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

李少威

“诗人的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湛湛清华园，闻一多先生雕像嶙峋，做立草木之间，碑上名言，雕镂人心。求学者遽闻斯言，肃立者众，徘徊者久。

岂止诗人，如此天赋，当属一切学人。子曰：“仁者，爱人。”仁乃为人之至善，爱是教育之终极。堪称“仁者”，即为君子。塑造君子，非中华千年教育之宏旨而何?

清华国学院梁启超先生曰：“学善则为君子，学不善则为小人。”而古有明训，上梁不正，下梁乃歪，欲致学生于君子，先生其先。梅贻琦校长乃振袍曰：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大师者，君子之师。

倏忽百年，蓦然回首，大师其如众星乎，熠熠生辉；君子其如群芳乎，灼灼其华!梁启超、王国维、梅贻琦、胡适、赵元任、吴宓、朱自清、闻一多、梁思成、林徽因、钱钟书、周培源、竺可桢、金岳霖、潘光旦、叶企孙、钱三强、钱伟长、吴有训、华罗庚……心欲穷之，恨纸之短。

夫大师，生前身后，太平乱离，人恒敬之。如梅贻琦先生秉持信念，主政清华，声望日隆。抗战期间，师生颠沛失所，犹不言退。辗转云南，主持西南联大，在滇八载，咸得众心。

而欲为君子之师，殊非易事，须有坚强意志，捍卫大学道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此千古之道统也。厉行道统，必多悲歌之士。闻一多先生声援民主，饮弹讲台；陈寅恪先生恪守科学，难逃坎坷。

是故，梁启超先生早年演说于清华讲堂，谆谆诲曰：“意志磨炼到家，自然是看着自己应做的事，一点不迟疑，扛起来便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才算顶天立地一世人，绝不会有藏头躲尾左支右绌的丑态。”

清华之意志，王国维先生之碑铭有一言以蔽之：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微之，则非清华。

今日之清华，是昔日之清华乎?犹以梁先生所谓“劲德尔门”(Gentleman)为教育之根本乎?犹以王先生所谓“独立自由”为学术之所宗乎?

非吾所知，诸君其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