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方女性神学角度析《荆棘鸟》
2011-08-15
引言
女性神学又称基督教女性主义神学,是在女性主义运动的推动下产生的以批判基督教神学中的性别歧视为重点的新兴神学派别。它要求反思传统基督教神学中的男性主导地位,倡导以女性的经验诠释《圣经》及基督教神学。女性神学是女性主义运动从世俗领域向神学领域的进行,是女性生命与权力的神学诉求,反对以任何单一行为为主的统治关系的宗教,尊重女性和发现女性的人性光辉。本文则以女性神学的观点出发分析《荆棘鸟》中的不同人物角色,揭示女性主义的社会权利是与基督教和上帝紧密相关的,女性自我意识在父权制度的压制下觉醒,需要一个两性和谐的上帝观,给予其力量和活力的上帝。
西方女性神学阐述
华雷利·歌丝黛所著的《人类的情况:一个女性的观点》(The Human Situation: A Female View)被视为女性神学主义的开端,重视女性经验在神学反思中的重要性,是对男性经验地位的挑战,具有极大的突破。女性主义者意识到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歧视与不合理的政治、经济等社会制度是相关联的,跟宗教、哲学、艺术等意识形态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波伏娃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提出“父权主义者利用法典压迫女性,无论是立法者还是执行者都是以男性、父权立场为核心,女人永远属于从属地位。20世纪60年代的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开始对传统文化进行批判,认为男性所创造和诠释的传统文化是造成男女差别的主要原因。女性不满男性在社会中所设定的已有角色和地位,女性主义者主张女性有权诠释自己的生活需要和经验,重新确立女性的文化价值和地位。女性主义在各个领域如文化、政治、经济、思想等领域进行斗争,产生了强烈的具有反叛意识的女性主义神学,女性运动的蓬勃发展,促进了女性主义神学的兴起,女性主义表达了西方文化主流派忽略的女性呐喊。之后,越来越多的女性主义神学家着眼于将女性的社会地位与宗教概念相联系。这一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是菲尔伦查的著作《纪念他:女性主义神学对基督教的重建》,强调耶稣对女性地位的重视,女性应该成为福音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由于父权制度的强烈影响与墨守成规的经文传承,女性的地位再次被忽略。因此,其认为重塑女性在马可福音中的社会地位是极其重要的,要求提高女性在教会中的地位,与解放神学家的主张相似,表明神学的目的“并不停止反思世界,而是力求成为改造世界过程的一部分”。西方著名宗教学家米尔恰·伊利亚德在《宗教思想史》中强调任何宗教思想都是以传统的宗教思想为基础,女性主义神学与传统基督教的关系也是如此,既相互依赖又相互对抗。“一方面,女性主义神学仍然要以基督教为基础,它的建立一定要以基督教为根基;另一方面,由于传统基督教对女性的贬抑,因此,女性主义神学又一定会体现出对传统基督教上帝观、女性观的解构和批判。这种既受影响又批判的态度实质上反映出的就是女性与男性,女性主义神学与传统基督教之间既对立又依存的关系”。此时,女性主义认识到女性主义的社会地位是与宗教制度相关联的。美国女性主义宗教学家邓尼丝·卡莫迪和耶鲁神学院教授卢瑟都认为全世界的女性长期处于附属地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这一切都与各个民族的宗教观念和宗教制度相关,提出最早的母系社会中是没有性别歧视的,男性和女性是神的兼体,女性孕育后代、繁衍后代受到极大的尊重,然后,在之后的父权社会中,妇女属于从属地位、依附地位,女性的不公正待遇出现在各个国家的宗教之中。卢瑟还认为耶稣是女性主义者,拒绝通过权力关系、权威来统治和管辖人,宣称人人平等的宗教理念。张宏薇提出西方女性神学主义主张应重新审视宗教中的合理因素和积极因素。女性主义者提出对上帝性别的质疑,为的是揭露男权社会文化对女性的蔑视和压制,通过对古代神话的重新界定和审视,给女性带来提高其身份和地位的契机,给女性权力找到了合理合法性。为当代女性寻求自尊,提高其社会地位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因此,女性主义神学通过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创造一个女性上帝,一个与宗教更加接近的和谐社会,认为应该创立包容两性或是超越两性差异的宗教。女性主义神学者希望得到宗教的认可,希望得到与男性同等的社会地位,渴望自己的社会角色得到认可。
西方女性神学与《荆棘鸟》
