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绝唱
2011-07-06李永生
李永生
黑色的硝烟弥漫天际。鬼子为了占领这个名叫“鸡蛋砣”的阵地,用骡子拖来了十门山炮。他们已经坚守了三天三夜。一个排的战士打得就剩了两个人,排长和一个十六岁的娃娃兵。兵念过洋学堂,去年背着父母跑来参军。兵会写诗,因为又瘦又小,大伙儿叫他“瘦干儿”。
战场上有了片刻的宁静,排长开始数子弹,还有十二发。排长问:“干儿,你,还有多少子弹?”瘦干儿说:“五发。”排长问:“你干死了几个?”瘦干儿说:“一个。”排长说:“笔杆子不中,打鬼子得用枪杆子。”瘦干儿小声说:“诗,也是武器。” 这时炮弹呼啸而来,排长喊声卧倒,便把瘦干儿压在了身子底下。一轮炮击过后,他们从土里拱出来。
鬼子又开始向前挪动。排长瞄准射击,果真一枪一个准儿。瘦干儿看了排长几眼,捂了捂胸口,按住那狂跳的‘小兔子”,举枪瞄了好半天,“叭”一枪,一个鬼子倒栽葱。
他们只剩一颗手榴弹了。两人开始后撤,但没走出百步,又停下了——前面是悬崖。
鬼子从三面包抄过来。排长问:“怕了?”瘦干儿咬着牙摇摇头。
排长搂住瘦干儿,感觉出他身体的轻轻颤动。
排长拧开了手榴弹盖儿,瘦干儿忽然说:“排长,别浪费手榴弹,给鬼子留着……咱跳崖,兴许还能活……”排长望着瘦干儿说:“对,咱留个囫囵身子。”
排长向鬼子甩出了那颗手榴弹。
排长搂着瘦干儿走到悬崖边。向下一望,瘦干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排长忽然吼道:“我说过,咱队伍里没孬种!” 瘦干儿说:“我不是……排长……我蒙上眼睛……行么?”
排长皱皱眉,说:“行!” 瘦干儿又说:“排长,我还要留首诗。”
瘦干儿摸出了碎纸片,又拿出了笔,坐在地上,开始写诗。此时瘦干儿似乎镇定了许多。写完,瘦干儿把纸装进衣兜里,按了按。他又“嗤拉”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蒙在眼上。排长哽咽地说:“你还是个娃娃啊!这样,也不丢脸!” 瘦干儿嗫嚅着说:“真的?”
鬼子涌到了山上,惊愕地望着两个人。
疲惫的太阳即将结束一天的旅行,西方的山峦被阳光染成一片血红。蒙在瘦干儿眼上的布条竟被风吹得有些招展。蒙着双眼的小战士和排长一起走向了悬崖尽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叫瘦干儿的兵是我的四叔。三年前,我从平西抗日战争纪念馆里看到了他那首写在娴盒上的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在牺牲的那一刻我蒙上了雙眼同志们啊别说我怯懦我只是不忍看不忍看属于我的最后一抹阳光在眼前匆匆掠过。
日月夕摘自《课外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