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

方美清 贺微粒 （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 湖南株洲 412007）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和演变，中国古典家具装饰图案已形成独特的风格，特别是到明朝及清前期，中国古典家具的装饰图案发展达到顶峰，造就了我国家具史上璀璨的明珠——明式家具。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不仅生动活泼，构图自然，充满生命力，而且与明式家具的造型和结构形成鲜明的对比，做到装饰图案与结构、材质融为一起，真正反映了《考工记》中“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的美学标准，是我国古典家具辉煌艺术成就的重要组成部分，继承和发扬着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

一、明式家具的时代背景

明式家具是在宋代和元代家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并且比宋代和元代的家具有着更大大的突破，无论是明式家具的结构、造型、材料，还是它的制作工艺和装饰图案，都称的上是中国古典家具史上的瑰宝。明式家具是指明代至清代前期这一段时间，用花梨木、鸂鶒木、铁力木、紫檀木、红木等优质硬木为主要用材创造的家具，也包括其他木质制造的优秀家具。明式家具横跨四个世纪之久，所处时代的经济制度、社会状况与先前的唐、宋、元有着很大的不同。稳定的社会环境和良好的经济制度、明至清前期工管制度的法制变革、明朝的文官统治等都为明式家具的发展及成长奠定坚实的基础。还有明朝郑和下西洋的海外贸易、高度发展的数学、区域发达的手工业和积极参与的文人雅士，这些为明式家具的“材料美、结构美、工艺美和意匠美”的特征起到巨大推动作用。

二、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基本形态及寓意

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生动自然，大方富有活力，与明式家具本身的稳重端正形成鲜明对比。一直以简洁朴素著称的明式家具，即便是最简洁，也还有一定的装饰，而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更是独具一格，具有流畅的线条美、动人的均衡美和精深的寓意美，真正做到装饰图案的“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境界。通过详细的分析，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主要有以下几大类：

1.传喜纳祥的花卉植物图案

花卉植物图案的主要题材有卷草纹、牡丹纹、荷莲纹、灵芝纹、西番莲纹、石榴纹、菊花纹、忍冬纹、葡萄纹、芙蓉纹、葫芦纹、宝相花纹和缠枝纹等，这些图案一般应用于明式家具的屏风、椅子、床等处，常以借助植物属性的表意手法，形成各种不同的生态属性，并能借物喻志，附会象征。牡丹，人称花中之王，雍容华贵、富贵吉祥，常被作为吉祥图案的重要题材，表示对富贵、官宦的赞颂，有“官具一品”“富贵长春”的涵义；牡丹与水仙组合的图案表示“神仙富贵”，牡丹与十个古钱币组合的图案表示“十全富贵”。荷莲的“华实齐生”“莲蓬多子”和“一蒂两花”的属性，被演绎成“连生贵子”“连中三元”“喜得连科”和“一品清廉”的意象。灵芝纹是“仙草”“长生不老草”的化身，是神圣、高尚的象征，给人以安康吉祥之兆，是最有影响的吉祥物，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涵义。

2.福寿平安的飞禽走兽图案

飞禽走兽图案的主要题材有螭龙纹、螭虎纹、凤纹、麒麟纹、龙纹、鹿纹、仙鹤纹、喜鹊纹、蝙蝠纹、瑞狮纹、百鸟纹、蝴蝶纹、马纹等，这些图案一般应用于明式家具的椅子靠背板、案桌、卡子花、衣架和面盆架等处，常以借助动物属性和汉语谐音的表意手法，通过字音相同，字义相异，来对吉祥寓意的表达。龙纹是华夏民族崇拜的图腾，象征着最大的吉祥物，能够兴风唤雨，便利万物；龙纹还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力量，成为帝王地位的代表符号，有着美德、高尚、祥瑞的涵义。凤为百鸟之首，是传说中的瑞鸟，有“丹凤朝阳”“双凤朝阳”“双凤戏珠”的意象；凤和龙在一起组合的图案表示“龙凤呈祥”“龙飞凤舞”的涵义，凤和山石组合的图案有着“福山吉水，双凤呈祥”之意。瑞狮纹，因“狮”与“事”同音，所以雌雄两狮有“事事如意”美意。蝙蝠纹，因“蝠”与“福”同音，所以有“福寿双全”、“五福和合”之意。仙鹤纹则有“一品当朝”“松鹤长春”“鹤寿松龄”的涵义，马纹、猴纹则有“马上封侯”“封侯挂印”的美意。

