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砖头(外四章)
2011-08-15周庆荣
◎周庆荣
沉默的砖头(外四章)
◎周庆荣
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块一块的砖头,在建筑的下面,它们来决定一切。
苔迹,不只是岁月的陈旧。
蚂蚁,或别的虫豸,访问着这些沉默的砖,它们或许爬出一个高度,它们没有意识到墙也是高度。
有一天,这些砖头会决定建筑的形状。
富丽堂皇的宫殿或不起眼的茅舍,这些砖头说了算。
上层建筑是怎样的重量?
沉默的砖头,寂寞地负重。它们是一根又一根坚硬的骨头。
它们就是不说话,更不说过头的话。
它们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一块砖挨着另一块砖,它们不抒情,它们讲逻辑。
风撞着墙,砖无言。风声吹久了,便像是历史的声音。
秋 夜
月,真地如钩。
挂半夜的思念,一生的离愁。
站在寂静处,秋风阵起,天空里星星的眼神,一丝凉意在前。另一丝寒意,在后。
不是我呆在北方的秋夜里,固执地预言寒冷。不是我拒绝跟随日晷的影子,与温暖随时随地厮守。
大片大片的棉田,棉花雪白。
寒冷的人们啊,快点去那里。拔响长弓,弹出棉絮里飞扬的暖意。手摇纺车,一切还来得及,纺纱,织成暖衣。
如钩的月,挂着我半夜的思念。没有方向,我的思念漫无边际,谁此时正感受着深秋的凉,谁还未找到自己的棉田,我就思念谁;
至于一生的离愁啊,我一边行走,一边自己为自己取暖。这漫长秋夜里月光的清冷,就当做是冰镇过的光明吧。
冬日漫步
一层冰在平静地总结着北方这片湖水。最后的水鸟,哪里是它们最后的阵地?
冬日的时光,心情可以暂时不去荡漾。落叶的飘零,不是忧郁的理由。在寒冷的空旷里,我选择信步。风可以再大些,大到摧枯拉朽;风可以再寒冷些,冷到我觉得这样的冷只与气候有关,它不是人类的一种宿命。
是啊,结冰了,起风了。
冰再厚些,封杀冷漠。直到我可以在冰面上行走,踏上一脚,再踏上一脚,我所走过的路程,有一个季节的记忆能让我自豪,自豪到终于把冷漠踩到了脚下。
而风呢,它一边把天空吹干净,一边寻找飞鸟远去的踪迹。比这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以行走的方式将自己温暖起来。
一截钢管与一只蚂蚁
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给予一只蚂蚁。
直径10公分,高10公分。一截钢管,把只行进中的蚂蚁围在中间。
哈,小国的诸侯。
一只蚂蚁与它的封地。
风吹不进来,疆界若铜墙铁壁。初秋的阳光垂直泻下,照亮这片100平方公分的国土。
青草数丛。
放大镜下,看到江山地势起伏。
这只蚂蚁以转圈的方式巡视江山,一个圆,又一个圆。然后,向钢管壁攀援,最高的时候,它爬到钢管的0.8公分处。接着,滑落。
这光洁无垢的10公分的高度!
一方诸侯又能奈何?
我移开这截钢管。
这只蚂蚁又画了几个圆,然后,随便找了个方向,一路远去。
一方小诸侯,重新自在旅途?
还是,从此一生颠沛流离?
圆明园
你们一定有能力,再去毁灭另一座园子。
阳光如注的时候,百花盛开。
我们进不去,太监走着软步,在园子深处。他们不一定有着很好的心情,但圆明园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你们一步就跨进去了。
大红的中国灯笼变成火把,火光冲天。你们这些狗杂种,你们在花园深处,你们以为自己心情很好,就像后来的日本强盗,觉得可以毁掉别人的江山。
圆明园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你们不走软步。我赶到现场的时候,迟到了一百五十年。
火光可以更亮一些。
上帝,看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国书生,挥剑,想阉了那些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