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荧屏:人文情怀与文化担当
2011-06-22胡凌虹
文/本刊记者 胡凌虹
金磊
真正的娱乐是人文的,应该表现人性、表现人的真实的生命状态。我们做娱乐的人更要知道,我们做的是人文,娱乐只是外衣;我们不仅在传播,更要去播种。
骆新
希望《东方直播室》能更多地展示转型期中国人价值观的变化和生活的现状。希望通过节目能帮助人们了解一下对方所处的环境和想法,彼此多理解对方。
陈蓉
希望节目能传递真善美。我们不光是帮当事人解决问题,还要举一反三,让每一个看电视的人获得心理层面或者是为人处世方面的一些收获,让看的人都感觉生活的美好。
陈晔
《我心唱响》中有非常传统的价值观的体现,也带有非常中国的文化元素,包括中国人讲的孝道,家庭和谐,要有爱,要有义气等。
张赉
我们所有人的心态都很平,觉得在电视节目上应该留一块纯文化的地方,让人们可以了解过去。我们的节目很希望给后人多留下一些让人思考的,能给人启迪的东西。
《东方直播室》现场
在上海广播电视台副台长滕俊杰看来,近两年来上海荧屏新气象的出现,首先在于电视人对价值观的坚守和对创意突破的不断新的认知,“原来总以为主流媒体只是传播为主,受众是接受为主,电视文艺对民生关注不够。随着新媒体的出现,电视观众出现分流,这也让电视人日益认识到与观众互动的重要性。电视是一个渠道,让大家共同参与才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现代社会越来越关注‘民生’这个词,而我认为,文化民生的关注更为重要,这关乎精神、信仰。由此,如何做好文化民生,如何来思考文化民生的问题,也成了电视人迫切需要做的功课。关于观众互动、参与有很多种,以前是投个选票,签个字等浅层次的参与,现在更需要的是深层次的参与,包括观众直接就是节目的主体之一等等。因此,节目要关注并真实体现老百姓的生活、情感。这就又回到了两元论,文艺为了谁,我们是谁。文化民生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伴随着老百姓的生活,不是一次百米赛跑,而是一场马拉松,只有开始没有结束。同时,民生也给了我们电视人无限的想象,贴着时代走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紧紧表现这样一个主题,电视文艺会寻找到一条很好的出路。”
然而,有了草根的姿态,并不一定能走进草根,必须要尊重多元,尊重每一个个体,要去真切地理解、反映他们的生活状态,挖掘人性,从而体现当今社会人们最普遍的心理诉求,折射当下迅速发展的中国现实。它要求电视人有着人文情怀,有着悲悯之心,去用心拥抱每个来到节目的老百姓,而不是把他们当作提高收视率的工具。滕俊杰表示,“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只有真意才能换来真意。”滕俊杰还清晰地记得,去年策划世博会开幕式时,青海玉树发生了强烈地震,为此导演组连夜重新构思,特意在开幕式时请来了两个地震灾区失去父母的10多岁的藏族孩子,希望传递一种人文关怀及大爱无疆的情怀。“开幕式做好了之后,两个孩子要回去了,但是他们已经没有父母了,又要回到孤儿状态,于是我们发起了一次发自内心的自觉募捐,两天之内幕集了20多万元钱,通过专业慈善机构捐献到青海红十字会,而且派了四位编导到青海玉树,告诉他们这两个孩子由我们抚养到大学毕业。”滕俊杰说道,并拿出手机翻出了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我们要传递爱,不能做表面文章,必须实事求是地去做一件件事。《中国达人秀》也是这样,节目轰轰烈烈、引人入胜,同时导演们不时的帮助达人的家属治病,修电表以及创业、发展等等,将电视节目制作和民生服务粘连了起来。包括东方卫视另一档节目《闪电心感动》,通过明星来带动年轻人做慈善事业,获得了全国电视节目第一个慈善大奖。我认为文化娱乐节目公益化是电视发展的一个方向之一。
与此同时,滕俊杰也指出,“社会经济的进步,不是与人精神层面的提升成‘想当然’正比的,因此,作为影响力广泛的电视媒体,文化的自觉、自信、自强就格外重要。上海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从文化角度讲,也应该而且必须多创作出一些精品文化节目,共创我们的精神家园。”
《中国达人秀》:人文内核,娱乐外衣
《中国达人秀》自2010年开播以来,以草根追逐梦想的心路历程,励志的、感人肺腑的情感力量吸引了大量的观众,在全国引发了收视狂潮。2011年5月《中国达人秀》第二季开播,民工摊贩菜花甜妈、街舞达人卓君、美国街头艺人胡启志、“喜悦蜘蛛侠”等达人们又给观众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喜与感动,收视也一路飘红,并以《达人盛典》5.48%的超高收视完美收官,在全国29测量仪城市中拿下同时段排名、节目排名两项第一。7月10日,仅新浪微博当天的微博数量就近123万条,各大视频网站累计观看量超500万次以上,全国超百余家媒体当天报道了《达人盛典》盛况,一周中达人秀相关新闻转载量超过3000条,影响力和知名度被广泛传播。
