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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岛

2011-08-09邓洪卫

雨花 2011年11期
关键词:美凤泥鳅毛巾

● 邓洪卫

美凤没想到,这是许阳光最后一次来太阳岛洗澡了。再见到许阳光是在法庭上。许阳光仍然穿着雪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衬衫那么白,灼着美凤的眼睛。

美凤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失了恋,心情很郁闷。她先在表姐家的服装店里卖了一个月的衣服,可受不了表姐夫特别的“关心”,就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城市。于是她从湖北来到江苏漂城的“太阳岛”洗浴中心做足摩工。

一晃一年过去了。如果她一天接待五个人,那就是捏十只脚,摩十条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一双手也捏过三千多只大大小小的脚,也摩过三千多条长长短短的腿了。在这么多腿脚当中,许阳光是最特别的一个。

美凤还记得许阳光第一次来太阳岛的情景。那一天也特别,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的生意很寡淡,老板慈悲,以人为本,实行弹性排班。忽拉一下,人走了一半。足摩工里,只有美凤跟小泥鳅两个人没走。小泥鳅就是当初介绍她过来的那个朋友。小泥鳅并不黑,白白净净的,但她的皮肤像泥鳅一样滑溜。接触过她皮肤的人都这么说。也因为她姓倪,叫倪秋兰,大伙就顺嘴叫她小泥鳅了。小泥鳅跟美凤都是湖北人。她还在这谈了个男朋友,在一个宾馆里做大堂。本来今个儿可以跟男朋友在一起的,可她跟男朋友闹了点别扭,打心里不想见这个人,就在这里陪美凤上班。

客人很少。美凤就在休息间里跟小泥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这时候,大堂经理进来,说有个客人要足摩。美凤跟小泥鳅交换一下眼色。美凤就拎着篮子,提着凳子来到客人的包厢。这是一个生客。首先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客人的浴衣。这里的浴衣都是淡黄色的,而客人的浴衣却是白色的。显然,是客人自带的浴衣。客人自带浴衣,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客人皮肤本来就白,在白浴衣的映衬下,就更加似雪样儿白了。而且这客人原本是躺着的,可是看到她来,竟然坐了起来,向她点头致意。从来没见过客人这么客气过,美凤很不适应,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她问,您是只摩脚,还是加个头摩,还是中式全套呢。客人问,只摩脚怎样?再加个头摩又如何?中式全套又怎么讲?美凤说,一般的人只摩脚,加个头摩是脑力劳动者,一天思考的东西太多,舒缓一下神经,中式全套,就再加揉肚子和捶后背,主要是分解腹部脂肪和缓除腰部疲劳。客人说,今天我没走多少路,腿脚不算累,所以用不着摩脚,也没动脑子,也不用头摩,我这身材腹部没什么脂肪,腰背也不酸痛,所以不用揉肚子和捶后背。美凤说,那您叫钟干什么呢?客人说,还有别的项目吗?美凤说,别的项目我不做。美凤说着起身收拾家伙要走。客人说,别走呀。美凤说,你也不摩脚,我们这里又没别的项目好做呀。客人说,有的,你能做的。美凤说,不能做。客人说,你坐下,陪我聊聊天就行了,就算是全套,全套多长时间?美凤说,60分钟。客人说,好,你就陪我聊60分钟。

不行,还是边做边聊吧,光这么干聊我有点不习惯。说着,美凤把油抹在许阳光的脚上,摩了起来。重不重?美凤问。不重。许阳光说。轻了?不轻,刚刚好。

边做足摩边聊天。于是,美凤知道客人姓许,叫阳光明媚的阳光。

那天跟许阳光聊些什么,美凤已记不真切了。她记得许阳光突然念起一首跟月亮有关的词。这首词她也读过的,还唱过,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她没考上大学,是数学太差,但文科很好,特别是古诗词背得不少,对文学小有爱好,坐着没事的时候还喜欢看看《读者》和《小小说选刊》什么的,在足摩工里显得很另类。她记得《水调歌头》里面有一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可是许阳光声情并茂地朗诵下来,却没有这一句,她有些奇怪,难道她记错了?好像差一句吧。她说。由于她还是初二时背过的这首词,所以,质疑的底气也不是很足,像这里的服务员给客人倒的水一样,温温吞吞的。

这首词我都背了二十多年,倒背如流,怎么会错!许阳光很自信。

她有点受伤。觉得自己一个摩脚的跟客人争论古诗词,很滑稽。但她不知怎么哪根筋搭错了,执拗劲上来了。差一句,肯定的。这回她很坚定。许阳光又朗诵了一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差吗?他得意地问。

