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家庭大不同

【内容简介】

妹尾河童是日本著名的舞台设计大师，他酷爱旅游、收藏、美食，是朋友眼中的“老顽童”，妻子眼里的“超级好奇宝宝”，对于事物有着孩童一般的好奇心，有一些在常人看来怪怪的有趣癖好，出版有《窥视日本》、《窥视印度》、《河童旅行素描本》等书。

《河童家庭大不同》是一本轻松、温暖、趣味横生的小书，是妹尾河童夫人风间茂子记录的妹尾河童一家的故事。在本书中，读者早已熟知的妹尾河童独具特色的文字和素描悄然隐退，河童本人与夫人及一双儿女一起，共同塑造了这个独特的家庭。

对等的玩伴

河童常和真美、太郎玩耍，玩得很激烈，孩子们每次都大呼小叫、满地打滚。

特别是太郎，还包着尿布时就热衷模型枪。太郎非常喜欢模型枪，就算号啕大哭，只要让他摸一下装着模型枪的盒子，马上就破涕为笑。

他们经常在棉被上玩怪兽游戏。我担心床单被扯破，总是挑选质地较厚的布料。

有一次，我以为他们两个大概又在隔壁房间玩怪兽游戏，没想到太郎先跑出房门，叹了口气：“啊，陪爸爸玩好累哟。”

过一阵子，休息了好一会儿的河童出来时，说：“呵，陪太郎玩好累哟。”

稍长后改玩摔跤。两人正扭打得难分难解，太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老爸，你是来真的吗？”河童答道：“你问我是不是来真的？老爸我认真起来，你的手腕和脖子都会折断哟。”一听此话，太郎急忙说：“这样就好了，不要太认真哟。”

北狐式育子法

有一次，电视上播放《北狐的育子方式》，河童看了说：“跟我们家一样。”女儿真美立刻大叫：“什么？把我们当北狐来养啊！”

北狐的父母绝不会有“我要它未来成为如何杰出的北狐”那种自以为是的梦想，只是一股劲传授幼狐生存下去的技能。河童和我也绝不强迫孩子走怎样的路。但也并不因此放任，而是希望能好好教给他们基本的生存技能。

关于北狐的育子方式，譬如发现有大鸟飞近、影子映到地面时，为教导幼狐快速躲避敌人，做父母的会赶紧用力咬住幼狐拖到巢穴里。没料到被狠咬的幼狐，其痛楚想必很难忍受吧，但它们就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养育后代。虽然幼狐会吓着，但是北狐让幼兽将父母异于寻常的行为与外敌来袭连接成为因果，用身体记得这经验，进而学会躲避敌人攻击。同时，也教导紧急关头的应变之道、如何发挥爆发力以自卫。

我家的教育方式也和北狐差不多。冬天不得不烧瓦斯暖炉，加上屋子狭窄，很怕真美会烫伤。我们认为告诉她暖炉很危险，只要她一靠近就大喊“危险！”终究不会有效，所以河童就把暖炉先开到不至于烫伤的温度，在真美面前触摸后大喊“烫死啦”。然后再拉着真美的手轻轻摸一下，又喊一次“烫死啦”。真美立刻大哭起来。

从此以后，真美经过暖炉时，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她自己也会很注意。最有趣的是每当有客来访，真美总会指着暖炉说“好烫！好烫”，要客人注意。

教导孩子过马路，河童也是带到现场教他们红灯与车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红灯时故意大剌剌地过马路，让孩子实际感受车速的可怕。

记得太郎三岁时，河童牵他的手准备过马路，没想到他拉住父亲的裤管一动也不动。“怎么啦？”河童低头往下看，太郎狠狠瞪了河童一眼，毅然地指着红绿灯。河童立刻道歉，和我相顾大笑：“居然被三岁小孩纠正，这老爸真是糟糕啊！”

不只父亲河童，姐姐真美也有类似的经验。

有一次太郎和真美的朋友一起玩耍。女孩们玩疯了，不知不觉跑进草坪，富有强烈正义感的太郎马上就阻止说：“姐姐！草坪是不能进去的。你们看！这牌子上写着‘禁止进入吧！”如此指责姐姐们，使大家都很扫兴。真美叹气说：“唉！好像我是妹妹，他是哥哥似的。”现在觉得这样也不错。我们省事，觉得轻松，但是他和朋友交往非常讲究“是”“非”分明，反而会有些困扰。对别人的缺点或过错绝不宽待，事事讲求完美的少年会因为过于择善固执，人际关系并非很好。因此我们两人也有些担心，但这只是为人父母的过虑，最后才发现养出一个标准宽松到令人头疼的孩子。

“谢谢”和“对不起”

在我家餐桌上，就算大声喊“水”，水也不会送上来。即便还在牙牙学语阶段的幼儿也一样。若不说“我想喝水”，那就喝不到水。

当真美或太郎喊“水”时，我们会故作不解地问：“水怎么啦？”——这确实是很坏的父母。最后，就算说出“我想喝水”，当水倒来若不道谢，还会立刻将水拿回去。

当然，渐渐长大后就得自己起身倒水，自是毋庸置疑，从需要的程度来说，幼儿也是尽早记得“想要”这句话比较好。我不愿自己是那种只要孩子一喊“水”就立刻起身去倒的母亲。

虽然不是一定要遵守，但我们家的孩子在搭电车时，原则上都要站着。我告诉他们：“这样平衡感可以训练得很好。以后就很会滑雪哟。”一方面也因为孩子搭乘电车是免费或半价的，所以不要他们占位子。