在《中国达人秀》受到观众追捧的同时,政府部门、专家也给予了一致的肯定。北大学者张颐武认为达人秀迎合了中国转型最关键的时期,《中国达人秀》创造一个15分钟、10分钟的灿烂,这个15、10分钟的灿烂是整体中国人群像的展现,这个群像比任何一个形象都更加表现出中国人在今天追求个体生命价值的意义。国家广电总局宣传管理司副司长、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副主任王丹彦则认为,《中国达人秀》“体现了一个我们文化层面平等、多元、开放的,只要你是健康的,你是展示了你独特才华的,我们就唯才是用的文化诉求,我觉得这样的文化诉求在我们综艺娱乐的大类别里面非常值得提倡,而同时又契合了我们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一个根本性诉求。”
如今的《中国达人秀》,不仅成为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综艺节目,还得到了海外的认同,成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交流的标杆之一,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文化走出去”。当然,达人秀的成功与总导演金磊及所带领的团队所怀有的媒体责任与人文追求密切相关。
记者:很多人印象中娱乐就是明星、绯闻,就是恶搞,总是与低俗、庸俗脱不了干系,但是《中国达人秀》展示的娱乐却完全不同,给予人们很多感动、温暖与希望。
金磊:我认为,以前娱乐是被人曲解的,没有被完整正确定义,以为就是嘻嘻哈哈、搞笑好玩,但是慢慢地这类娱乐节目开始萎缩,收视率在下降,因为老百姓也在成长,在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大时代,观众的审美格调也在提升,喜欢恶俗的人越来越少,这些节目变得越来越没有市场。所以当倡导主流价值、男女老少全民狂欢的先进的娱乐模式出来之后,也意味着新的时代到来。我认为,真正的娱乐是人文的,应该表现人性、表现人的真实的生命状态。
记者:你刚说到“人文娱乐”,怎么具体理解这个概念?
金磊:我们回忆一下,小时候听很多神话故事,嫦娥奔月、夸父追日啊,以及李白的诗、《西游记》等等,这些作品讲的是人的精神、生命状态,讲的是人怎么去与天地对抗,怎么去抵抗压迫,同时我们也可以发现这些作品有很强的娱乐精神,让人看了很愉悦,可以把这解释为浪漫主义的情怀,人可以拿日月开玩笑,这种想象力、娱乐态度,先人远高于我们。娱乐是最能够贴着人心,被人所接受的一种载体,但真正能流传、传播的,必须有人文的内核。《中国达人秀》做到了这一点,虽然壳是老外的,但是我们装了中国的内核。我们也在研究,在这个基础上怎么去探索更有效的严谨的模式去传递我们对娱乐的人文追求。
记者:你对娱乐人文的追求应该与作为媒体人的责任感息息相关。
金磊:我属于70后,我们经历了文化的断层,对一些朴实和美好的东西有一种眷恋,我们现在是在收复失地,我们迷失太久。我们所有做新闻媒体的人,都应该有一个信仰,有一种责任感。特别是在转型期,价值观混乱的时代,更应该展现一种正面的价值观。如果网络都是郭美美、药家鑫,大家可能就以为90后都是这样的。可是大量正面的90后的声音,怎么可以在主流媒体上听不到呢?这就是媒体人的责任。我们现在做娱乐节目,必须要做有益的,不能让负面的声音一直充斥着电视,从而对中国悲观失望,我们做《中国达人秀》这个节目,就是让老百姓感到一种回归,一种普世价值的、中国文化血脉中真善美的回归,让我们每一个人清楚自己在干嘛,应该怎么干,形成精神信仰。
《中国达人秀》第二季达人菜花甜妈
《中国达人秀》第二季达人胡启志
记者:当《中国达人秀》越来越受关注,被期望承载越来越多的文化内涵的时候,你是否感到越来越大的责任与压力?
金磊:我们做娱乐某种意义上比做高端小众的专题、纪录片更如履薄冰。因为我们的收视可能几倍于那些节目,同样是人文内核,但是包上娱乐的外衣后,传播面急速扩大。这就如同是一颗原子弹,我必须要知道每一层爆炸出的尘埃掉到一个人的视线里、心里,可能会产生很大的依恋和震撼,所以必须很小心谨慎,要让每分每秒,每个镜头,都是有价值的。我觉得我们做娱乐的人更要知道,我们做的是人文,娱乐只是外衣。我们不仅在传播,更要去播种,我们要在未开垦的地方播种,使之将来发出嫩芽,这是对年轻人来讲的,对于50、60、70后,我们也要播种,要让他们感受到生命虽然可能贫乏,但是有梦想还是能有希望,永远能在沙漠里找到绿洲。
记者:怎么在节目中来体现人文情怀?
金磊:关注人,关注每个生命的个体,不是流程化的、框架式的、纯符号化的去堆积一个综艺节目,不是简单的主持人采访、玩游戏、唱歌跳舞,而是关注人的命运、梦想,关注人的渴望。《中国达人秀》就是这样,从你进来到离开,有20多台机器跟着你拍,几千盘的素材,不错过你在里面真实体现的每一个镜头,而且我们让你感受到这是可以让你改变命运的舞台,这是你绽放生命最本来状态的舞台。《中国达人秀》讲三个字,中国人。第一、二季达人秀,我们想表达的是当代中国人在个性绽放中的生命自强和文化自信,是从个人的自信到大集体的自信,这种文化自信是所有中国老百姓的巨大的向心力。每个人心中都有正面理想,哪怕灰心丧气,内心都是渴望美好的,这种美好自信是激发老百姓个体内心的一种力量。
记者:今年下半年要做第三季达人秀了,会有什么新的调整提升?
