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陇中飞到甘南

紫 荆

庄 子

不懂得酿蜜

仅明白葬花

我是一只衣饰最破烂

飞行最恍惚的蝴蝶

入乡随俗，碰上葬礼

就是一只白蝴蝶

遇到婚礼，就是一只花蝴蝶

鹰

从陇中飞到甘南

一只农耕之鹰，是否

会变成游牧之鹰

其实，我的志向并没有那么远大

设想着飞到岷县，就栖息下来

那儿的良朋诤友最多

我会从一只食肉之隼

变成嗜酒之鹞乎

醉醺醺，扶着兄弟们的肩膀，忘记了

兔走鹑飞，世道的腥膻

然而，我并非真的勇士

只是一介秀才

整天沉溺于穴位和针灸的艺术

我只是想数一数

太史公《刺客列传》中

到底有几只猛禽，长久被歌颂

人物素描：柳如是

如果，那位河东君柳如是复活

就应该把一个王朝，彻底颠倒过来

把一位耄耋老人，激励成一个婴儿

把淫荡的画舫，改造成

一座纯情的花园

如果，我是一个大明的秀才，拥有

一袋黄金，一匣露骨的文字，一箱

温柔蕴藉的格律

我该写出，何等惊世骇俗的情书呵

然而，我的双腿，可能会被流氓恶棍打断

我的双眸，会被假道学先生戳瞎

终究，我痴迷不改，把你写进野史

笔记，由后代的情种，代代祭祀

假如我是一名刀客

假如我是一名刀客，除了

高浓度的酒和低脂肪的肉

另外并不要，什么索隐之书、祛疾之药

我仅仅需要，构成宇宙的

地、水、火、风、空；构成生命的

鲜血，泪水，爱情

（元、明、清三代，本行业佣金猛增

当然也有，完全免费的情形）

假如我是一名刀客，姓甚么

叫甚么，那有甚么意义呢

我将寄居在无人知晓的野店

我将出现在谁也料不到的酒楼

这样，你充满人间贪欲的头颅，就成为

我照亮江湖聚会的灯笼

一日是刀客，终生将习惯于

反复洗手和念诵

大悲咒

陇中书：十七世纪的一个场景

我鼓起勇气，追求一个农妇

叹其丰臀为大美

且闻见当归，和牡丹的气息

时间在日晷处，举棋不定

（父兄为病入膏肓的秀才祈祷）

檀香，还剩一拃长

僧人与尼姑，均过午不食

把土生土长的药材，堆在庙门外

花喜鹊 闻讯而至

灰斑鸠 义不容辞

我壮足胆子，爱上一个女巫

她转过脸来，两颊艳丽如刺玫

嬉笑，足以媲美媒妁

哭泣，则能让冤死者

闭上，不睹为净的双眸

陇中书：秋天，我

秋天，我将参加乡饮酒大礼

先童子吃饱，而饱

后老人喝醉，而醉

我将参加乡射大典

请出村支书祖传的宝弓，射穿

镇长外甥银质的铠甲，警告

纨绔子弟们，少祸害

几个 雀斑秀丽的 良家妇女

我将观赏，面具狞厉的大型傩戏

女巫男觋，本来就是，艺术家的近亲

秋天，我将知趣地

躲开，身份尊贵的月亮

却愿为品格俊秀的北斗七星

吟诵一首，衣锦夜行的顿悟之歌

秋天，我将点齐全班衙役，升堂问案

把唐朝贪官的黄金

从酒窖搬取出来

把宋朝贪官的白银

从菜窖挖掘出来

元明清的珠玉，则分散

贮藏于，行踪诡秘者的别墅，真是

多得难以 车载斗量

这样，我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富有的酸秀才

心情愉悦，度过一个物价昂贵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