挺顺的呀。她想,可是这句分明是这首词里面的呀。她说,咱们一句一句来往下捋。于是,一句一句捋,终于捋出来了。在“高处不胜寒”和“转朱阁”之间藏着一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许阳光的嘴,到这里像青蛙腿一样,一蹬,跳过去了。

还是你有学问,足摩界藏龙卧虎。许阳光夸张地挑指称赞。

哪里哪里,小妹才疏学浅,学艺不精,还望大哥多多指教。美凤情绪也来了,学着电影里侠女的样儿,抱了抱拳。

许阳光哈哈大笑,笑得一颠一颠的,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好像还夹杂着女子的嘤嘤哭声。美凤像屁股蜇了马蜂一样,跳起来,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原来,小泥鳅的男朋友来了。就在美凤跟许阳光聊天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客人,点了小泥鳅的钟。小泥鳅正把客人的脚放在自己的腿面上细细摩着呢,她的男朋友醉醺醺地闯了进来。这家伙看到小泥鳅抱着一个男人的脚摩,醋意跟着酒劲一起哗啦啦涌了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拉开小泥鳅,抡拳对着客人的脸部开打。可怜那客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还闭着眼睛享受着呢,立时被打得满脸开花,鼻血直流。小泥鳅在旁边死命地拉男朋友,可她那点小鸡爪子力气,哪里拉得开?只好蹲在地上嗡嗡嘤嘤哭泣起来。

美凤赶紧去喊经理。经理正好出去了,她就在男浴间的门口高声喊擦背的出来帮忙。擦背的都光不赤溜,浑身一根布纱都没有,哪里敢出来?在里面深一句浅一句地问,等弄明白了事情,穿好衣服出来,已经好几分钟过去了。大伙跑到包间一看,许阳光已经把小泥鳅的男朋友控制在了旁边。这时经理回来了,赶紧找人送那个倒霉的客人去了医院。

那天得亏你,不然出人命了。后来,美凤对许阳光说。

我最看不惯耍酒疯的人,搁几年前,我饶不了他。许阳光说。

想不到你秀秀气气,白面书生的,这么大的力气。美凤说。

我有内功,小时候在少林寺练过。许阳光说。美凤哈哈大笑,你就吹吧。

他们已经很熟了,好像多年的好朋友。

小泥鳅怎么交了这么个男朋友?许阳光问。

唉,哪里是男朋友,不过也是个客人。小泥鳅的命也够苦的。老家在湖北乡下,父母把她许给了一个乡村无赖,她逃婚逃到这里,交了个在宾馆上班的男朋友,哪想到男朋友挺花的,跟宾馆的一个服务员关系暧昧,脚踏两只船。小泥鳅心里不平衡,跟一个客人好了起来,就是那天来闹事的那位。那个客人不喝酒还好,对小泥鳅好得一塌糊涂,如果一喝酒,劲头就上来了,只要看到小泥鳅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醋劲大发。他说这是爱小泥鳅。鬼话!你要是爱小泥鳅就把小泥鳅带出去,找点别的事干,在这里能不跟男的接触吗?他又没这本事。再说了,他是有老婆的人,跟老婆关系不好,跟小泥鳅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何苦非缠着不放呢?真是弄不懂。

这社会就是复杂,弄不懂的事情多着呢。许阳光说。他又感慨道,你们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一部辛酸史。

那是,哪像你们有钱人活得那么潇洒,幸福。美凤说。

有钱人也不幸福。现在人的幸福指数降低了。有钱了反而更不幸福了。就像夫妻,没钱的时候,心往一处使,过得挺好挺幸福,一有钱了,就变了,就在外面找事,心就不在一起了。现在,人的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了,不愁吃不愁穿,幸福感在缺失呀。许阳光感了一番慨。

美凤觉得许阳光说得有理。如果洗澡的人都像许阳光一样,温文尔雅,一派文明,多好啊。可是更多的客人都是那么讨厌,这边蹭一下,那边撸一把,恨不得眼睛里能伸出只手来,把她们的衣服脱光。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虽然她不敢确定许阳光怎样有钱,但看他那么讲究,绝对不是没钱的人,肯定不缺钱花。她给他摩上这么多次脚,他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想想自己的男朋友,跟自己是同学,好了两年,一考上大学,就跟她分手了。还有表姐夫,在表姐面前装得挺像,表姐一不在就对她动手动脚。再看看小泥鳅的男朋友,还没结婚呢,就在外面瞎搞了。还有小泥鳅的那个情人,家里有老婆,还理直气壮地要求小泥鳅不接触别的男人。奶奶的,什么世道啊。