金磊:第一季是返璞归真,第二季是回归本体后,展现更青春励志的中国,更多地出现了创新元素和中国元素,汤康敏的口弦,功夫派的功夫等,这些也都是在做传承。第一季在这个方面你不记得有很强烈的表达,第二季节目就更为清晰明确。我们想在第三季中更多地挖掘安东、胡启志之类的达人,他们的才艺和情怀是跨越民族的,不是一个狭隘的中国文化。我们发现很多文化作品已经在谈论一个大人类的概念了。为什么《阿凡达》有13亿的票房,而《唐山大地震》只有6亿,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前者有一个泛人类的概念。这是一个更大的文化,更大的方向,未来更大的责任,更高的情怀,当每个中国人内心装得下这些后,就不会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整天吵架,我相信国民的素养和文化的自信会上一个台阶。
《东方直播室》:直播转型中的中国
2011年4月15日,微博传出“高速路上有人运狗”的消息后,数百动物保护志愿者直奔京哈高速堵住运狗大卡车。经过长时间对峙与协商后,最终某网站和某基金会出资11.5万元将整车520只狗买下,连夜送往动物保护组织基地安置。事件发生后,网络上质疑声此起彼伏,围绕高速路救狗的争议愈演愈烈。为此东方卫视《东方直播室》特地制作了一期《高速公路拦车救狗,谁之过?》节目,邀请相关的救狗者、运狗者来到现场,拦狗的动物爱好者“大宝妈”情绪激动,几近失控,而运狗司机郝小毛大叹生活的苦经,抱怨个人信息被救狗者发到网上后受到的骚扰;与此同时,作家、法律人士、网络红人等各方人士对该不该拦狗这个问题展开激辩。但显然节目并不想拘泥于一个层面,之后衍生到了该不该吃狗、狗肉到底有没有监管的层面,受邀来到现场的小动物保护协会的热心的参与者、以屠狗为生的汉代名将樊哙的七十七代传人、揭秘非法狗肉市场链条形成的媒体记者以及网友、现场观众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在不同的层面,事件的参与者与旁观者的不同价值观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而表达者情绪的激动,气愤的场外观众牵狗来到现场,有人现场扔鞋等等也表明了观点的分歧之大。中国传媒大学文科科研处处长胡智锋认为:“《东方直播室》直播转型中的中国。”
2010年3月,《东方直播室》开播,致力于构建三屏合一的意见平台。《职业理想,该为现实妥协吗?》《征婚时代,你还相信爱情吗?》《73岁业委会副主任被刺伤,凶手是谁?》《学校该不该专门开设性教育课程?》《天价美容美发,消费者该买单吗?》《微博打拐,能否解救被拐儿童?》等节目都围绕着热点新闻,特点事件,都体现了中国现在转型期的各种利益冲突和人们的生活状态。同时,《东方直播室》一反同类型节目单一的嘉宾侃聊模式,所有热点话题主人公都将被邀请到现场,在节目现场陈述自己的心声,这不但形成了《东方直播室》紧扣人心的特色,更体现了节目的真实性。对于这些事件,不仅是场上的嘉宾和观众,甚至场外的观众和网友也可通过电视、网络和手机一起参与现场互动,提供有价值的新闻信息和建设性意见,实现公共性、开放性的对话,使得《东方直播室》成为一个具有范本意义的可以畅所欲言的媒体公共话语空间。
与此同时,这个公共话语空间,或者说“群言堂”里,并不苛求各路观点的统一。主持人骆新表示,《东方直播室》试图通过公开讨论的方式调解社会冲突,寻求不同意见者对彼此的理解和认同,推动各方的和谐与问题的解决,为构建和谐社会,尽到媒体的责任。
记者:《东方直播室》希望传递出怎样的价值观?
骆新:我们希望这个节目能更多地展示转型期中国人价值观的变化和生活的现状。《中国达人秀》要展示的是中国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生活方式,流露出的是对于平凡人物、普通生命的尊重,这一点上,《东方直播室》也有。我认为,节目做得不好,不是没有技术含量,而是没有文化含量,水平和素质、知识和文化不是一回事。
记者:你怎么理解“人文情怀”?
骆新:在北洋军阀时期,安徽大学的刘文典用五个字 “观世音菩萨” 来形容做文人应该怎么做。观,就是观察,观世间万物,把握事件中的敏感地方;世,就是了解世风世情,人情世故,你做这个节目,还要考虑到人情世故问题,比如有些话题特别好,但是不符合人情世故也不行;音,是指写文章要有音律,要有抑扬顿挫,那么电视要有电视感,画面感;菩萨,就是要有一副好心肠,要有悲天悯人之心。如果能做到这五个字,我想也就是做到了人文情怀。
记者:你认为如何在节目中体现人文情怀?