3.寓教于乐的山水人物图案

山水人物图案的主要题材以儿童图案为多，有福禄寿三星、三官纹和和合二仙纹，还有众多广为人知的历史故事、神话故事场景等，这些图案一般应用于明式家具的床楣板、衣架中牌子绦环板、椅子的大靠背板等处，常以借助民众熟悉的神话故事和多种象征的表意手法，通过描绘自然的山水人物场景，来阐述故事情节，达到寓意、教育和娱乐融为一体的效果。三官纹则有“天官赐福”“受天福禄”和“加官进爵”的表意。

4.纳吉避邪的博古八宝图案

博古八宝图案的主要题材有仿古玉纹、仿青铜博古纹、八宝纹（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常）、暗八仙纹（葫芦、鱼鼓、阴阳板、荷花、芭蕉扇、宝剑、花篮、笛子）、文房四宝纹、如意纹、瓶纹等，这些图案一般成双成对出现，应用于明式家具的橱柜、床榻、屏风等处，常以象征代表性事物的表意手法，通过代表性的事物来寓意吉祥喜庆，纳吉避凶，给人以最为直观的祈福印象。文房四宝（琴、棋、书、画）和书房用具（笔、墨、纸、砚）合起来也成为八吉祥；“笔”与“锭”谐音“必定”，与如意纹组合表示“必定如意”。如意纹有“吉祥如意”“和合如意”的表意。瓶纹与如意纹组合则为“平安如意”“平升三级”；瓶纹与玉兰、海棠组合则有“玉堂和平”之意。

5.福禄寿喜的几何文字图案

几何文字图案的主要题材有双喜纹、团寿纹、长寿纹、福字纹、禄字纹、卍字纹、回字纹、“一根藤”纹和井口纹等，这些图案常以浮雕、线雕的形式出现于椅背正中，或者以透雕出现与床的挂面、橱门等处，通过汉语谐音和直观文字组合其他纹饰的表意手法，来表达对幸福、生命的的热爱，对理想、生活的追求。寿纹，不仅字义延伸丰富，字体变化多端，而且是最具表现力的吉祥符号，有“万寿图”“如意寿字图”；四个蝙蝠环绕一个寿字就是“四福捧寿”，五只蝙蝠和一个寿字组合就具有“五福齐天”的涵义。卍字纹，有“万福家财”“和合万年”，象征着庄严吉祥，非常符合老百姓的心愿。回字纹则有“富贵不断头”的美意。

6.吉祥如意的自然物象图案

自然物象图案的主要题材有卷云纹、如意云纹、团云纹、朵云纹、波浪纹、竹节纹、树皮纹等，这些图案常出现于椅子、案几、屏风、橱门等处，通过直观图像的表意手法，来表达对天地间万物的本源及存在的形态的赞扬，是生机、祥瑞的载体。云为自然界中常见的自然现象，通过人们观念的神秘化，一般形容为“祥云”，是以云的回环状貌构成的，其表现的手法很多，有单个出现的朵云纹，也有蜿蜒舒展、漫无定形的卷云纹，具有“慈善祥云”之意。

三、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美学特征及文化内涵

明式家具作为中国家具的楷模，具有名贵的木质材料、精准的榫卯结构、灵动的线条变化和简洁的造型风格等特点。而与明式家具的结构、造型、材质融为一体的装饰图案，在表现形式上也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为整个明式家具锦上添花，装饰家具的同时也展现当时人们的精神思想。明式家具的独特魅力不仅在于图案本身的表现形式，而且涵盖着当时环境下特定的文化内涵和深厚的民族精神。

