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铜版画线条美
2011-08-15李海侠
■赵 静 李海侠
线条是铜版画的重要语言,也是传递画家情感的方式之一,其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形式,包蕴了丰富的哲学内涵,很多大师都努力尝试着对线条的不同的运用。当代中国铜版画家,努力运用线条来表现内容,从而创作出一些很优秀的画作。
铜版画产生于十五世纪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和德国,属于比较古老的版画形式之一。最初的铜版画主要用刻刀直接在铜板上刻凹线,这种方法,现在称为“铜板”。该技术据说是受到工艺美术中刻铜技术的影响,最初掌握这们技术的是那些专门制作金属器皿或饰物的手工艺作坊的工匠。后来随着生产技术的改进,他们开始了一些新的试验,例如,除了在金属上直接镂刻外,也偶尔采用一些简单的化学腐蚀的方法。因为采用金属版制作,可以雕刻出的非常精细而逼真的画面,这种印刷品的精致,是那些木版雕刻印刷术所无法比拟的,所以在照相和照相制版印刷术尚未发明之前,凹版印刷就被视为是相当珍贵的印刷品。后来,随着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西欧的一些大城市里设有作坊,精印书籍插图,复制名画或纸牌等。与此同时,便产生出许多技艺高超的匠师,有的后来还成为著名的版画家,他们为铜版画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才智和力量。
任何一种艺术都具有它特有的形式,如油画专注于色彩,雕塑强调体积,铜版画则十分注重线条的发挥与应用。纵观以往任何铜版大师,他们无不在线条的处理上耗尽精力,长期实践,推陈出新铜版画的艺术技法,丰富其表现语言。例如在丢勒那个时代开始有了腐蚀金属版的方法,据说他在晚年还曾在铁版上进行过酸性溶剂腐蚀的试验,期待着新的表现形式,最终,他尝试出了以线刻为主的铜版画表现方法。而且,他在铜版画上创立了与当时绘画艺术相呼应的古典风格的同时,还形成了以单纯质朴的,以刻线为主要的铜版画艺术语言,其精湛纯熟的技巧,使线条的表现力几乎达到了无所不能的程度。所以,在他的铜版作品中,在以刻线组成的画面上,竟没有一处被刻坏的“败笔”。在荷兰人伦勃朗那里,由于蚀刻的线条主要以酸性腐蚀使之加深,刻线时并不费力,手握刻针在版上刻划线条时,就如同握钢笔或者铅笔在纸上作画那样自如而挥洒,因而伦勃朗制作的铜版作品上的线条表现为流畅和随意。这与丢勒所刻的严谨而周密的线条相比,就大不一样。如果说丢勒线条中的理性成分已达到一种程度,那么伦勃朗在蚀刻铜版画上所绘制的线条,则凝重而洒脱,从而达到了形深兼备的境界,充分体现了他高度熟练的造型技巧及美学修养。诚然,丢勒和伦勃朗的作品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其线条表现的高超与精湛上,更主要的是这种艺术形式契合了他们各自的生活,思想或者信念,同时还有鲜明的时代精神以及民族特色。此外,在西班牙大师戈雅的铜版画的作品中,线条也得到充分的运用,这体现在他富有深刻思想内涵的铜版组画《战争的灾难》、《随想曲》等许多刻画精练的画面之中,线条使主体鲜明而突出,并且完整且简单。后来,十九世纪的左恩同样以娴熟而流畅的蚀刻线条,生动地刻画出人物在瞬间之时的神情和动态,如《弹唱》一画就利用线条表现着人物的面部和身上强烈的光照效果,突出着主题。进入现代版画领域,线条显得更加具有艺术的生命力,当然,铜版画的刻线技巧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铜版画家们的刻刀如同画笔,以简练,朴素的线条为艺术手段,自如地按照作画的手法及意图进行创作,结果,涌现出无数的与他们在油画艺术上具有同样价值的版画珍品。
铜版画艺术语言的发展始终离不开线条及线条组织的种种表现物象的方式,所以,完全可以认为铜版画是以线条为主要艺术表现形式的画种,线条对版画内容的表现发挥着媒介作用,犹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换言之,线条是铜版画艺术语言的基本特点。其实,铜版画中的线条包蕴着丰富的美学经验和高度的文化内涵,而且,这些恰是一些版画家在创作中所刻意追求的。首先,从英国现代美学家贝尔那里可以得到印证。他提出了“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的命题,认为只有能够激起人们审美感情的才能称为艺术作品,而激起这种审美感情的是艺术作品中的“线条和色彩构成的关系和组合”。具体地说,绘画作品中由线条和色彩等因素以特定的艺术方法构成的形式或形式的关系,被称为“有意味的形式”。而“有意味的形式”之所以感人或者激起人们的审美感情,就因为它是有意味的,是一种形式的美,当然这其中就有线条的形式。