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诗家语
2011-08-15薛近芳
□薛近芳
有人说,写诗就是写语言。这话很对,因为诗是语言艺术,语言是诗的载体。“文学的第一要素是语言”(高尔基)。不过,诗的语言并不等同于口语或其它体载的艺术用语,她有着自己表述的独特性,为此,王安石很有见地的在《诗人玉屑》中最先提出了“诗家语”一说。
诗家语,即写诗的用语,或者说“诗化”了的言语。何谓诗化?那就是“音韵化”、“形象化”。音韵化,即平仄格律化。平声字读音响亮明快;仄声则低回沉郁。平仄交替,抑扬顿挫,读起来跌宕有致,金声玉振,琅琅上口,富于节奏感和音乐美。而形象化则是运用艺术思维摹写情思,也就是借外界客观物象寄托或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形象思维”,但严格地讲,“形象”还只是客观物象,它就在那里,如黄鹂、翠柳,在没有赋于个人情感前,它仅是一种外在实物,当把主观情愫借这个物象表现出来时,在诗中就行成了“诗意的象征符号”——意象。譬如,红豆能寄寓相思,明月可借以思乡,杨柳象征惜别等。
由此可知,诗的语言是把交际功能降低到最低度的语言系统,是在其母体语言——口语基础上经过加工提炼而形成的具有美感魅力的文学语言,所以周振甫在《诗词例话》中提出,诗家语的基本特征是“精练、含蓄,用形象写情思,时空可以跳动”。这就为诗家用语确定了它的性质。
精练,即精准凝练。如“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一个“闹”字,境界全出。此所谓“一字妥贴,全篇出色”。因此,诗家用语须“惜墨如金”,“尺水兴波”,以小见大,以一当十,不用装凑赘语。诚如金圣叹所言,七律八七五十六字,如同五十六座星辰,自家有自家执掌,各家又有各家联络,字字如“龙鳞遍体,鳞鳞出雨”。
含蓄,即蕴藉,包含,委婉,指遣词造句讲求含而不露,弦外之音,避讳直白,即所谓“做人贵直,作诗文贵曲”。
时空,是抽象概念词,如何表现其跳转呢?前人提供了用形象语言表述的例子,如“古人不识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李白)。将时间空间化,空间形象化了。诗中语言的跳动,有时还借用“意象脱节”(语不接意接)的写作手法。象杜甫“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温庭筠“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就是利用汉字象形,一字一义的特点,在诗句的语法结构上,大胆突破,形成无谓语句,努力省略介词、连词、语气等虚词,而只让实词特别是名词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构成诗的意象,从而拓宽意境,增加含金量,提高词语的弹性和张力,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诗家语与口语其不同处,从哲学和诗美学的角度讲,最根本的一点在于:日常语指向语言外的实体世界(客观世界),强调与事实对应的准确性,突出传达信息的“工具功能”;诗家语则是指向语言所虚构的艺术世界(主观世界),突出表现感情、激发想象的“表情功能”(张国鹄《诗家语与日常语》)。
有道是,“言为心声”。巧妙地运用诗家语写出的具有时代最强音的好诗,无疑是当今世界上最优美,最动听的“心灵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