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汉字意象直观化表达
2011-08-15哈尔滨工业大学媒体技术与艺术系黑龙江哈尔滨150000
黄 静 (哈尔滨工业大学媒体技术与艺术系 黑龙江哈尔滨 150000)
一、意象与汉字的象形特征
汉字在经过从甲骨文到大篆、小篆、隶书等等几千年的发展演进过程中,形成一个完整的符号系统。追根溯源,无论是结绳记事说,还是战国末年的仓颉作书之说,除了体现汉字在被创造之初的记录功能,更展示出中国传统文化中“象思维”的魅力。汉字作为象形文字的代表,有着表音文字不具备的优势。它从“象”的角度而非纯“音”的角度,高度抽象概括提炼出身体在空间内的“印记”。这与罗兰•巴特对文字本质的阐述不谋而合。这种“印记”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汉字是一个生命符号系统。以人体自身作为认知世界的尺度,从眼、耳、鼻、口、舌等,生发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汉字记录人类的生命体验。例如:“足”字,《说文》:“人之足也,在下。从止、口。凡足之属皆从足。”其中,表示通过“足”来实现的动作的字占到八成以上,剩下两成是表示足部的名词和足的动作引申出来的状态。又如“目”字,《说文》:“人眼。象形。重童子也。凡目之属皆从目”。书中目字引申而来的汉字有118个。表示“目”的动作的字少于在足部中的汉字,表示“目”的状态的汉字多余足部。这也是在日常生活中足部的运动感受强烈于目部的直接反映。表内心活动的字,如“心”字,《说文》:“人心,土葬,在身之中。象形。”由心字引申出的汉字共有277个。由此观之,汉字是身体符号和心灵符号的再现,二者通过图式的方式进行信息传播。
其次,汉字的象形特征易于激发人的意象思维。阿恩海姆就意象文字的图象性指出:“文字的历史告诉我们,把形象标准化和简化的要求,促使文字变成了某种具有简单明了的视觉外观和易于书写的样式。但是,即使在千百年之后,文字仍然闪烁着自己的图象意味。所以,一个现代的日本人在某个沉思默想的时刻,看到汉字符号‘东京’一词的‘东’字时,还能看到树梢后太阳升起的景象。而且,即使这个词的视觉词源湮灭之后,这个词中至少还会保留着一个特定的概念和一个特定的符号之间的那种对应。”1与表音文字相比,汉字空间形象与读音没有直接对应关系,其构形上的视觉表现和读音上的声音表现是两个系统,而这两套系统的差别越大,其互补能力就越强。意象性汉字实现了构形视觉表现与汉语声音表现两个系统相结合,构成不可分割的“意象”整体,这真正满足思维对语言符号系统的要求。
最后,汉字是一种空间结构。在空间的长度、宽度和深度三个维度上,康德认为:“空间是感觉的形式,它导出了所有的世界形象。”施本格勒进一步对其进行论述:“事实上,从精确的意味看来,深度是主要的、也是真正的维项。只有在深度之中,觉醒意识才是主动的,在其他两维中,都是严格被动的。”2汉字空间结构的生命体现在深度中——留白,体现出的是意象思维的诗意性。可见,汉字将人体运动的时间、空间和运动轨迹凝固在汉字的结构中,成为生命体验的载体。借助不同的媒介形态,展现蕴含其中的汉字意象。
然而在汉字的传播历史中,记录的材料从商朝开始一直到两汉可考证的有甲骨、金器甲、陶器、玉石、竹木、锦、货币、漆器、印玺、纸。这些传播载体将本来蕴含在汉字中的意象空间禁锢在二维平面上,无法直观化传达。
二、基于数字网络技术的汉字意象直观化表达
数字网络技术的诞生为汉字生命意象提供新的传播方式。与其他媒介不同的是,数字网络媒介的传播方式具有直观性、体验性和参与性的特点。“这意味着,纷繁的修辞将人们的精神带人多重可能的网络之中,面临所有‘意义’潜能的彻底发挥。按照罗兰•巴特的看法,这为人们的阅读造成了无比的快乐;这样的阅读解除了文本具有终极意义的承诺,进入意义的多元空间。”3基于数字网络技术,先将汉字解构,然后重组汉字的部件及空间结构,最后以运动的方式将蕴含在汉字之中的意象以直观化的方式来表现。
具体来讲,基于网络技术的汉字运动分为两种:一种是以汉字整体为单位在屏幕空间内的运动。一种是以汉字笔画为单位在屏幕空间内的运动。以汉字整体为单位在屏幕空间内的运动的表现形式分为汉字运动路径的不规则变化,打破了传统文字运动的空间,将人身体和笔的运动消解后融入新的空间。凝聚成无形的“人笔合一”,在无限的数字空间中书写。随着技术的发展,文字突破了传统的表现方式。强化文字空间运动感方面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延伸文字的深度(空间坐标系的Z轴)和实现文字整体在X轴和Y轴间内的移动。具体来讲,字形在Z轴上逐渐变大或缩小在空间中形成纵深感,字形的变化过程变为可视。文字色彩变幻方面主要有:色彩变化的动态文字分为文字颜色的变化、文字光线的变化和文字颜色与光线的组合变化。文字通过色彩的渐变(同一色系的变化、相邻色系的变化)、突变(冷色系到暖色系的变化)和流变(颜色的快速变化产生的流动感)三种方式来传达动态文字的运动感受。通过色彩的变换强度与速度来体现运动中的意象。文字光线的变化是指通过光源点位置的变化在文字表面实现阴影效果,从而体现文字所指中的情感。例如:当光线从下往上时,文字变得肃穆庄严,比较适合表示严肃、正派的词语“高尚”、“崇高”、“太极”等。文字颜色与光线的组合变化使二者互相补充,实现最佳的表现效果。
更进一步而言,数字网络技术从两个面向实现汉字意象的跨越时空传播,如下:
第一,数字网络技术给提供恢复汉字意向生成过程性的可能。汉字笔画在空间内的运动实际上是再现或者恢复身体运动的过程。在媒介技术不发达的年代,只能通过纸笔来记录这一轨迹。对于创作者而言,这一身体运动的过程始终伴随其中。一旦创作完成,对于接受者而言身体运动的过程就伴随时间“流失”了,剩下的只是运动过程的轨迹——汉字。从审美时间的角度来讲,不断改变字形来减少身体运动的过程在时间中的“流失”,从而接受者可以更方便快捷的产生意象。通过数字网络技术实现汉字空间笔画的运动,实质是恢复身体运动的过程,同时释放了蕴含在汉字之中的意象。
第二,汉字笔画在空间内的运动轨迹恢复了身体运动的空间性。汉字将运动通过图像化方式凝固,通过视觉实现意象化的转变达到“思维的贯通”的目的。在凝固的过程中身体逐渐消失,身体的姿态也由笔画代替凝固在汉字的结构中。身体运动空间的恢复直接作用于视觉,解放了在千年以来汉字传播受媒介形态约束中的身体运动的感官性,从而通过视觉引发的“强烈的情感效果”能够实现通感效应。
综上所述,由于传播载体长时间未发生质的变化,因此,蕴藏于汉字之中的意象也得不到完全释放。网络作为汉字的新媒介,在数字化技术的支持下提供了一种新的汉字审美的方式,也是汉字在数字化语境中的生存契机。
注释:
1.[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膝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21-122页.
2.施本格勒《历史文化艺术》,刘小枫主编《现代性中的审美精神》,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年,646-667页
3.南帆:《文本生产与意识形态》,暨南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