这些暂且不表，河童和我都要孩子确实学会说“谢谢”、“对不起”。举个小小的例子，道路被车子占满只容一人通过，当有人让路时，就要很自然地说“谢谢”。若是平日不加训练，理当如此的事就很难如此地做出来。譬如平日不惯于说“Thank you”、“Please”，海外旅行时就很难脱口而出。

因此，当我们动身到海外旅行时，首先要准备的就是学会当地的“谢谢”、“请”。打招呼的话，基本上“嗨”就能通用，不过作为进一步的沟通基础，还是得从“谢谢”、“请”开始。之后就是笑容和胆量，如此一来，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男女平等帮忙做家事

我家的风气是，即使是小孩子，“不做事就没饭吃”。因此一上小学后，我就要他们帮忙做家事。

真美负责的是清洁楼梯，必须扭干抹布把楼梯擦得干干净净。太郎一样要帮忙，他负责的是清洁地板。没有什么因为是男生、因为是女生的差别，太郎和真美一样要尽义务。我考虑到将来，认为男孩子也应该主动帮忙。

一直到后来，我以同样理由要求上高中的太郎自己做便当。比起真美上高中时，我在精神上、时间上都比较充裕，其实是很想替他准备，但是真美上高中时并没替她做便当，所以太郎也一样。那时候太郎早上根本就起不来，也无法做便当，只好让他带钱到学校附近的面包店解决。

此外，我也故意经常要两个孩子跑腿。真美不讨厌帮忙做事，小时候，毋宁说她还会很开心帮忙做这做那。

“真美，来帮忙喔。”我只要这么一叫，真美就飞奔过来：“来啰！”我急忙比手画脚，“拜托拜托，帮忙去买个什么什么，懂吗？”母女俩经常一搭一唱像在演什么滑稽戏。但光用嘴巴讲，她不是忘记该买什么，就是常搞错了，所以我就写在纸上交给她，她都能圆满完成任务。

太郎就不一样了，非常麻烦，讲都讲不完。一叫他去买东西，首先就要我“画一张商店的正确位置图”。我照他所说，随手拿张纸火速画了图，他却抱怨说：“这种马马虎虎的地图看不出距离啦。”接着又问：“从转角算过去是第几间我不知道啦。第二家？还是第三家？标清楚一点啦！”“到那里，再找找看是第二家还是第三家嘛。”他对着已经很不耐烦的我又紧追不舍：“230元？让我带300元去吧！说不定涨价了。”

那东西我刚刚才买，只不过请他再帮忙追加一些，居然这么麻烦。急性子的我忍不住把钱要回来，实在很想大叫：“算了，我自己去还比较快！”因此，碰到急着要人帮忙，偏偏真美不在，只有太郎在家的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这里是爸爸妈妈的家

真美在国中后半段开始进入反抗期。她也是对父母的所作所为都看不顺眼，而且动不动就批评父母的言行举止，最后还会来一句：“这个家很奇怪！”

“这个家没人宠爱小孩，也不准撒娇。这很奇怪。正因为是一家人，在外头不能说的任性话可以在家里讲讲，在外面碰到讨厌的事也只能对家人说，这样又有什么不对？可以这样才叫一家人不是吗？”

若要我说，只能说真正任性的人就是真美。首先，若是父母一味说“好吧，以后我们就这样对待彼此”，真要感情用事地对待孩子，又该在什么程度刹车？但反过来说，若态度强硬反驳她“因为我们是大人，因为我们是长辈，所以没办法”，看来也行不通。

当然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讲话。要我一味忍耐孩子的任性胡闹，碍难照办。而且若依真美的要求，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大人必须一直保持理性，要温和，还要笑容可掬，简直毫无道理。我虽然没办法正面对她发脾气，但我领悟到还是要冷静应对，把话说清楚才是上策。

“若你对家族的诠释就是那样，我想就是那样的。但这个家是爸爸和妈妈的家，是因为爸爸妈妈在这里，真美和太郎才会跟着住这里。所以我们这个家，到目前为止都是以爸爸妈妈的意见为主，今后也将继续这样下去，完全不打算照你的意见来改变家里的做法和生活。真美所说的理想，请你自己成家立业之后再实现。因此，你若是讨厌家里的现状，除了离家别无他法了。”

我知道她不是会说“是吗？那我就搬出去”的女孩，感觉她不会强硬到那种地步，所以敢断然这么说。这些话果然很有分量，真美只能哑口无言，在那之后我和真美也依旧能维持亲密关系。

【作者简介】风间茂子，随笔作家，本名妹尾茂子。1961年与著名舞台设计大师妹尾河童结婚，1987年以旧姓风间发表《家事可以这么有趣！》一书。

（郑儒凤摘自三联书店《河童家庭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