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保姆拍卖：仅仅是一场秀吗？

□ 本刊记者 于 婷

大学生保姆拍卖：仅仅是一场秀吗？

□ 本刊记者 于 婷

在中国家政行业追求品牌化和美誉度的今天，冠有“大学生”三个字的保姆拍卖会，究竟是服务行业的进步，还是一场作秀的噱头？

如果说，单纯依靠“大学生”三个字就赢得满堂彩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那么大学生保姆拍卖会，拍卖的究竟是什么？

3月17日，中国首场“大学生保姆服务权拍卖会”在京举行。图 / CFP

十余名大学生同场献艺，能够吸引多少眼球？“大学生保姆”这五个字还能否像几年前一样掀起家政公司现场“抢人”的波澜？以拍卖“大学生私人助理服务权”的名目上演的劳务交易是否可以成为家政服务行业产业升级的路径选择？……

疑窦丛生的事件在3月17日这天拍盘定案。围绕这一天，为了“中国首场大学生私人助理服务权拍卖会”，北京和成都的媒体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据主办方四川川妹子家政有限公司统计，多家中央媒体、日本NHK等国外媒体，以及几乎所有北京主流媒体和多家成都媒体都自始至终对活动进行了密切关注，新浪网、凤凰网、网易、搜狐、雅虎、腾讯等国内各大门户网站对报道进行了大量转载，通过百度和谷歌搜索，可以找到数千个转载信息，以及数百条视频信息。

这种局面正是川妹子公司总经理宋瑞等人乐于见到的。“川妹子品牌效应得到极大提升，家政行业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我们的宣传目的和经济效益目的都已达到。”川妹子公司在简报中如此表述。

有炒作成分，少实际成效

不过，当事人的陈述和媒体集议的结果，与主办方的宣传口径却大相径庭。

主办方声称，十余名男女大学生保姆是经过20天“‘海选’竞争出炉”的，最后登上拍场的同学却指称“里面有原川妹子公司的职员，真正参加“海选”的，就是参加拍卖会的10人。”

面对媒体时，宋瑞一贯称对大学生保姆进行过长达一个月的上岗前家政培训，“事实上培训只有10多天，仅仅是教这些大学生如何面对记者的提问。”同学爆料称，“宋瑞对我们讲，‘成也在媒体，败也在媒体，要指引媒体的方向而不是让媒体牵着鼻子走，不可以被媒体抓到任何漏洞’。”

“大学生在当前严峻就业形势下，就业观念也大有改变，他们不再一门心思地往待遇优厚的国企、外企里面挤，而是放低姿态，理性就业，很多人都选择了中小企业、民营企业、西部地区，还有不少毕业生成了村官、社工，外地大学生应聘搓澡工、卖糖葫芦的例子也屡屡见诸报端。”对于大学生的就业选择，宋瑞似乎并不担心。

但是，对于拍卖的结果，V同学很不满意，“以前在四川，每月还拿三四千元，到了北京只能拿到两千元。” 受访的大学生大多表示：“和预期的身价相差太远，不会再做了。事实上，已经有雇主要求换人了。”

要最终实现企业的“品牌化、规范化、专业化”建设，也许不仅仅是一场拍卖所能做到的。

雇主杨先生感觉，拍卖会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表示：“不看好这场拍卖会，也不看好大学生保姆的前景。”

大学生保姆关注的，多集中于培训、薪酬等实质性内容；媒体则就“拍卖大学生保姆”的合法性、可操作性和动机等话题展开质问，对此，宋瑞辩称：“（媒体）质疑合法性，认为人不能拍卖，甚至有人骂我们像卖奴隶一样卖大学生。后来我们通过律师和劳动法专家做出回应，明确指出拍卖的是工作权或叫劳动力使用权，平息了相关论调。”

媒体质疑大学生有没有能力做好。为此，宋瑞特意推出私人助理概念，通过媒体宣传，将大学生私人助理（妈妈爸爸助理）与普通保姆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性质进行明确区分，意在从概念上纠正传统观念的错误认识，还特意制作了非常高档的管家制服和“妈妈爸爸助理”胸牌，集体坐飞机到北京，把大学生保姆定位为精英人士、特殊人才，还特别强化大学生们的观念教育和家务技能实训。宋瑞自称，“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面对舆论的炒作质疑，宋瑞并不回避，“不否认有炒作成分，但并非炒作都是坏事，企业家宣传品牌，无可厚非，之所以引起关注，是事情本身的新闻分量，而非策划有多高。”尽管他一再声称“不是主办方多么会做秀，而是点子好”，但是“只邀请了10来家，现场却来了近百家媒体”的轰动场面和“点子大王”何阳的到场观摩，一直是他津津乐道的话题。

行业升级还是制造噱头？

3月17日的拍卖会不是宋瑞平生唯一的高光时刻，但对随着家政市场低迷而一起步入事业低谷的宋瑞来说，目前的机会弥足珍贵。

大学生做保姆其实由来已久，而且与这次拍卖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2005年寒假，就是由这次拍卖的主办方川妹子家政公司引进了第一批大学生保姆到北京工作。当时的情景异常火爆，没出三天，70多人就被雇主们“抢光”，甚至出现了几个雇主争抢一个大学生保姆的现象。