骆新:得有细节,观察到细节,只有细节和故事才能打动别人,与其给对方一个维生素C片,不如给对方一个苹果,这句话是赵启正说的。第二呢,我们之所以彼此发生争斗,就是因为彼此不了解,容易给别人贴标签,妖魔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敌对力量。我希望通过节目能帮助人们了解一下对方所处的环境和想法。比如被拦了狗的司机郝小毛,节目带着你到他家去,让大家看看他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周围人对他的评价,为什么要去做贩狗的行业,这里不光是价值观的冲突,也是生活方式的冲突。彼此多理解一下多好,双方最好先能找到一个最大的公约数。我在这个节目中一直强调,这个社会要做到和谐,就是要做到和而不同,允许彼此有不同的地方。现在价值多元化,诉求多元化,不可能高度一致,但是可以彼此多了解对方,这就是为什么深度调查有它的意义。现在很遗憾《深度调查》栏目没有了,所以希望通过《东方直播室》来变相地展示一下,这也是一种人文关怀。
记者:现在很多主持人喜欢犀利的风格,这样更出彩,但是在《东方直播室》各种热烈的激辩中,你一直很理性,保持着平和得体的风格,你是如何考虑的?
骆新:虽然节目中有些表达激烈的嘉宾,但是作为我本人来说,我还是比较克制的,不愿意用极端的方式去刺激别人、挑动对方,保持一些相对的理智。我不管这个人被多少人反对,他到了我们演播室,我一定把他当作普通人,一定不给对方施加压力。过激的情感表达,可能会让收视率增加,但我觉得保持理性比赢得更多的粉丝更重要。尤其是社会越来越脆弱、人际关系越来越紧张的状态下,你还去鼓励这样的方式,对社会的成长和人性保持善良都是不利的。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一个社会的诚信一定是靠人与人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的互相纠错能力而获得的,既要有互相监督,又要有互相宽容,这个在责任层面上要好好思考。在法度和无法度之间的领域,你才能创造出新的法度。你还是拘泥于旧法度,人还有什么创造性而言。
记者:在处理矛盾上,包括对于一些弱势群体的态度上,我们可以感受到你有一颗悲悯和宽容之心。
骆新:我本人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大学毕业以后在北京全聚德烤鸭店干过。我作为一个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生去烤鸭店工作,刚开始特别不习惯,但是这段工作经历对我影响很大。我发现底层老百姓学历不高,但是他们有善良的本质。而且我以前是个结巴,有严重的口吃,我知道结巴被嘲笑的心情,所以对于相对弱势的人,我绝不会用很强势的、牛逼哄哄的姿态去说别人,笑话他们。来到演播室的一些弱势群体,都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大的挫折,我们邀请他们来是为了让他们展示,为什么这样做,碰到什么困难,我们能帮你点什么。别人说菩萨心肠,心肠软一点没有坏处,但做节目一定要霹雳手段,问题一定要干脆,直奔主题。
记者:《东方直播室》很年轻(虽说它是一个“老牌节目”,但重新推出后,观众还是把它当新节目看待),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你希望它往怎样的方向继续发展?
骆新:我们也在慢慢改变,让大家知道《东方直播室》不仅是一个辩论节目,并非一定要有正方反方,很有可能四个人的价值观达成了一致,甚至我们辩论退而求其次,而是帮你出主意等。这个社会的选择面很多,不是非黑即白,价值观的转换就看你能否接受。
记者:很多人期望这个节目能做到真正的直播。
骆新:这需要建立一套话语规则,要在讨论中努力去理解对方真实的意思,要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讨论是寻求真理而不是争斗,这才是讨论的一个最好的状态。但是现在很多嘉宾在现场的表达是自我专制的,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太在乎输赢,甚至出现两个嘉宾到电梯里动起手的状况。这个节目要是做成直播,主持人的压力会更大,需要合理的控制,要平衡一下双方,更要跳出利害之争,跳出争论的表象本身,站在更公正的第三方位置,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期待有更高水平的人来完成。当然这里也存在一个悖论,如果人们都非常的理性的话,这个节目的可视性就很差,没有冲突的节目就不好看,这就是节目的难点。怎样使节目既有火药味又能引导到一个相对理智的地方,这是一个难题。
《幸福魔方》:360度,寻找幸福的方向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所,在一间透明的玻璃房内,主持人与当事人面对面交谈,同时随着灯光的变换,围坐在玻璃屋的四周的各方当事关联人、心理疏导师和评审团也不时出现,表达自己的观点。制片人陈晔表示,这个模式借鉴了美剧《lie to me》中的场景,同时也受到《罗生门》的启迪,“每一个个体都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问题,但是都是有失偏颇的,只有更多的人参与事实的描述,从不同的角度叙述事件,才能还原事实的真相。”