根据西方女性神话的理论,神话中的许多人物都能够在现实社会中出现。正如弗莱在其著作《神力的语言》中指出:“在文学叙述的过程中,重要的是人物角色,其能够与作者进行沟通。”当然,人物角色也是叙事文学中的主要构成要素,占据重要地位,作为故事的行动者,人物角色往往有助于推动故事的发展情节,加深读者对故事主题和内容的理解。笔者将从不同的人物角色进行分析,透视女性神学对不同人物角色的影响。
1.女性神学主义的“统治者”
《荆棘鸟》中的玛丽·卡森是宗教统治者的化身,也可以称之为女性主义的代表。作为一名女性,缺乏女性的柔美与善良,呈现的是一副精明世故,尖酸刻薄,有着巨大野心的女性形象。在德罗利达她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是这里的统治者,左右着这里的一切,然而这一切都是与其时代背景和宗教背景相关联的。《圣经》中将女性定义为第二性,由于其出生于维多利亚时代,爱尔兰社会等级森严,因此,在其成长过程中女性所塑造的形象及地位往往是深受英国殖民压迫的角色。在爱尔兰强势殖民的文化背景下,女性往往是逆来顺受、麻木不仁,固守传统、排斥新生事物,满足于自己被压制、从属父权的社会地位。然而,玛丽·卡森有悖于爱尔兰时期的女性形象,不满足于现实生活,“在爱尔兰我是永远找不上一门好亲事的。在那里一个女人非得有教养、有背景,才能找上一位阔丈夫”。于是独自漂洋过海到澳大利亚,凭借其资本,凭借其所谓的“一张脸,一个身子和一个比人们认为女人应该有的更聪明的头脑”找寻自己所谓的物质婚姻,与德罗海达的拥有者结合,成为这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从这里可以发现玛丽·卡森是西方女性主义神学的代表,是先于同类而觉醒的女性,意识到爱尔兰环境下的女性是被父权制度所排斥的“他者”,为了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以自己的婚姻、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资本为代价,提高自己的女性社会地位。当然,玛丽·卡森的形象描述也体现了早期殖民主义者所具有的冒险精神和开拓精神,积极地从社会的各个方面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地位(如经济、政治、宗教等)。玛丽·卡森深知经济和宗教权利是两个相互辅佐的武器,确保其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在行使权力和控制别人方面是丝毫不亚于往日那些强权在握的军阀的”。此刻我们也可以发现宗教权力的强大,玛丽·卡森曾狂妄地提出上帝也是她的竞争对手,上帝仅仅是她舞弄权力的工具而已,为提高其社会地位的保证而已,她拒绝上帝为她安排的一切,包括生与死,再次回应了西方女性主义神学观中对父权制度的挑战,要求平等权利与宗教领域的解放。然而,西方女性主义神学并不排斥基督教和上帝,以基督教为基础,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玛丽·卡森利用宗教权力挟制拉尔夫,惩罚拉尔夫,其遗嘱中写道“你还记得福音书中魔鬼将我主耶稣带到一座山顶上,用整个世界诱惑他的那段事情吗?当知道我有一点儿撒旦的力量,并用整个世界来诱惑我所爱的人,该是多么愉快呀”。她的目的实现了,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红衣大主教地位,拉尔夫将爱情卖给了教会,他将注定一生痛苦,承受着欲望和灵魂的不安和亏欠。因此,笔者认为玛丽·卡森在父权社会的统治者地位是由其经济和宗教权力所决定的,反映了女性主义的社会权利是与基督教和上帝紧密相关的,女性自我意识在父权制度的压制下觉醒,获得经济地位和独立的人格经历了痛苦与艰辛、血与泪的自我努力与自我实现的过程。
2.女性神学主义的“牺牲者”
《圣经·旧约》中记载,以色列人自感罪孽深重,为求得上帝的宽恕,亚伦就宰杀公山羊献给上帝,作为替罪羊。但世人的罪恶日益加剧,上帝派基督耶稣来到人间, 并作为他们的替身上了十字架。“替罪羊”一词经过世世代代人的心理沉淀,终于形成“基督—替罪羊”的人物原型。然而在《荆棘鸟》中能够让我们称之为“替罪羊”的原型应该是弗兰克和戴恩。其母亲都是女性追求自由爱情的象征。