第一次成功后，这家公司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形成了每年寒暑假组织四川大学生保姆进京的惯例。随后的几年当中，每年寒暑假都会有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的大学生保姆组团进京，几年来带到北京的四川大学生总数有五六百人。

川籍大学生保姆闯入京城家政市场的消息，也引来了不少北京当地大学生羡慕的眼光，后来不少北京高校的大学生也纷纷加入到保姆的队伍中来。

原本以为大学生保姆的队伍会不断壮大，可是没想到这股热潮却在达到巅峰后突然降温。2008年，川妹子家政公司又组织了不少四川大学生到北京打工，但声势和规模已经开始衰减，北京本地大学生应聘保姆的热情也迅速降低；到了2009年暑期，曾经火爆一时的大学生保姆热终于跌入谷底，公司组织来的十多名大学生受到冷遇，上岗率只有30%，苦等20多天之后，没能上岗的7名大学生只好黯然返乡。

公司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这种利用寒暑假做“临时工”的大学生保姆工作时间比较短、稳定性比较差、缺乏工作经验和专业技能。

单纯依靠“大学生”三个字就赢得满堂彩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这时，诸如“私人助理”、“家庭秘书”、“家庭管家”之类的概念，开始成为行业流行语，“菲佣”的“示范”力量也对中国家政行业的品牌化和美誉度提出了要求。

宋瑞还在寻找。据他回忆，2009年商务部、财政部和全国总工会联合发文，实施“家政服务网络体系建设”和“家政服务工程”项目，中央财政下拨数亿元资金支持项目推进的消息，让他感到“全国家政行业面临空前历史性发展机遇”。

宋瑞坚持认为，大学生走进家政行业是市场供需双方的客观需求决定的，而且大学毕业生做家政还不失为解决大学生就业难的一个出口。他谋求政策的支持，提议政府相关部门明文确认龙头企业的试点地位：“试点企业从一出世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从千万家家政公司里面脱颖而出，树立起行业龙头形象，才能发挥典范作用。而且，也只有确立其试点地位，才便于名正言顺地享受国家各项优惠政策。”不久，川妹子家政有限公司如愿成为四川省三家试点企业之一。

除了政策引导和资金支持，宋瑞还有一点特别的要求，希望政府能够提供舆论宣传支持：“试点企业树立形象和打造品牌需要一个过程和大量投入，因此需要政府协调宣传机构给予重点报道，对于将来有可能产生的负面消息给予屏蔽，保护其健康发展，使其快速成长，实现其示范引导作用。”

对家政从业者进行品牌化、标准化的包装，争取政府支持和舆论报道，在此后的“中国首场大学生私人助理服务权拍卖会”上，都实现了。

不过，对于川妹子公司所标榜的“圆满”和“共赢”，很多家政服务行业人士并不打算照单全收。

“我不评价同行，就说一下拍卖公司吧。拍卖行里的规矩是东西能‘托市’，这几年拍卖公司拍当代艺术、拍古董、拍火花、拍白酒，拍啥啥涨，拍保姆拍出什么了，价没抬上去，还流拍了……我不是说保姆的劳务没有价值，而是说一年内没有多少升值潜力，放到拍卖场里不合适。上拍的东西是要长期持有的，这保姆过一年还能变西施了？而且这个价格公布出来，对整个行业的信心，是毁灭性的打击……一句话，拍卖公司能这么干，提高知名度呗，你干家政的不能砸同行饭碗吧？”北京利好永康家政服务公司的负责人王先生说。

雇主杨先生告诉记者：“我不相信‘共赢’一说。‘共赢’只存在于商品实际价值被严重低估的情形下，经过交易环节重估，双方在更接近于实际价值的点上取得一致，那时才能形成共赢。川妹子拍前年薪五万，拍后年薪四万，价值是被发现还是被埋没了？”

“得说这一场演出很精彩，但说穿了一文不值。大学生、美女（当然还点缀个男的）、才艺、弃高就低、女承母业、感恩回报……所有的题材你都凑齐了，整体引爆当然很好看；但最关键的一点，你下次还炒什么？如果无以为继了，还谈什么可持续发展？闹剧嘛，就不能天天演，一次吃伤了下次你看到就反胃。”王先生说。

北京维嘉缘家政服务公司张先生说：“我得问一下，她们那些才艺，是川妹子公司培训的还是自己带来的？如果说是前者，我得说声佩服，人家是花血本做大事业了；如果是后者，咱替那些学生叫声不平，凭什么风头、实惠都让‘川妹子’占了？”

面对种种说法，川妹子公司表示会认真总结成败得失，以利再战。经过这次高调展示，他们有机会在大众的视野中完成对大学生保姆的关注，但要最终实现其宣称的那样追求企业的“品牌化、规范化、专业化”建设，也许不仅仅是一场拍卖所能做到的。

□ 编辑 刘文婷 □ 美编 王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