《幸福魔方》有个口号:“360度,寻找幸福的方向”。这里寻找幸福的钥匙是心理疏导,《幸福魔方》的着重点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为大众提供情感沟通的平台,引导当事人为解决问题而做出“完全沟通”的那种努力、那种尝试和那种突围的态势,弘扬人间真情,更为大众提供人文关怀。
然而,随着栏目的热播,节目的真实性也遭到了质疑,要在一个信奉家丑不外扬的国度,在一个对心理咨询怀疑警惕的环境里,让当事人与当事关联人都来到现场,非常不易。不过,制片人陈晔信誓旦旦,甚至悬赏打假,这份底气在于背后所做的大量工作。“我们主要是跟华师大心理工作室合作的,大部分案例是他们提供的。观众只看到了电视上那么短的时间,实际上我们前前后后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我们编导很辛苦,要实地了解,还要做说服工作,会碰到种种的问题,比如人家不让进家门,甚至会被人打,只能冷暖自知。有一期节目前期准备我们花了半年时间,主要是当事人对立方一会说来一会说不来。”
陈晔指出,电视节目有教育、引导、服务、娱乐等各种功能,但现在能够帮助大家的节目不多,而《幸福魔方》是服务性的,发挥电视媒体心灵抚慰的功能。也正因这个主旨,节目组不仅仅只完成录制任务而已。“节目结束之后,与我们合作的华师大心理工作室会继续给当事人提供免费的心理服务。比如犀利哥下了节目后,我们还会主动帮助他去适应不同的环境。还有一些白血病、尿毒症患者,节目组会将当事人的银行账号公布出来,让热心的人直接捐款给他,有一位当事人已经接收到几十万元了。”
陈蓉是这个节目的主持,很多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因《幸福魔方》发生了改变。但是陈蓉也坦言,刚开始节目组来找她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讶的,之前不看也没有参加过这种情感类节目,印象中这类节目有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但一时推脱不过,就答应先录样片。不料平时不太爱流泪的她在节目中被感动得流泪了。“我自己动情地流泪和节目需要的流泪是不一样的,当时做了一个上海人没有房子而离婚的节目,让我很感动。”陈蓉坦言,她主持的其它节目一般比较短,可能还经过彩排,所以问题的回答不会让她感到特别意外,但《幸福魔方》节目时间很宽裕,能让人真实地表达,而且必须一次录制成功,当事人真实情感的流露让她很感动。也是在这个节目中,陈蓉超越了自己,她在主持中的沉稳淡定,对于问题关键的敏锐捕捉,她总结的类似于“有一种爱情叫做无缘,有一种爱护叫做成全”的智慧语录,都体现了一种人文情怀。
记者:要寻找幸福有很多方式,要解决问题也有很多途径,《幸福魔方》选择了从心理的角度,你认为有怎样的效果?
陈蓉:在节目中,我们请的最主要的专家是心理学家,而不是律师、社会问题专家。很多故事中牵涉到一个利益关系,这些问题你可以去咨询律师,但法律是比较生硬的,够得上就够得上,够不上就够不上。我们是从人文情怀入手,做心理疏导,让人们换一个角度考虑,让他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比如要维持家庭,不仅仅是经济约束,道德约束也非常重要,所以我们要让当事人意识到婚姻意味着什么,感情意味着什么。
记者:将当事人请来现场展现了一种真实,但是同时他们也面临着隐私被公布的风险,若这样,就与节目想要的人文情怀相悖了。
陈蓉:这个可能是编导花的功夫比较多吧,我们没有公布个人信息,用的都是化名,如果当事人在形象上有所顾虑,我们也会让他戴个眼镜,戴个假发,有些人提出不想让脸太清晰,我们会考虑用光的效果。我们做过一期节目,一个16岁的未成年人,我们让他戴了一顶帽子,灯光打在胸口,他的脸是看不清的,但是他还是一个很真实的个体,观众主要听他的表述,至于这个人长什么样,并不重要。我们会尽可能保护节目的当事人。
记者:《幸福魔方》希望传递怎样的价值观?
陈蓉:希望能传递真善美。我们不光是帮当事人解决问题,还要举一反三,让每一个看电视的人获得心理层面的,或者为人处世方面的一些收获,让看的人都感觉生活更美好,这是我们最希望的。
记者:我们发现,节目很少做那些能博取眼球的边缘性话题。
陈蓉:我们话题把握上是比较注意的。不能代表共性的案例,我们是不选择的,比如第三者话题,有很多电话打来,但是我们很少做,因为我们不想让大家认为第三者问题是社会的主流,而且这个问题不可能当事人都在一起的,不可能老婆来了小三也来,这样就不可能听到当事各方的意见。还有一类是比较极端负面的,类似命案的,绝对违反伦理的,我们也不会去涉及,我们不是去晒隐私,而是抓主流共性的东西。
记者:在主持中,你会表露自己的观点吗?
陈蓉:我尽量不表明自己的态度,随意说话容易产生误导,但是涉及到明显的是非对错判断,我也会用委婉的方式提醒。比如有一位当事人已经有了家庭,但还是与第三者生下了孩子,他也承认这个可能有点像交易,因为像他这样的家庭,生孩子起码要罚个三四十万元,所以觉得还不如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在我看来,这样的孩子就如同商品,这种做法从道德和伦理上是不能让人接受的,所以节目中我就对他进行了批评。作为主持人是有义务去作这个担当的,必须要说出一些正确的观点,表达的口气可以委婉一点,但是不说就说明我们节目的失责,观众在看的时候,心理上是得不到满足的。
记者:我们知道心理问题一般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但《幸福魔方》的节目中,一般都是大圆满的结局,这是节目组的设定吗?