你在想什么呢?许阳光问。美凤这才从沉思中醒来,说,我在想,你是干什么的?话说得一套一套,头头是道。

你看我像干什么的。许阳光笑着问。你是教师,看你白白净净的,还戴着眼镜,说话也挺有学问,知书达礼的。对了,是语文老师,能背诗词。美凤说。许阳光微笑着摇摇头。

那你就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应该是个小领导了,不是领导,就是领导秘书。许阳光仍然微笑着摇摇头。

我明白了,你是记者,点了钟也不做足摩,就让陪着聊天,问这问那的,是不是要写篇大文章,在晚报上报道咱们浴城的情况。可不能写坏,我们这很正规的。美凤说。

许阳光哈哈大笑,说,你放心,我不是记者,我如果是记者我会找大点的浴城,没必要跑这里来。

那你是作家,来体验生活的,听说有一个作家写了一部反映浴城的长篇小说,火了,还被警察抓了起来,后来又放了。

许阳光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你这个猜测比较靠谱,我就是要写小说呢。我是作家,要写一部长篇小说,反映中国的浴城文化。

美凤点点头,我说得没错吧,反正你是高层次的人。

如果有可能,你讲一些这里的故事给我听听。许阳光说。

写出来不用真名吧?美凤问。

不用。

如果别人看到你的小说对号入座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讲的只是素材,我经过艺术加工,几个人合成一个人,写出来就不是原型了,而是我理解的人物了。

行,我讲,写出书来第一个给我看啊。

那是当然。

那以后,许阳光就经常来了,而且每次就要点她的钟。有时,她刚上钟,刚在客人的脚上抹上油,大堂经理呼她,说有重要客人。不问也知道是许阳光。她让大堂经理派个别的人去侍候,大堂经理说,客人说了,不着急,等你下了这个钟,再去不迟。如果客人单纯摩脚还好办,半个小时完事。就怕客人点全套钟,那得一个多小时。她真怕许阳光等着急了。可许阳光不急。每次她下了钟慌不迭地跑过来,许阳光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有时拿下耳机,有时耳机也不拿。

对了,许阳光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每次来总是带着一个MP4。耳机塞在耳朵里,听得很陶醉。

听什么歌呀?美凤问。

不是歌。许阳光把耳机拿下来,塞到美凤的耳朵眼。确实不是歌,没有音乐,只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说什么呀,这么难听。美凤把耳机递过去说。是评书,我就喜欢听,精彩呀。许阳光说。

那有什么好听的,以前我爸也喜欢听,现在也不听了。

我就喜欢听,我小时候就喜欢听故事,一走进那些精彩的故事世界里,我就会忘掉吃饭忘掉睡觉。现在也一样,我会在历史的世界、江湖的传说中流连忘返,而忘掉我在现实中的一切一切。许阳光很认真地说。

这年头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美凤感慨道。

有时候,保持一份纯朴的爱好非常重要。有的人烦躁时听听音乐就立马能静下来,有的人听听京戏能安稳下来,有的人听听相声乐一乐心情就平和了,而我是听评书,一进入古人的世界中,我就心平气和,把一切杂事抛到九霄云外。许阳光说。

你听了这么多故事,能不能讲个故事给我听听呵。

行。许阳光喝了一口茶。这杯子和茶都是自己带来的,包括毛巾。他带来的毛巾也是刷白刷白的。他喜欢用白的东西,白的显得干净。他从不用浴城的东西。

许阳光开始讲他小时候关于洗澡的一件刻骨铭心的故事。

小时候,家里穷。除了夏天在门前的水塘里洗澡——每年只能在过年前洗一次澡。那时候,没什么浴城、桑拿会所、洗浴中心之类的名称。只叫澡堂。一个镇子,只有一个澡堂。也不像现在的浴城四季开放,澡堂也只在过年前开放一个月。

那一年,我十岁左右。早晨四点多钟起来,正好家里的馒头蒸好,我拿了一个馒头,萝卜馅的,咬了一口,香。就拿着馒头,跟着几个小伙伴去镇里洗澡了。怎么起得那么早?只为洗个头汤。可我们到了镇里澡堂,门里门外早就挤满了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等。因为衣柜有限,毛巾有限。池子小,也挤不下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挨到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共用一个柜子,每人发了个黑乎乎、粘丝丝的毛巾。

挤进了池子里。池子里蒸气缭绕,人体晃动。没有钱擦背,我们几个就相互擦。洗完了,出来,要走。看浴室的人却拦住我,跟我要毛巾。那是个中年人,眼睛有点斜。斜眼说,我们毛巾呢?我说,洗完了放在柜子上了。斜眼说,拿过来。我回去找,却没找到。斜眼说,找不到,就是你偷了,你弄没了,你得赔。拿什么赔?家里给的洗澡钱都定死了,多一分没有。

没有就别想出门。小伙伴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站着,等着家里人来领。可是,我不想等了。我趁着那斜眼招呼别人的时候,夺门而出。刚跑没两步,就被斜眼抓住了。斜眼扭着我的胳膊,往回拽。我恼了,一口咬住那人的手。下口太重了,那家伙哇呀大叫,手松了。我并没有立即就跑,而是从墙角处操起一块石头,冲着斜眼砸过去。那斜眼惨叫一声,满脸是血。我趁机跑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别人打架,而且是跟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人打架,下手狠,是别人想不到的。后来,那个斜眼还找到我的父母。斜眼说,你儿子是个狼崽呀!

