛文词 毛雪青

笼统地争论作家的作品里是否有作者本人在没有实际的意义。但是劳伦斯的作品是其记录“自身生命体验,传达个人情感的重要途径与载体”这一点上,却为众多的论家所共识。至于这些在多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小说中的人物,从公认为他的自传体小说的《儿子与情人》中保罗的形象开始,就屡次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有重复出现,另外他的小说中主人公的形象——包括外貌、观点、和性格——在很多方面与其身后论家们提及的与劳伦斯本人之间的相似。甚至他生前的许多朋友被他写进了自己的作品这些事实,因为有劳伦斯的作品在那里,也是不证自明的。

人们惊异于他对于自然,对于生活,——对于他所要描摹的一切内容和话题的那种洞察力,以及超出普通人想象的那种对于文字的驾驭能力。一个成功的作家大概无外于此:能够感受别人所不能感受,关注其他人所以为寻常,并且能够得心应手地形诸文字。于劳伦斯,这种关注是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这是一种持久而细致的热情。这些在劳伦斯的作品中的人物身上——无论是被理解为劳伦斯代言人的角色还是那些他所“批判”的角色身上都有所体现。所有凑巧进入他思维畛域的东西——都被他锋利的思维所贯穿,当然,这思维后面延展着长长的线——也就是了此刻我们得见的他的作品和文字。

我们也可以将这一切换一种方式理解。他总认为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宗教表现,在阅读劳伦斯作品时,我们必须注意这个事实,他是许多从事写作活动的人中最信奉宗教的一个。然而他又不能够服膺于任何特定的宗教,从基督教转到自然神论甚至多神论——尽管“所谓多神论不过是无神论的客气的说法而已”。劳伦斯无疑是有信仰的,虽然他的信仰确乎不能够以任何现存宗教来概括。同时,“劳伦斯从来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然而,与许多真正的哲学家一样,他也在寻求一种理想的平衡,或在中间地带有所发现;在他自己的作品中,他后来用了极性(polarity)这个术语。

一个对于生活专注的人,将生活本身融入自己的作品,未必人尽如此,但是却无可厚非。“劳伦斯后来几乎为所有动物写诗或故事,从鲸和大象到豪猪和蝙蝠”。因此劳伦斯在这一方面的显著几乎令其成为了他的标签。

“诗歌,若不是遥远未来的声音,高雅、飘渺,便是往日的回响,富丽、豪华……诗歌必须自始至终必须有精确的目的性和完美的形式”,劳伦斯在其《新诗》序言中的这句话被当做他所有诗歌的引言。不过同时还有另外一种诗歌,它是即刻的,现实的,它们“没有完美的形式,没有结果,什么都未完成,所有的线索都在飞舞颤动,缠结成一团,流水在摇晃着月亮”,“生活在这一不断的呈现是个没有终止,没有完成的结晶体”。这些话里面有深刻的生活的感受,但是不是所有认真活着的人都能够成为劳伦斯。劳伦斯是一个“而能够得见用语言如此生动地表达着生活与感受的这样一个诗人的作品,堪称是众多读者的幸运。

在劳伦斯那里不同的感知模式表现于不同的语言形式里面。一种世界观最为显著地包含在语言的本质而不是语言‘所云’里面。语言问题在几方面对劳伦斯而言是中心问题。而需要更好地理解的是这个问题是动态的,不断地呈现出一种不同的形式,而这些形式取决于内在的逻辑。劳伦斯在不同场合写作的方式不同这一点早有公论。在他写作生涯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风格特色……他(以及他笔下的人物)反复反映着语言的本质。

劳伦斯在自己的作品中所体现的,是周围那些我们很熟悉的事物,但是他却能够站在全新的不同角度,留意那些因而呈现出不同特征的细节:这些细节和细致入微的表达一起,或者说与天才的文字驾驭能力一起,构成了全新的文字组合。当具有如此深刻含义的文字跃然纸上我们感到震惊,我们既不认识自己,也不能辨识那些一直相伴的过往和经行。否则,也就会正如芸芸众生感受的那样,在这个星球上很多的时侯——太阳底下,并无新事!

而劳伦斯其实是以传统方式写作的,至少与后来引起关注最大的乔伊斯有明显的不同。他的“现代”是一种传统意义上的现代,或者我们不如说,他的文字和他的思维并没有将读者或者文字本身的结构置之不理。所以他能够引起的是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奇”而不是“惊异”。他的思维有跳跃,意境有飞白,但是并不是那种令人无所适从的“诧异”。他恰如其分地把握着文字的张力和尺度。在他的十数本诗集中,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如他著名的诗篇《蛇》:

像土地一样发褐,

像土地一样金黄,

就像一条从在地的躯体中冒出来的燃烧的大肠。

……

这样的描述并不给人以美感,且与常人对于蛇的感觉相同,而且最后一行(可能也是由于语言之间或者文化之间的差异的关系),将读者的感官忍耐力推到极点。但是这句诗中有一个出人意料的定语“燃烧的”,与前面“金黄的”相呼应,但是又超出常人的概念范围。

劳伦斯及其作品在他生前和身后尽管饱受争议,却逐渐取得了越来越多的人们的认可。他对于工业文明的鞭笞,对于自然的热爱,在新的时代里得到了愈来愈多的人的共鸣。当然还有他将自己的感受与自然物曼妙圆融的结合的那种才具。他在自己的作品中所表达的,是他对于环境,对于社会,对于那个时代的黑暗与混乱的深刻感受,他笔下的自然是作为一种寄托一种救赎出现的。这种自然的本质,是介于人与心灵,人与外在的一种临界体,它对于诗人而言是慰藉,但更是一种寄托:自然在他的文字里那样的血肉丰满感情丰富。在劳伦斯看来,能够拯救我们的是一种难以描摹的自我超越。而且这并非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精神层面的对于肉体和死亡的超越。

劳伦斯的作品中,人类活动所涉及到的事物常以对立或者说对应的形式存在,他热衷的对立包括 :light—dark;intellect—blood;will—flesh;male—female;love—law;spirit—soul;moon—sun;knowledge—nature……彼此对立的力量被从本质同一的角度去审视看待,这种同一并不抹杀事物双方的鲜明特性。劳伦斯一直清楚地意识到包含着二者的同一是使其二者得以存在并贯穿始终的彼此相互作用中存在的条件……在这一点上,劳伦斯的思想无疑是辨证的,尽管这种辨证中有意识到差异和矛盾的痛苦,并且这种痛苦时而很尖利,刺痛着作者敏感的心撼动着他的笔触。

抛开对于文字的理解和运用方面的诸多误差,其实劳伦斯已经把他的观念表达得很清楚了。那些一味抓住他关于两性关系的描写而喋喋不休的人也许忽略了他要表达的最为本质的东西,即在工业文明和所谓人类进步和成就的掩盖之下,我们正在消亡,我们与我们内心营养和更生的伟大源泉相隔离,与宇宙中永恒流动的源泉相隔离。

也许这才是劳伦斯的作品中自然反复出现的意义,它与作者关于人生,关于社会,关于宇宙和人类存在的思绪相呼应,在文字间一波一波地回旋。劳伦斯的理想正是一个理想生存状态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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