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电影2011:向钱,向前!

一年一度的贺岁档，是中国电影业一年一度的大阅兵。阅兵式能让国人明白国家有多少家底，贺岁档则能让影迷们明白我们的电影产业到底给不给力。中国电影市场是正在孕育中的胎儿，分析贺岁电影就如同给中国电影做CT，能感知胎动也能洞悉缺陷。

脸谱：老凤清于雏凤声

也许，你还以为中国社会的老龄化问题只是专家们哗众取宠，那么感受2011年贺岁档电影后，你就会跑步进入老龄化社会：《让子弹飞》中，一干小生簇拥着47岁的姜文、53岁的葛优、55岁的发哥“让热血飞”；《非诚勿扰2》中，53岁的葛优和34岁的舒淇谈恋爱很有诚意；《新少林寺》中，49岁的刘德华和56岁的成龙“吾家功夫小子初长成”——琼瑶阿姨无视自己的皱纹和全国人民发嗲以“我们女生”自居时我们能勉强接受，但放眼中国影坛，支撑2008年43亿、2009年68亿、2010年破百亿票房的，却是那些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大叔大婶，叫人情何以堪？

贺岁档大片中，三部电影都锁定葛优，让贺岁档变成葛优一个人的战争。葛优凶猛凸显出中国男星的集体无能——15年前，年轻的姜文敢选择比他更年轻的夏雨拍出《阳光灿烂的日子》；15年后，年迈的姜文怕自己不够辣，选择了比他更年迈的老姜葛优还嫌辣不够，拉来了比葛优更老的周润发；而陈凯歌更绝，眼睁睁地看着葛优率王学圻、张丰毅等一帮老男人盖过了赵氏孤儿的风头，把电影活生生地拍成了《陈氏老男孩》。还好张国荣已去世几年，不然，没准他能把电影拍成《凯歌别张》。

时下的中国电影演员正处在青黄不接、阴阳失调之际。港台新生代的男演员中，能挑大梁的只有古天乐和吴彦祖；而内地小生则没人有演男主角的份，就连当红小生黄晓明也只有在《赵氏孤儿》中演男三号的功力。残酷的现实逼得吴宇森在中国式武侠电影《剑雨》中，只能让女一号看中郑雨盛这韩国男人；老谋子的新片《金陵十三钗》的男主角要进口莱昂纳多这美国帅哥。不是外国的男人比中国男人猛，而是外国男人比中国男人年轻。而中国电影中，撑起半边天的都是老男人。

刘邦在《大风歌》中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果要拍一部刘邦当主角的史诗片，广电总局肯定会钦点老当益壮的陈凯歌，而陈凯歌肯定还会选越老越让人放心的葛优，葛优肯定还不得不唱那老掉牙的《票房歌》：票房起兮贺岁档，安得少年兮接吾棒！

时下的中国拍电影都以票房为纲，所以电影选角时，很自然以“票房保证”为标准。于是马太效应“多的更多，少的更少”的准则在贺岁档中体现到了极致——中国导演中的“F4”现身了三位：陈凯歌、姜文、冯小刚分别携《赵氏孤儿》、《让子弹飞》、《非诚勿扰2》三部“贺岁档中的轰炸机”对影迷实行地毯式轰炸。三部电影每一部都表现得有足够“诚意”，号称有“孤版”的品质，有信心能“让票房飞”。给他们“孤版”、“诚意”、“让票房飞”底气的，是“省优部优国优”的葛优。他无与伦比的火力、三面名优的变化力、一呼百应的号召力让“史上最残酷的贺岁档”谈笑间变成了他的手心手背肉——貌似热闹非凡的贺岁档抽丝剥茧后，其实就是变脸葛优的一个人战斗。其它片子，能否赚到眼球，挣到票房，就看电影是否有足够质、够量的“老姜”、“老凤”撑场。

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老凤清于雏凤声的贺岁档是一面放大镜，让中国电影的贪婪和短视一览无余：选老戏骨保票房的举动，对整个中国电影业来说，无疑是寅食卯粮——前些年，看NBA时眼里只见姚巨人重扣；看110米栏，只见刘翔飞。而如今姚明已扣不动，刘翔已飞不高。而我们在姚明和刘翔后，已找不到替补的偶像。

一口气看三部贺岁大片，他们合力扭转了2010年贺岁档《2012》、《阿凡达》等外来和尚念经的局面。但是三部电影看到一个葛优，感觉和去年只有《阿凡达》可看的贺岁档一样不祥——虽然他还很给力，但已过了给力的年龄。在葛优功成身退后，那时的贺岁档，是否会重现《阿凡达》们独霸气天下“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景象。