陈蓉:没有规定一定要圆满,这是没有办法去设定的,即便是脚本上说的是那样的,但是实际上可能并不是,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偏差。至于结局都是主持人现场来把控的,我认为圆满的气氛到了,我自然会让嘉宾说些感人的话,希望达到某些共同的结果和目的;但有些很深的矛盾是不可能在一期节目里解决的,我们只能给你提供方法,告诉你问题在哪里,是情绪控制上还是道德层面上,告诉你沟通上的偏差在哪里。有些当事人心理问题比较严重的,我们会建议长期进行心理咨询。很多节目中的圆满结局,是有一个剧场效应在里面,他们根子上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想解决问题的就不会来的,那么真正提出一些建议,引导合适的话,他们是能够大团圆的,但是有好的结局并不代表生活中就一定完美。很多人对《幸福魔方》是有依赖感的,看到你,看到专家,看到环境,就觉得他的事情一定能解决,其实我们的帮助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告诉你方法,换位思考,很多功夫是要在事后生活中完成的。
《我心唱响》:体现中国传统的价值观
舞台上,上海的残疾翻译家张可平坐在轮椅上,动情地唱着改编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可是,你却要走了……”虽然走了调,但是真挚的情感让坐在对面的妻子吴恩娇流泪满面。张可平17岁时因一次游泳事故而高位截瘫,后来凭着顽强的毅力,成为了一位翻译工作者,他内心一直很感谢妻子吴恩娇多年来的鼓励与支持。然而2010年噩运却再度降临在这个不幸的家庭上,妻子吴恩娇被查出卵巢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无奈的张可平只好接受夫妻分离,一个人独自到福利院生活,但一直想把内心的思念告诉妻子。最后,平时不唱歌甚至不听歌的他选择来到了《我心唱响》节目的现场,把自己的思念唱给妻子听。这份真情让现场的观众都唏嘘不已。
《我心唱响》是东方卫视今年5月推出的一档全新大型歌唱综艺真人秀节目,形式虽和唱歌有关,但节目本身并不是唱歌比赛或选秀比赛,而是提供给普通人通过歌唱表达各类情感的机会,比如告白、忏悔或哪怕仅仅是一个感谢。比如女友现场向男友求婚;因贪玩导致太太流产,丈夫前来赔礼道歉;河北患尿毒症的歌手唱歌给他哥们听……
节目副总导演杨萍表示,此节目的关键在于“真实”:“首先是身份的真实。第二是关系的真实,情感故事的真实。第三是情绪的真实,我们要保证‘惊喜感’在里面,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唱给对方听,他才会感动。别的此类节目可能要排练才能完美的呈现,这个节目不要排练,我们只要第一次,不管是笑还是哭,自然而然的情绪才最感人。举个例子,沈阳的一位靠捡破烂为生的父亲,有个很优秀的女儿,女儿总是觉得父亲不太好,在同学面前不肯承认他,让父亲伤心。后来女孩经历了很多,她觉得很对不起父亲,想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女孩歌唱得很好,没想到她来到现场看到坐在舞台对面的父亲的刹那,立刻泣不成声,唱的歌完全没有专业性可言了,但正是这样才更让人感动。所以在节目中,我们把真实放在第一位,我们很尊重当事人的感受,很尊重他们的情感。”当然,在节目的知名度日益提升的情况下,要保证现场的“惊喜”,对于工作人员而言也是一大挑战。制片人陈晔认为,如果《幸福魔方》是教你怎样去沟通的话,《我心唱响》是告诉你正确的方式让你更痛快地表达。
记者:《我心唱响》希望传递怎样的价值观?
陈晔:《我心唱响》与其他大型唱歌类综艺节目不一样,我们这里有普通人的故事,这种模式是从荷兰引进的,在国内开创了先河。节目中有非常传统的价值观的体现,也带有非常中国的元素,包括中国人讲的孝道,家庭和谐,要有爱,要有义气。而且《我心唱响》用的是一个很巧妙的方式,平时说不出的情感用歌唱出来,改词唱出来,这种形式是不多见的。因为有了音乐的元素,所以显得很欢快轻松,还能给聆听者带来惊喜,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些矛盾能很快解决。总体而言,节目的呈现方式都是比较积极的,给大家的基本上是正面的情感。
记者:从业十几年,你创立了很多知名的节目,你是怎么评价这些节目的价值的?
陈晔:大家都想留下点好作品。我们评价这个节目好不好的标准是,第一,若干年以后,大家在提到你这个节目的名字时还有点印象。第二就是你在做的时候,是否竭尽全力,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否做积德的事情,像《我心唱响》能化解矛盾,也算为自己积德。现在收视率对我们来说压力很大。我们希望考核标准能更多元化。收视率很重要,但不是全部,还有影响力、观众的满意度,广告客户的回馈等等。
记者:《我心唱响》今年才刚成立,你希望他往什么方向发展?
