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之美的精神家园——解析迟子建小说的儿童视角

■孙雅琦

迟子建是当代文学史上一位杰出的女作家，在其作品中她以神奇灵动的儿童视野、活泼无忌的儿童语言、纯净透明的儿童心理建构着一个纯美无暇的精神世界。不同于同时代的其他作家，迟子建的叙述更多的是对自然生命和人间温情的平实叙述。在众多叙事角度中，迟子建最钟爱儿童视角，通过天真活泼的儿童视角的叙述，给读者展现了一个不同于成人叙事的更加奇幻的世界。对于儿童视角的偏爱，迟子建是这样解释的：“我喜欢采取童年视角叙述故事。童年视角使我觉得，清新、天真、朴素的文学气息能够像晨雾一样自如地弥漫，当太阳把它们照散的那一瞬间，他们已经自成气候。”

一、神奇灵动的儿童视角

“当成人作者选择了儿童作为打量世界的叙事角度，借助儿童的思维方式进入叙事的话语系统时，他们并不以对儿童世界的描摹和建构作为自己的审美追求，而是要将儿童感觉中的别致的成人世界挖掘和呈现出来，以宣泄心中积郁的思想和情感。”像迟子建的《花瓣饭》展示的就是文革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一家五口人在吃晚饭前后所发生的种种风波。当校长的父亲被工宣队罚为装卸工，母亲被诬陷为苏修特务受到可怕的批斗，一家人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和改变：姐姐忙着写与父母决裂书，弟弟则满口脏话侮辱自己的父母。家里的三个孩子还是爱着自己的父母的，他们或许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逃不了干系，被迫卷入了这场斗争。采用儿童视角讲述那段历史更加使读者认识到那个时代人们的思维混乱疯狂的状态，由于儿童视角的局限性和直觉性，让人感到那场运动的荒谬性。

二、活泼无忌的儿童语言

采用儿童视角进行写作，就必然要使用儿童化的语言组织文本，使作品符合儿童的思维习惯和语言特征。活泼跳跃的、清新灵动的语言能赋予文本以一种生趣与活力，从而营造出富有情趣的场景。儿童的心灵是纯真无邪的，他们总是最敢于说真话的人，也正因如此，人们才会说童言无忌。

《雾月牛栏》中宝坠的继父生命垂危，母亲把宝坠连哄带骗地弄到屋子里，让他见继父一面。继父企图说服宝坠在他死后回到人住的房子里和母亲住在一起，可宝坠却说“再来个活的叔和她住一块”。这在大人看来是十分大逆不道的话，宝坠的妈大声骂他孽障，但他却说出了生活的真实，生老病死只不过都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过程。“死者长已矣”，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果然，在宝坠的继父刚刚下葬，鳏夫李二拐就带着儿子来到了宝坠家。宝坠对继父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孩子的纯真使他说出了大人们都不敢启齿的事情，大人们也不是不会作出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只是他们有太多的顾虑，使他们不敢大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由于孩子的思维特征呈现出明显的跳跃性，因此儿童视角的叙述语言不像其他叙述视角那样具有严密的逻辑性和连贯性，儿童的注意力通常都是不断变化的，所以通过他们的目光和口吻发现的世界也是片段式的。这也使得叙述文本呈现散文化和诗化的特征。再加上儿童丰富的想象力，就构成了迟子建儿童视角作品的独特语言风格。

三、纯净透明的儿童心理

大自然的生机活力、变幻多姿与孩子们的活泼好奇、充满幻想共同构成了一幅情趣盎然的画图。孩子们对充满神秘色彩的大自然总是充满了向往，森林河流是孩子们的天堂，花鸟虫鱼是他们的玩伴。在迟子建笔下，孩子和动物是分不开的。《日落碗窑》中的关晓明和他的狗冰溜儿，《雾月牛栏》中宝坠和牛，《北极村童话》中迎灯和她的傻子狗。在迟子建的言说中，孩子和动物是可以交流的，动物与人类的世界产生了交集。孩子们的心里也如动物对人的感情那样纯真美好，不掺一点杂质。

《北极村童话》中的傻子狗是一条让人心疼到想要落泪的狗。它平日里总是温顺地呆在迎灯身边，而有一次迎灯生病，傻子狗见不到迎灯就开始发狂，谁也管不住。最后，这条忠诚的狗在迎灯坐船回家时，跳入江中想要追随它的小主人，却被滔滔江水淹没了。在傻子狗“下沉的一瞬间，我望到了它那双眼睛：亮的出奇、亮的出奇，就像是两道电光！”这一定是傻子狗终于见到迎灯的欣喜之光了！傻子与迎灯在一起时的得意与温顺，不见迎灯时的狂暴与不安，“殉情”入江的忠诚，留给读者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和弥散着酸涩的感动。同样，迎灯对傻子狗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每天吃完饭后总要借口说没有吃饱，从饭桌上拿走半个馒头给傻子狗吃，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也会偷偷说给傻子狗听。在孩子的心中，动物是和其他伙伴一样可以分享喜悦和伤心的，动物们总是能够听懂他们的话，理解他们的心事。

迟子建笔下的孩子都是充满了人性，怀着美好的理想的真正的人。她所做的是发现和挖掘蕴藏在他们身上的人性的点点滴滴，欣赏和尊敬他们纯洁美丽的心灵世界，并力图保护他们的纯真心灵。这同样也是成年人向往的精神家园。批评家谢有顺说：“迟子建常常在平凡的生活中坚持高贵的人性立场，发出人性的光辉。”正是由于这种创作动机和写作目的，迟子建的作品才显得清新别致、不落俗套，她笔下的人物常常带着为冗长的世俗生活所不能理解的灵气、灵性。

[1]迟子建.迟子建文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1.

[2]杨义.中国叙事学[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