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是隐藏在事物表象后面的并赋予不同事物以不用意味的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就是终极实在本身”。固然,“终极实在”是一种绝对抽象的存在,是像上帝一样存在着但又不能为人们所认识的神秘的东西。按照一般理解,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切事物的本质,是事物的本质规律。当一定的艺术因素——如音乐中的旋律、节奏,绘画中的线条、色彩等——按照特定的艺术方法构成特定的形式,从而表达了事物的本质,同时又传达了与它相融合的审美体验、审美胸襟时,这种形式就能够感动人,就能够引发人们的审美感情,这时的形式就有了“意味”,即特定的含义。当然,并非任何形、色、线形式因素的随意排列组合都能成为“有意味”的,更不是排除一切内容因素的纯形式就有意味。在铜版画里,线条就能够表现出那种终极存在。丢勒在其作品中对线条的运用,那体现了古典美韵,精细、工整却不失宏大和理性,戈雅的那些版画作品,表面上似乎凌乱的线条其实正暗合着他内心的苦闷和对理想社会的寄托。线条的神韵是铜版画生命力的体现,这也符合了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某些观念。如所谓“骨法用笔”实际上就是视画面上的线条人的骨架,为绘画的依托。所以中国人擅长用线表现物象并注重写形传神,手法上一般趋于简练而严谨。那么,完全可以依据这样的观点来衡量铜版画的优劣,以及铜版画画面上的线条的重要性。
总之,铜版艺术中的线条就是一种语言,它有许多构成因素,这些构成因素就相当于文字语言中的词素,他们并不能独立地代表某种含义,而只有按照某种有规律的方法组合起来才能表达特定的意思。不过,可以这么说,他们本身的形式就具有十分重要的艺术价值,因为“艺术形式的相对独立性,首先表现在某种艺术形式一旦产生,便有相对独立的稳定性。形式的相对对立性,还表现在某些艺术形式的美,有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
诚然,及至现代艺术,版画的形式因素被全世界的创作者发展到堪称极端的程度。“为艺术而艺术”观念给版画形式的运用提供了直接的理论基石,于是,几乎整个二十世纪内,“形式即艺术”的版画创作行为大行其道。可是,伴随后现代主义的降临,注重内容的版画创作又被版画家重新评价和肯定。至此,在中国,版画创作者开始疑惑,究竟是追求内容还是继续倚重形式的表现?其实,版画的形式因素在整个创作过程中依然重要,虽然一些版画家会主动地弱化形式的作用,譬如线条,不过,这并非表示他们就放弃对形式美的追求。因为,中国的一些新锐版画家正在尝试着另外一种可能,即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平衡。
众所周知,国内的版画艺术发展程度很高,特别是木版画。不过,近些年,铜版画也所突破,一些新锐版画家创作出很多精品,他们充分利用了线条的流动性来表示自己的情感。当代年轻版画家刘丹妮在其作品《红色的夜》中就表达了她对对线条美感的初步体验。装饰感极强的枯枝略显稚拙,似乎源于梦境,荒诞的情境表达了人与树木,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甚至宣泄着她在纷繁的现代生活挤压下的迷茫、失望与无奈。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流淌的血液中融会着太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因子,她们在不知觉中左右着我的双手。让我在画面中能够更多地体会到线条的意蕴,即强调“无我”与“痕迹”的美感。”如前所述,现在的版画艺术也开始注重内容的传递,因而,她的作品中极力的融入现实因素,希望将形式和内容二者巧妙的结合为一体。刘丹妮没有太多的拘泥于传统的创作方式,即“注重个人精神体验的表现,疏远常态的创作方式。”所以,对于线的形式,她尽可能地以简练的方式,同时辅以简单的构图,虽然不及中国画中的水墨写意,可是浓淡对比强烈,增添了线条的美感作用。虽然她的某些技法和观念的结合并不十分娴熟,但这毕竟是一次尝试。她希望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对铜版画形式的理解,融会各种内容,在具体画作中加以提炼和升华。
总之,铜版画艺术并非仅是再现,不过,线条可以成为审美主客体之间的媒介,让观者能够发现那些隐藏在客观事物后面的意识存在,还可以通过对客观事物的变形或转变来成为人类情感的表现或象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