陈晔:现在爱情、友情是主题,在接下去的节目中会增加一些对新闻事件、热点事件的评论,比如环保的,甚至是投诉抱怨发泄的。之前,我们这里有个厨师用唱歌的形式呼吁大家保护野生动物。还有人唱歌给虐狗的人听,希望不要虐狗,狗还是我们的好朋友。还有一位窖井盖的受害者,受伤后多方奔走寻找责任方无果,最后上我们节目投诉。我们希望跟民生结合得更紧密一点,比如受帮助的家人要唱歌给“最美妈妈”听。其实7月30日做节目的时候是改了一首歌唱给7﹒23事件的受难者家属的,但因为种种的限制,没能播。此外,我们现还在困扰的是,我们播什么大家就来什么,中国人容易跟风,我们希望多点有个性的想法,有自己的见解,比如求婚环节,现在大都是我们提供创意,其实只有你最了解你的另一半,最好能带着主意上节目。
张惠妹出现在《我心唱响》现场为白血病女孩唱歌
《名家》:留一块给人启迪的文化之地
“娱乐的外衣,人文的内核”,这是上海电视人的一个智慧的、有追求的举措,只是当荧屏可以不时呈现这类带着调味的“心灵鸡汤”时,不免让人有更多的期待:文化,特别是高雅文化,什么时候能不用遮遮掩掩地躲在娱乐的外衣下,而是能风风光光地走下殿堂、直面大众、引领娱乐呢?
在欧洲,还有不少报纸有文学版,还有固定的观众消费这个版,但这对国内来说很奢侈。国外有很多艺术人文类的频道,像美国历史频道,国家地理频道等,提供最精致的内容。在欧洲,电视会直播春天怎么到了,大自然的花怎么开的,还有人在全世界布置了几十个摄像机拍摄不同国家的风景,清晨的悉尼、柏林,黄昏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让观众看到、感受生活在别处的人们在干什么。然而,在国内,大部分观众是无法忍受这种慢生活的,在生活的压力下他们在电视上寻求的是放松搞笑,于是,电视媒体人无奈地发现,自己被观众手上的遥控器给控制了,被收视率绑架了。
在市场化大潮中,如同很多电影都是条件先行而非创作先行一样,电视人在收视率的指挥棒下只能更多地做产品,而少有作品。“艺术人文与大众传媒本身就是有矛盾的。艺术人文是需要冥想的,不太适合电视媒体的播放。更多受众是在电视上寻求娱乐的,同时对于爱好艺术人文的人群,他们有很多的渠道去感受,比如看书、看书画展、看话剧,没有必要一定守在电视前。”一位电视人向笔者感叹道。在他的理想中,要做鲜明立场的、有思考力的媒体,多做一些具有先锋性的、现代性的节目,在人文类节目方面,不仅要表现经典,还要表现一种当下的观念。“其实卢浮宫周围聚集不起现代年轻人的灵魂,反而伦敦那些年轻人的创意工坊、工作室,才是现代生活,是现代工艺的发动机。所以我们应该是有当代思考的、有自己观点立场的媒体,我们可以表现贝多芬,但是应该是创新的,具有当下意识的,这代表着中国的未来和希望。这也是我们当代人的责任。思考要往前走,我们这代人要往前看,但不是赶路,而是往前安静地思考。”
“内容为本,公众利益至上。”这是电视发展中的可喜变化。只是这个“公众”代表了什么?很显然的是,在很多人眼里,公众等同于“大众”了,他们把一批小众的文化精英给舍弃了。一些文人会纳闷像《读书时间》之类的好节目,为什么办着办着就没了? 他们也应该是作为有责任感的电视人所考虑的受众啊。电视媒体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你影响了多少人?”还要考虑“你影响了谁?”的命题。
当然,我们也欣喜地发现,在上海的荧屏上还是有一些纯文化的高品质节目的。譬如,拍摄播放上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纪录片,其中不少文化遗产正在消逝,用影像把它们记录保存下来,有着重要意义,这不是简单的收视率所能衡量的。又比如播放西东合集管弦乐团的演出盛况,这个乐团每年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这两个不断打仗的国家征集年轻艺术家在一起训练、演出,他们的演奏可能不如柏林爱乐乐团,但是在两个民族相互仇视、他们的父辈有可能互相厮杀过的情况下,这些年轻人为了传递经典艺术亲密地走在一起,他们弹奏着贝多芬《田园交响曲》第六、第七章时,笑容是那么美好,向观众展现了一个很温暖的场景,体现了人类的博爱和向上向善的人文精神。
再比如艺术人文频道的《名家》栏目,它可能不是一个收视率很高的栏目,但一定是一个有影响力的节目,获得过不少全国大奖。“名家”这个概念很宽泛。事实上,《名家》做过著名作家、化妆师以及张艺谋、章子怡等影视界红人。与此同时,这个栏目还采访了一批默默无闻却有很大成就的老学者、老艺术家,这也是同类节目少见的。这样的节目,为城市平添了文化财产。去年开始,上海市文联与《名家》合作,推出了《文联名家谈艺》,更丰富了这块内容,并已推出20多位各个门类有成就的艺术家。“以往,上海作为中国的文化中心,几乎汇聚了所有的艺术门类的顶级艺术家,现在在世的有一部分北迁了,还有一部分留在上海,其中很多人已经是高龄了。上海文联意识到这部分的‘抢救’很重要,我们有责任系统总结这些艺术大师的艺术人生,传承他们的艺术经验,留存艺术成果,这也是推动文艺成才的一个重要抓手。特别是在当今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上海文化大都市的目标下,回顾和展望、传承与创新是车之二轮,通过对文艺家高超艺品、高尚人品的挖掘和媒体传播,将会带动崇德尚艺、见贤思齐,有利于德艺双馨精神的风成化习,同时对现在年轻艺术家的成长也能起到很好的榜样作用。”上海文学艺术院执行院长沈文忠说道。