基因：突变无力，遗传有理

如果把贺岁档看成中国电影的基因切片，那么今年的贺岁电影则把中国电影一项生理机能体现得特别明显，这基因图谱上只写了八个字：突变无力，遗传有理。

《新少林寺》、《喜羊羊与灰太狼3》、《家有囍事》、《新食神》、《赵氏孤儿》等影片涉及功夫、动画、喜剧、爱情、史诗等各个类型，我们的贺岁电影貌似越来越丰富，但是细看就发现，电影已经告别了纯正与纯净，美其名曰“站在巨人的肩膀”，其实只是“啃老”与无能的代名，只守株待兔，努力挖那树桩的边际效应：《新少林寺》勾引的是国人对电影《少林寺》的集体记忆和少林寺的功夫情怀；《赵氏孤儿》则在努力和古典悲剧的文化招牌套近乎；《武林外传》、《将爱情进行到底》则完全依托于电视剧的群众基础；而《非诚勿扰2》和《喜羊羊与灰太狼3》“不差票房”，只因为他们的“老爸”是票房“富一代”……

当“新”、“2”、“大话”、“外传”、“电影版”这些缤纷的前、后缀把广阔的贺岁档挤得水泄不通时。我们看每一部电影，它都似曾相识，但都似是而非。不要奢望再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因为那些葫芦中卖的药，配方中每一味原料都是陈芝麻烂谷，每一味都让你审美疲劳。只看电影续集中的第一个镜头，你就能嗅出它N年前曾在某一部电影中走过过场。就如同《赵氏孤儿》中的那一个场景：王学圻看到赵氏孤儿穿上铠甲后，只一眼就看出了昔日他老爸的影子——基因遗传可以稳定地传承优秀的品质，但是“法上者为中，法中者为下”——遗传永远只是亦步亦趋不会有突破，而基因突变中的不确定性却能带来惊喜，尽管突变有可能会孕育出怪胎。

当“无背景”的《盗梦空间》在《山楂树之恋》和《精武陈真》等诸多“有渊源”的电影夹击之下如入无人之境掠取4.5亿票房之时。市场早就放出了一个信号：不要低估了变异的能量，也不要太高估了遗传的功力——富不过三代，何况“影N代”。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部电影让自己变成其它电影的前、后缀会让自己变得很没个性，就如同“权二代”、“富二代”，但伴“权”、伴“富”会让他们自己少奋斗很多年。直接体现在电影上，就是可以“携原著以令票房”。这是一个潜规则，好莱坞也不例外：《哈利波特》一口气拍了七部，《洛奇》也断断续续拍了五个续集。但是西方对著作权的保护不遗余力，而国外导演有不屑于拾人牙慧的骨气，没有国内同行“山寨”的功力。所以好莱坞电影虽然续集蔚为壮观，但却只会让之在既定的电影公司、导演、演员上“一脉单传”而不至于被其他人山寨至泛滥：《哈利波特》由丹尼尔从小拍到大，《洛奇》则由史泰龙从年轻拍到老。而不像我们，陈真李小龙演，李连杰演，甄子丹也演；拍《赵氏孤儿》陈凯歌也无需给原著者支付版权费——当龙门没有门槛，鲤鱼跳龙门时，也无需挖空心思，也不需要想象力，因为随便挑选一些热门的元素排列组合后，就能贴上“电影”的标签，就敢来贺岁。跳龙门后，鉴别它们的身份究竟是“鱼”是“龙”就成了影迷观影时必须面对的附加题——导演拍贺岁片时如信手撒网，影迷看贺岁电影时如投机买彩票，我们的贺岁档正变得越来越诡异。

方向：向钱拉着向前走

当拍《太阳照常升起》时，姜文还很高深、文艺而傲气，当影迷高呼“看不懂”时，他曾轻描淡写地说：“多看几遍”。而当《盗梦空间》流行时，高深、文艺而傲气的已变成了影迷，为了弄明白这难懂的电影，他们自发地进影院“多看几遍”。而在经历了《太阳照常升起》票房失利后的姜文，不再高深、文艺而傲气，完全投入了商业怀抱。虽然“站着赚钱”的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但是不可否认，贺岁档中，《让子弹飞》依然最具原创性，最有文艺味。姜文是中国导演中的异行者，《让子弹飞》让贺岁电影不再“让口水飞”，这在贺岁电影历史上还是头一回——去年贺岁档中最异类也最有品质的电影《无人区》本应该扮演今年《让子弹飞》的角色，高喊“遗传无味，变异给力”，但是因为宁浩在中国电影圈中太过另类变成了枪打出头鸟的典型，《无人区》最终不得不挥刀自宫，并一宫再宫，最终得以挤进2011年的贺岁档，却已“泯然众人”。

《赵氏孤儿》、《让子弹飞》、《非诚勿扰2》是今年贺岁档的三面旗帜，也代表了中国电影的三个方向：以文艺之名商业，以商业之名文艺，以贺岁之名变印钞机——虽然“向钱看”不是中国电影最好的方向，但起码它能让现阶段的中国电影向前。

（编辑 雷虎 leihu7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