我父母说,我家阳光最老实了,跟姑娘一样,怎么会咬人,打人呢?说是这么说,还是赔了人家医药费。

许阳光给美凤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充满了一种快意。美凤认真地听着,说,你还真不像打人的样儿,你还真像个大姑娘,所以,那天,你把那家伙制服了,我很吃惊。许阳光笑了,说,我最痛恨的,就是欺负人,对于欺负人的人,我会果断出击。许阳光还说,再说,我没偷他的毛巾,他却认定是我偷的,他羞辱我,我肯定饶不了他。就在那时候,我就想长大了在镇上也开一个浴室,开一个好的浴室,大大的池子,休闲设施一应俱全,毛巾多备些,都是白色的,每天都要消毒,让浴客们感到干净卫生,心情舒畅。当然,我在镇上没有开成浴室,因为我离开了那个镇,但我在市区开了浴城,是我们市里最大最好的浴城。

你是说你也开着浴城?美凤惊疑地问。是啊。许阳光说。是哪一家?美凤问。碧海蓝天。许阳光说。

碧海蓝天,是这个市里最高档的浴城。

您自己开着浴城,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浴城洗澡,而是跑这里来呢?

因为,这个浴城就是我小时候打架那个浴室扩建的,我到这里来找找感觉。

找什么感觉呢?美凤不解地问。你们这个浴城很干净,我喜欢这里的干净。许阳光说。说着话,许阳光站起身来,缓缓褪掉身上白色的浴衣。美凤看到,许阳光的上身虽然骨架小,但很结实。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平角短裤,恰到好处地凸现了男人的雄风。她看到他从柜子里取出白色的衬衫,穿上,慢慢地扣好纽扣。然后又穿上黑色的西裤。他将白衬衣的下摆“杀”在裤子里,“杀”好裤带。一派精神。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泰然自若,仿佛美凤并不存在一样。

许阳光喜欢穿白色的衬衫。白色,看起来干净。

他喜欢穿黑色的西裤,跟白衬衫形成对比,黑白分明。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说,别在这干,到我那干吧。美凤一愣,为什么?也不是到我那干,我想开个专门做足摩的店,你到那做总经理吧。

美凤笑了,你是讲故事吧。不是。许阳光很认真地说。

许阳光走到大厅,看到一个老头抱着几大捆干毛巾往洗浴区去。可能由于毛巾太多太高,挡住了老头的眼睛,也可能是脚下的拖鞋不得劲,老头趔趄了一下,上面的一捆毛巾掉了下来。许阳光过去帮老头拎了起来,并且送了过去。老头连声感谢。看到老头斜着的浑浊的眼睛,许阳光很开心地笑了。

二十多年了,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但自己却认得他。

其实,许阳光到这里洗澡,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个老勤杂工了,每次都礼貌地跟他打招呼。每当他看到老头浑浊的眼里充满了狐疑时,就特别开心。

美凤没想到,这是许阳光最后一次来太阳岛洗澡了。再见到许阳光是在法庭上。许阳光仍然穿着雪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衬衫那么白,灼着美凤的眼睛。

生生地痛。

许阳光不仅仅是全城最大的浴城的老板,还是一个化工企业的老总。他的化工企业因为偷偷排放污水,污染了市自来水厂的取水源,造成全市上百人中毒,连续三天停水。

许阳光的浴城因涉黄被封。

许阳光是漂城黑社会头目,手里有几条人命。

许阳光有许多女人,分布在各个领域,一个赛一个漂亮。

漂城的多名官员在许阳光案中落马。

此后的许多日子里,漂城的大街小巷里,都在讲述着许阳光的故事。这个喜欢听故事的人,最终变成故事在别人的口中讲述。

如果把他的故事写下来,那肯定是很畅销的长篇小说,丝毫不会逊于网上当红作家孔二狗的黑社会系列。美凤想。

这样想着的美凤有一些小小的感慨:一个人一心想把别人的故事写成小说,自己的故事却要被别人写成小说,真是很奇怪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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