其实为了收视率,《名家》也可以变成纯粹的明星栏目,只采访大众熟悉的人物,但是栏目组一直坚守着,甚至是很辛苦地坚守着。沈文忠也呼吁道,“现在收视率是杠杆,从我站在文艺界的角度,希望上海文化发展基金等组织,对于这类推动上海文艺发展的节目给予更大力度的支持,同时也希望电视台在考核收视率时,能不能不要一刀切。”
记者:现在电视荧屏上,有很多的人物采访栏目,但大都是采访明星,少有艺术家,更多的是奔着艺人去的,但是我们发现在你们的《名家》栏目里,有很多默默无闻的老教授、老艺术家,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张赉:是的,我们栏目里有思想界、人文学科中影响深远的学者,大学里高龄还在讲课的教授,还有英汉字典的编者、翻译界泰斗等等,这些人可能并不为大众熟悉,但都是值得我们向他们学习与致敬的,其中很多人上了年纪,所以采访记录他们,也是一种抢救和保护。这也是作为年轻电视人的责任。
记者:这个栏目里没有主持人,这也是同类栏目比较少见的。
张赉:我们摒弃了人物采访有主持人出镜的模式,因为主持人出镜的话,他的表现欲可能会不自觉的喧宾夺主,我们请来的名家反而容易变成配角,所以我们放弃用主持人,编导就是访问者,不出镜,一般甚少用画外音,为的是给谈话人更充分的时间,更从容的讲述。我们栏目基本有三块内容,一是名家的自述,二是谈照片,三是谈现在的生活。采访过的名家都觉得这种形式很好。
记者:我们发现《名家》栏目也不单单讲名家的成就,其中有很多很生活化的镜头。
张赉:名家的成就包括他的事业和生活,美满的生活也是一种成就,所以除了他的事业,我们还想表现他的生活,他与人的交往,希望尽可能表现得全面一点,但不是大而全的,是经过选择的。比如儿童文学家孙毅,老先生很合作,带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现在的老年大学,以前工作过的木偶戏剧团、杂志社等,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但是收视率很好,观众要看,因为觉得真实、亲切。
记者:对这些德高望重的大家,你们一般采取怎样的姿态面对他们?
张赉:是平视的,他们是长者,我们必须要尊重他们,同时我们也不会吹捧或过分的夸大,我们会尽量地真实表现,任何大家也都是老百姓,没有必要表现得高大全,如果这样做的话,反而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记者:虽然花的时间精力不比做娱乐的同行少,但是因为内容所限,你们所得到的反馈、赞扬可能少得多,而且还面临着是否能继续下去的担忧。你们是靠什么一直坚持下来的呢?
张赉:我们所有人的心态都很平,觉得在电视节目上应该留一块纯文化的地方,让人们可以了解过去。我觉得,娱乐可以让老百姓很开心,但是往往更多地给你人生感悟和启迪的可能还是那些名家。所以我们坚守到现在也是这个原因。很多东西热闹一下就过去了,过了几十年后,还能留下些什么呢?但是我们的节目很希望给后人多留下一些让人思考的,能给人启迪的东西。
记者:很多老一辈都非常淡薄名利,因为《名家》栏目,你们有了更多与这些前辈接触的机会,也会给予你们很多触动吧?
张赉:对的,会让我们去思考,一个人到底这辈子怎么活。比如钱谷融先生是一个大学教授,就住在华师大的宿舍楼,居住条件并不好,我们觉得很难在节目中反映他的生活。后来我们发现他爱人比他大,已经有点老年痴呆,在隔壁房间一直叫他名字。我就说,你能不能讲讲你结婚的时候。他找了很久找出了结婚照,给我们讲了当时结婚的情况;我又问,那你们文革的时候呢,他又拿出他与两个孩子和他爱人在文革时期一起拍的一张合家欢,在最低谷的时候,他觉得哪怕再大的压力,只要有家里人的支持,这天就过得很心安。之后,他又拿出了一张学生为他办80岁寿宴时的照片,他在前面,后面两排学生。我问他什么感受,他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钱教授的观念就是,散淡人生,适性而行,这也是很多老前辈的生活态度,给我们很大触动。
记者:做这个栏目,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
张赉:每期节目做完之后我们都会觉得很有成就感,而且这种成就感不能用语言去概述。作为我来说,很高兴替这些老人做了一件好事。有些名家也很有意思,刚开始说不用采访,后来慢慢接受,再后来照片找出来了,他们也愿意说了,其中很多照片他们自己都忘了,做节目也是他们整理自己的故事、对自己做一个回顾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