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卡斯特罗时代的“古巴模式”

和静钧

加勒比海上的古巴本无温带气候那种四季交替的明显变化，经历了一年中最冷的1月份后接着就要进入漫长的雨季，一直延续到四五月份，这一段时期处处弥漫着万物复苏的初春气息，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会巧合地选择在这一时段上演：古巴民族英雄何塞•马蒂在1895年2月发动了古巴第二次独立战争，美国在1903年的2月份强行租借古巴的关塔那摩岛至今，古巴流亡分子武装1961年4月16日发动“猪湾战争”……

举世瞩目的古共六大会推出什么样的改革措施？在古共六大闭幕后，古巴政府于5月9日正式公布了《党和革命的经济社会政策方针》，改革路线图终于浮出水面。同一天，这本小册子公开在全国销售，首都哈瓦那街头涌动着抢购的人流，人们充满着对改革成功的期待。

来之不易的改革

按常理，古共上届大会召开之周日，往往是下一届大会展开之时间。古共五大是1997年10月，古共六大则应在5年后召开，现在却延迟了9年，即便如此，它也应在今年10月举行。

在时隔14年之后它又“提前”到了4月16日举行，与古巴官方所称的“吉隆滩战役”的猪湾战争50周年时间重合。那次战役，用古巴革命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话说是“帝国主义在美洲的第一次惨败”。

就因为有了“胜利战争”的背景，所以才有了4月16日阅兵式的合理性。那次“胜利战争”之后，古巴就宣布走社会主义道路，所以今天群众游行中就多了“社會主义：今天、将来、直到永远”的标语和口号。

古共六大的姗姗来迟，原因无不与推进改革的阻力有关。一方面，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遭遇健康危机，造成权力空悬或不确定应是原因之一。菲德尔在2006年因肠胃出血紧急入院治疗之前，就有过因骨折等疾病不得不会面外宾时柱着拐杖的情形。另一方面，全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纷纷投入改革，古巴也在密切观察。一直没有召开大会，说明改革还没有在内部形成广泛的共识。自菲德尔把权力交给其胞弟劳尔•卡斯特罗之后，菲德尔透过党报上专栏文章多次提到经济改革的必要性，2010年9月曾断言古巴旧有的苏联式经济供给模式不再起作用。劳尔2008年开始代兄履行最高领导职务之后，也推出了许多小范围的改革，主要是放开了私营经济，这让党内就改革问题取得了妥协和共识。

古共大会的“难产”，一定程度上说明在这个与美国为邻的岛国里，对保持既有体制和经济秩序持有“信心”的力量仍然很强。可以这么说，不考虑生产效率因素，古巴建立了住房、基本食品、医疗、教育政府供给体系，每个古巴人的衣食住行都由国家解决。只有国家不堪负重之时，才会觉得这样的体制难以为继，只有到多数人感觉到经济困难的切肤之痛时，才会开始往生产率提高方面想办法。

没有人能想像得出，古巴一边遭遇粮食危机，一边却有三分之一的耕地闲置不用。劳尔主政后，虽然兴起一定范围的以个体经济为主的私营经济，但与庞大的国营经济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另外，基于税收增收等原因，一旦政府缓解了政府负担过重问题，改革的外部刺激消失，“恋旧”的力量依然会使现有改革又回到过去的全民供给制度，将会使已有的私营经济成果反被国营经济所吞食。

卡斯特罗依然主导着改革方向

菲德尔•卡斯特罗没有出席古共六大4月16日的开幕式，仅出现在19日的闭幕式上，老人刻意远离话筒，没有发表讲话。这次大会，用阿根廷《民族报》的话说，成了劳尔•卡斯特罗的大会，劳尔被选为党的最高领导人。

3年前，菲德尔透过党的机关报《格拉玛报》作出谢幕告白。在这怀旧潮湿的季节里，81岁的菲德尔•卡斯特罗彻底脱掉了军装，穿起了运动服。据说，为了革命，他放弃了酷爱的朗姆酒，甚至连雪茄烟也戒除了，不变的只是一脸虬髯，那是为了纪念50多年前在马埃特腊山打游击的难忘岁月以及怀念倒下去的革命战友。

这一次，菲德尔再也不用通过张扬的电视画面，而是用虚拟的网络和生硬的报纸，用决意退休的最后决定的亲笔信传告人民，把权力交给其胞弟劳尔•卡斯特罗。

“这样也好，卡斯特罗可以集中精力思考国家最重要的问题。”一位年逾60的哈瓦那国企退休工人说道。

接班的劳尔说：“我们要打败的敌人比以往更强大”，但是，“菲德尔，还是菲德尔……他是无法替代的。菲德尔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卡斯特罗是革命领导人，而革命领导人是不需要行政或党务职务的。劳尔的话证明，卡斯特罗依然在领导国家，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至今，古共网站上把菲德尔列为国家领导人。

推动“中国式改革”？

劳尔2008年掌权以来，打出经济改革的牌子，但如解雇数十万国家工人的“大改”却受官僚及意识形态的阻挠，一直执行不下去，改的都是小牌，如允许上网购电脑，允许摆摊卖点小百货，允许租借荒地种植等等。小规模的经改根本治不了古巴的经济病，2009年，古巴再次陷入经济困难。

这样难以持续和增长。几次濒临饥荒和经济崩溃，露出了古巴脆弱的经济原形。古巴从1962年开始实行“供应卡”体制，向全国约1120万人提供各类食品，包括鸡蛋、食糖、大米、食用油、面包等，以近乎免费的“供应制”，控制匮乏的物资。

劳尔被认为会推动“中国式改革”。面对前景，古巴《问题》杂志主编拉斐尔•埃尔南德斯说：“我们正在从社会主义甲转向社会主义乙。社会主义乙是国家中央集权程度较小的社会主义。它将扩大非国有部门，这不仅意味着扩大私有部门，也意味扩大合作社。”

美国虽然对古巴实施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全方位封锁，但古巴经济本身是属于封闭式的经济体，封锁实质损害到古巴经济多大程度，依然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以封闭对封闭，结果就是相安无事。以开放对封闭，必然要动摇一方。以开放对开放，要么就被吸收，要么就融合。可以这么说，《党和革命的经济社会政策方针》确定了进一步放开私营经济和投资，提出打破大锅饭等机制，但只以做到“对内开放”为界，很难展开中国及越南等国家一样对外开放的市场经济改革。古巴并无现成模式可抄袭，尽管劳尔对中越等国家的改革成果兴趣甚浓。古巴领导人所能做的，还是提出“特色主义”改革口号，按古巴方式解决眼前的问题。

从5月9日公布的“改革路线图”中可以看出，古巴将一改过去碎步前进的谨慎，改革力度和幅度将逐步增大。根据新政策，将允许长期亏损的国有企业或合作私有化，或者倒闭。政策称，“企业出现经常性的经济亏损、原料或人员不足、无法完成合同规定的义务，就可以进入倒闭程序。”与之前的估计一样，允许生产部门私有化，允许个人持有和买卖私人汽车和房产，并允许国人出境旅游，所有这些改革，都将触及“产权改革”的关键问题。可以说，古巴改革进入了加速和深水化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