1.图案的线条美

明式家具装饰图案通过鬼斧神工的雕刻手法（包括圆雕、浮雕、透雕和半浮雕半透雕等），展现出欢快活泼，充满灵气，给人以亲切、优雅之感。无论是植物图案、人物图案、动物图案，还是文字和其他装饰图案，都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图案中的直线，笔直、端庄挺拔、刚劲有力；曲线，转折委婉、温和圆润，流畅轻快。特别是各种动物图案、祥云图案中的S形曲线和C形曲线，简洁优雅、富有弹性，将所描绘的事物轮廓赋予动感和趣味感，使之整体浑然天成，富有魅力。优美的线条借助木材的纹理，与家具的整体造型相符合，融为一体，做到外部形体与内部装饰恰到好处，突出明式家具庄严凝重而不失华美，在静态中展现动感。明式家具装饰图案中优美的线条，展示当时社会中的广大居民（特别是文人雅士）对自由自在生活的追求，对吉祥人生理想的向往。明式家具的装饰图案以线条传情，以线条作为设计者和使用者的内心世界的载体，反映文人和平民对自由和快乐的精神体验。

2.图案的均衡美

明式家具装饰图案利用点、线、面三者结合的方式，将题材的深浅宽窄、舒急紧缓、平扁高低，表现的和谐统一，充满美妙的韵律感，特别是在表现形式上借鉴建筑艺术的连接有序、穿插有度、稳定平衡、美观通透的东方美学神韵。无论是螭虎捧寿纹、二龙戏珠纹，还是博古吉祥回字纹，都是始终展示在形式上的对称、平衡、统一原则；即使是不明显的人物故事图案，都暗含着在体量上的整体、均衡构图原则。各种纹饰的和谐融合，形成了灵动通透、主题突出的美学效果，使明式家具成为艺术的杰作。明式家具装饰图案和谐统一的形态，是我国悠久的历史和优良的艺术传统相联系的，是时代和历史的产物。明式家具装饰图案以整体的形式为纽带，将环境、经济、政治、宗教和文化融合为一体，来对绚丽多彩的文化积累的展示。

3.图案的寓意美

明式家具装饰图案借助动植物属性、运用汉语谐音、利用象征代表性事物和直接运用吉祥文字及熟悉的历史神话等表意手法，来表达当时人们对福寿平安、纳吉避邪的憧憬。求和睦的“和合如意”“龙凤呈祥”“和合万年”；求长寿的“四福捧寿”“五福齐天”“鹤寿延年”“松鹤长春”“鹤寿松龄”；求官禄的“平升三级”“节节高升”“马上封侯”“封侯挂印”；求福气的“福寿双全”“五福和合”“五福齐天”等，这些表现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吉祥寓意和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人们对美好事物认同的体现。家具的设计者和制作者通过各种各样的题材图案，把对美好的向往、吉祥的寓意、丰富的想像等容纳于装饰图案之中，寄情于物，把自己投身到现实的生活中去。特别是归隐的文人雅士，不为朝政，通过家具的寓意表达自己物质与精神、理想与现实、人与自然的高雅情操，反映自己的“守于儒，隐于老，逃于禅”的生活状况。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吉祥寓意，是当时人们物我合一、借物抒怀的理想境界的体现。

结语

通过对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基本形态和寓意的分析，探讨明式家具装饰图案的线条美、整体美和寓意美的美学特征及相应的文化内涵，再现当时人们的文化和风俗习惯，展示当时人们通过对家具装饰图案的艺术化和社会化，来抒发追求吉祥、美好生活的心理，有利于我们现代人对家具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为此，我们必须在此基础上取其精华，在继承的过程中创新突破，开拓家具设计的另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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