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阳光的微笑
2011-08-15文/戴璞
文/戴 璞
一束阳光的微笑
文/戴 璞
2路公交车是我的工作场所,它从火车站出发,环绕市区一周后又回到火车站,大概两小时左右,但我的工作时间却不超过一刻钟,即中途只通过2个区间站后,便完成一日当中的全部工作。下车后,要么逛商场,要么打电玩或上网,来消磨掉一天多余的时光,然后攥着仅剩不多的当日工作所得的票子沮丧地钻入我简陋的屋子里去睡觉。说到此,你们一定会明白我的职业吧,我也早知道你们的诅咒一定很恶毒,因此,我终日忧心忡忡,总害怕别人的诅咒灵验而身陷囹圄。所以,怯懦一直占据我一日当中大多数的光阴。
近几天来,我每路过邮政大楼站时,就特别忐忑。该站是那两个区间站中的第一个,再经过一站后,我便着手准备下车,然后扬长而去。但这些天,曾经从不留意的邮政大楼站名在如今却有着被谁涂抹上几笔鲜艳色彩的异样,非常突兀地压迫着我的视觉神经。有时,随意地在大街上溜达,突然抬头看见它时,心情立即难以一时平静下来。
她总在邮政大楼站挤上2路公交车,但她去哪?我很想知道。因为即便在夜晚,我一躺下,就见着那束像阳光的微笑也伸到了我那简陋又黑暗的屋子里,那股喜悦的兴奋劲儿,折磨着令我辗转难眠。那天,她穿了件白色的鹅绒夹袄,她的微笑掠过黑压压的人群,从拥挤着的脑袋缝中,向我投来,像一股暖融融的春风在这寒冬腊月季节里的空气混浊的车厢里沁人心脾。只要想起初次见到的这光彩夺目的一幕,我的心立即扑通扑通地七上八下,慌乱极了。因此,我只好将头扭向车外,让视线延伸到人群缓缓流动的街上,去看一群蹒跚而行的鸽子,和那位比鸽子高不了多少的刚刚会踉跄的男童,他蹒跚地跟在鸽群后面。
第二次与上一回一样。由于她的出现,我再一次徒手下了车。当然,我不会为此懊恼,反而兴奋得彻夜难眠,太得意忘形了。所以,我的遐想联翩起来。她冲着我微笑,而且如此灿烂——我早已心猿意马。我身上一定存有独特因素,某种能吸引着她的魅力,这是我在以往从不敢启动的念想,不奢望异性的垂青。回到住处,仔细地端详着镜子,虽然让我找到了,我发现自己的长相并非如以往认为的那样平庸,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和不算高的鼻梁,假如单个儿去瞧,它丑极了,但它们配上那张厚厚的嘴唇,就透露出男性粗犷的阳刚之美,而且它一笑起来,就十足地可爱,完全一副胸无城府的干净面孔。一定就是它打动了她,才不由自主地冲着我微笑。虽然我对此深信不疑,但自卑感一直挥之不去。
第三次,一触到那束像阳光一样的微笑时,自信心就悄悄地在我内心里开始萌芽。这是一种无法扼制住的真正喜悦,坚定的信念从此牢固地犹如磐石一般稳稳当当地伫立在我的身体里。我迅速产生了一个新念头后,就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从容地下了车。去找一份正当工作,我已决定!
今天,我上2路公交车心情就迥然不同,轻松地哼唱着新近流行的曲调,彬彬有礼地谦让着所有乘客上了车后,才跳上去。虽然司机一副爱理不搭地把脸扭过去,并按下那枚播音键:乘客们不要拥挤,不要站在门口处,小心扒手!但是,我仍旧揣着那股子毫无介意的轻松劲,在不算拥挤,宽敞空荡的车厢里找了个靠窗户的座位,然后,打量着流动的街景,试图平静那颗已出现微澜的心。
假如不冒失,那么她不会拒人千里的,让我无地自容。我企望有一个好兆头,更重要的是把握好分寸,一旦敏锐地捕捉到那好兆头后,我会立即出击。先成为朋友,才能打开被称为僵局的开端,因此不能说那样令她生厌的俏皮话,否则会造成我这个轻薄小子就爱在车厢里泡妞的误会。
随便聊些什么话题无所谓,初次相识嘛,就要持重,给人一个良好的印象。之后,再约会下一次相逢的日子。
但是,这句话不能缺少:我叫李志刚。
“刘萍,你好。”她会大方地也表示出友好。
“别人都叫我孤胆英雄。”我想试试对方的智商。
“我也热衷于上网。”然后,她就询问我的兴趣爱好。
“体育,别的不感兴趣。”我不会透露实情,在网上,除了玩游戏,就是浏览娱乐新闻,去关注明星的绯闻。“你一定喜欢球类运动,并且我也可以猜得到你在网上最关注的是NBA赛事。”她完全一副自信的姿态。
“篮球,我觉得它最能体现出竞技中的艺术性。”我胡诌乱语,其实除了上网,没事可做时,我就爱睡懒觉。
这一次交谈令双方都满意,我们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为一些敏感的话题发出标新立异的感慨,不言而喻,在公交车上,我们就成了乘客们的视线的焦点,这时,我会以绅士的风度去提醒她我们可能违背了他们的某些意愿,而她却视而不见,是愉快的话题激发了她滔滔不绝的交谈兴致。
在下一次相约的地方,我会首选电影院。我的目标当然不是放在电影散场后,然后一起去只吃顿夜宵了事,虽然宵夜不追求奢华,简单却实在。在电影院里,我的心情不会像她时时被银幕紧紧地牵住。我无心欣赏虚假的故事,而把视点放在她情绪的变化上,密切做出配合她情感宣泄的举措,既要表示出友好的关心,更须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也仿佛被银幕牵扯住了似的细腻情感。她明白我善良又柔弱的内心后,就粲然一笑:“散场后,请你吃宵夜。”当然,我不会傻傻地拒绝,因为我知道她显然已把我当成了挚友,才心无芥蒂,毫不掩饰她光明磊落精力充沛的被虚假故事弄得溢眶却要强力扼住着,但仍然如泉而涌的多愁善感的干净内心。
夜宵吃得与想象中一样欢快,一碗牛肉粉,却花费掉近一个小时,因为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谈时我们完全忘记了周身所处的黑夜。
“我送送你吧。”我担心她会拒绝。
“住城北,路太远,你就别送了。”
但我坚持送她上了9路市内公交车,一直望见那车拐过街角后才回去。我会回味此前的每一个细节,哼唱着新近流行起来的曲调兴致勃勃地在夜色中穿行。
快到邮政大楼站时,我坐立不安地起身推开车窗,然后将目光伸向缓缓流动的街面上,企图见到她的身影。当我把头伸出车窗,邮政大楼便矗立在眼前,它大门的空地上,在花坛与花坛之间,有一群鸽子盘旋后落在了地面上。一会儿又盘旋而起从地面掠向建筑物。掠过一行人的头顶并迅速地飘移到了刚才的花坛间的空地上。这一次,我看见有好几位孩童,有男有女,他们正蹒跚而行地追逐着前面的鸽子,鸽群遥遥在前地也蹒跚着。终于,公交车停靠稳妥后,我从鱼贯而行的人群中见到了那位美丽的少女,仿佛有一阵春天般的暖风徐徐地迎面拂来。她总是这么欢愉,脸上总布着明媚之彩。站在车厢的走廊上,她抓住扶手栏杆,向车窗探去,一边抿着嘴,一边按住她因笑而正起伏不止的腹部,但是,她仍然开怀大笑地发出了声——她完全被那些可爱的孩童们逗乐得忘乎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