弗兰克的母亲菲奥娜的悲剧命运因爱情而始,也终因爱情而亡。在父权压抑下的人性社会中,女性被视为“他者”,没有自由的爱情、没有自由的追求,正如波伏娃所述,“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立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的确,在这个以父权为统治者的社会中,女性无法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然而菲奥娜却积极追寻属于自己的爱情,诞下弗兰克,标志着女性主义者对父权社会的挑战。违反宗教制度的女性终究要受到惩罚,其罪恶阴影将伴随其左右,弗兰克最为其自由爱情的象征,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耻辱,在家中他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继父的鄙视让他时时表现出愤怒和排斥。弗兰克的反叛性格始终贯穿着《荆棘鸟》的全部,在继父那里他始终无法感到父子之间的亲密与融洽,正如帕迪所述“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孩子,试图去理解他,但却理解不了,不管如何努力避免对他的歧视,但在这几个孩子中,弗兰克还是最不讨他喜欢的一个”。为了博取他人的尊重,弗兰克以打架的方式表现出对家庭的不满,对继父的不满,笔者认为弗兰克是女性主义渴望爱与被爱的体现,以独立的个体主宰自己的命运,是对父权社会宗教爱情观的巨大挑战。弗兰克对继父的种种反抗,完全体现了西方女性主义渴望与宗教制度共存、渴望得到宗教社会的认可和承认。弗兰克对父权制度的体现还表现在对自我追逐生活的向往,然而父权制度的强大力量使这位年轻人最终禁锢在监狱和家庭的牢笼之中,他的一生都在追求自我放逐的生活,都在母爱的环绕下生活,但最终还是回归于家庭的本源之中。弗兰克的一生也是菲奥娜一生的体现,是女性主义不断追求宗教平等的自我实现过程,是追求宗教社会包容两性或是超越于两性差异的自我救赎过程。
另一个值得研究的角色就是戴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戴恩是森严宗教制度与女性主义结合的产物,是两者的生命结晶。戴恩是女性主义与基督教共存的化身,他生来就具有浓厚的宗教兴趣,“我要做一名教士,我要作为他的教士,完全彻底地奉献他,把我得到的一切和我自己奉献给他,安守贫穷,贞洁高雅,恭顺服从”,对上帝的爱是与生俱来的,是上帝忠实的奴仆。笔者认为戴恩是女性主义者挑战父权制度的强有力的武器,是女性在父权制度与宗教制度中寻找自我地位的代表。戴恩的母亲梅吉曾这样认为:“我认为我能战胜上帝,但世界又有哪一个女人能战胜上帝,他是男人。”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发现女性神学家认为上帝的父亲形象适用于父权制度之中,女性应该寻找自己的母爱之神。笔者则认为女性主义神学从女性视角出发试图改变神学中的男性中心主义地位,反对父权制和对女性的诋毁与轻慢,促进男女平等共存的和谐社会。在接下来的视角中“创造一个男子是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创造这样一个男子,一个令人炫目的男性,令人目眩的美貌”。这正是女性主义神学对传统原罪说的挑战,如玛丽莲·黑基所述,“夏娃的过失并不比亚当的大”,亚当未能尽职尽责地履行上帝之托,正是由于他的失职才造成夏娃偷食禁果,然而他却把自己的失职、意志软弱、违背上帝告诫明知故犯等罪状统统归咎于夏娃,由此夏娃及其后世的所有女性都被看做男性堕落与人类邪恶的根源”。我们再回到戴恩的宗教生命历程进行分析,戴恩似乎是上帝差遣来的为梅吉和拉尔夫赎罪的化身,纯洁、善良、完全愿意服从于上帝,为上帝放弃一切,是上帝忠实的奴仆。“主啊,我确实是属于你的,我感谢你赐福甚多……自我开始侍奉你以来,完全快乐幸福地生活,我必须受苦,而受过艰苦磨炼的你是知道什么是受苦的,只有苦难的磨炼我才能使自己升华,更深切地理解你”。的确,其赎罪的化身必将因赎罪而结束,为救人戴恩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临终时依然回归于上帝的回报。“我的上帝啊,我的上帝,我是你的,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我把自己放到你那无边无际的手中”,似乎是以自己的无辜之身为父母赎清了不该误食的禁果,这里再次展现了女性的主体地位,男性不应凌驾于女性之上,因为女性的痛苦来源于男性,戴恩是宗教主义的化身,他的救赎来源于男性,回归于上帝,彰显了女性主义神学者提出的树立个人尊严、女性在公正的社会制度中的个体存在。
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女性主义神学是一种实践,以独特的女性视角进行研究,用女性特有的生命经验与神学做交流,是知识界女性勇敢挑战禁区、探索真知的可贵表现。当女性从神学传统中经常被忽视的对象变为神学思考的主体时,便自觉地赋予自己解放自身的实践行动,并且把这种解放行动视为一种责任,变成一种社会目标。因此,女性主义神学给女性主义带来的不仅是理论上的发展和深化,更有实践方式上的丰富和多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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