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个人的救赎与3个人的命运

小柳 口述 风茕子 整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亏欠过一个男人。

5年前，我20岁，与大我8岁的陆舟谈恋爱。我要求陆舟对我百依百顺。我高兴，就给他笑脸，不高兴，他就是出气筒。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终于有一次，陆舟肾结石发作，我却不理会他的感受，在聚会上不依不饶地要他替我喝酒。他被病痛折磨了一夜，我却呼呼大睡。第二天他去医院挂吊瓶，终于死心，要与我分手。年轻的我，很骄傲地转身而去。一年后，听说他娶了跟他同龄的方雅。

如今，我在一家桥梁设计院工作，经营一个网店，月收入不低，但生活空虚。所有情感都已成过眼云烟，真正让我从心底感激并愧疚的，只有陆舟。

一天和旧友在QQ上聊天，友人忽然问：“陆舟挪用公款的事你知道吗？”我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陆舟在商场采购部做主管，把20万货款拿去给他老婆治病。商场发现了，他以涉嫌“挪用公款罪”被刑事拘留，还将被判10年以下3年以上有期徒刑。

“把钱还上不就行了吗？”我说。朋友笑我无知：“要有钱不早还了？就凭他们两口子每月三四千块钱的收入，哪有闲钱啊？”

我陷入难以名状的悲凉中，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可以救他。这个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救他，为什么呢？

平复心绪后，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感已经不是单纯的怀念或希望重叙旧缘，更不是一个小女人对爱人的心疼。这种情感接近于一种救赎，是对一个人一生命运的救赎。

我还记得他的家。我去找他父母，两位老人听明来意，震惊、感激不言而喻。他们告诉我，事发后他们已经凑了4万元钱交给商场，但商场说钱不够，不买账。我当即答应帮他们出剩下的16万元。

第二天，我见到了他的妻子方雅。我们一起来到商场，负责人说，只要把钱全额退回，商场方面将撤销起诉。我们约定一周后来交钱、签字。从商场出来，方雅红肿着眼睛对我说：“只要你能救他出来，他要是愿意跟你，我就退出……”我转脸看着她一脸的不诚恳，笑了：“你放心吧，我救他只是不想对不起我的良心。”方雅有些难堪，但如释重负。

第四天晚上，我忽然接到了方雅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放声痛哭。她说，结婚之前她有糖尿病，瞒着陆舟父母，看病的钱都是他挪用的。这段时间陆舟的事令她心力交瘁，身体一直不舒服。今天去拿结果，确诊是胰腺癌。她说不知为什么，拿起电话就打给了我。

她告诉我，化疗和手术至少需要十几万元。而陆舟的妈妈已经明确表态，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所有能够筹到的钱用来救儿子。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随即恢复了清醒。我想到一个办法：先拿钱给方雅治病，等到她的社保报销部分医疗费用后，再筹集不够的部分去救陆舟。可方雅马上反驳了我：“到那时，估计陆舟的案子都判下来了！”

是的，很难两全其美，我手里的钱只有这么多。我想了想，不管怎样，救命总比救难要紧急吧。我让方雅先去住院，明天我去看她，给她交医疗费。

夜里11点多钟，我在淘宝上将近来的交易额提现，打电话到银行预约明天取钱。正忙着，忽然接到了陆舟妈妈的电话。原来方雅在给我打过电话后，经过考虑，还是希望我放弃救她的想法，用这笔钱去救陆舟。她向婆婆说明了一切，对于自己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一切表示忏悔。陆舟妈妈的语气中充满无奈，老人觉得这个儿媳妇将来一定会拖累一家人，说如果我能按照原来的约定拿钱去救陆舟，陆舟出来后，他们将说服陆舟离婚……

挂了电话，我在家里呆坐着。方雅一定是怀着一颗求生的心，才会给我打电话，然而她又怀着求死的心，给陆舟妈妈打了电话。此刻，她的内心在经历着怎样的挣扎？如果陆舟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希望我如何选择呢？

第二天上午，我到医院来找方雅，并将16万元转到方雅账上。她的父亲拿着那张银行卡，老泪纵横：“就算方雅不能生孩子了，将来方雅妹妹的孩子也要孝敬你。”听到“孝敬”这个词，我略微一愣，而后异常感动。

我和方雅本是毫无感情、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陆舟的事，我会来救她的命吗？我想，可能性非常小吧。

我想去看看陆舟，哪怕什么也不说，就坐在他对面，传递给他我一言难尽的情怀。有理解与鼓励，有同情与歉意，有最后的……告别。

我打电话给陆舟的律师，律师说：“现在还没有判决，任何人都不能见他。”我问：“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律师叹了口气：“再说，他也不想见你。”

“为什么？难道他对我没去救他而救了他的妻子有所不满？”

律师说：“不是的，他特别感动，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他替他老婆谢谢你。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没脸见你。”他补充说，“他是真诚的。说他出狱后一定挣钱还给你，还说……从未后悔真心爱过你。其实我也很感动，有几个人能拿出家底去救前男友的老婆呢？”

此时阳光正好，暖暖地驱赶着冬日寒气。我挂了电话，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来，眼睛渐渐湿润，心中充满无限温暖，还有感激。

（志政摘自《女报·魅力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