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的气味
2011-05-19黎戈
时代邮刊 2011年5期
黎戈
很多气味让我喜悦。比如四月间的空气,新叶初萌的清香,台风过境后,被摧折枯枝的草木味,风雨欲来时,微潮的水汽,会想起某次在沿海城市的旅行。玉兰的寒香,是那些初夏逃课的日子,还有栀子花,夹在《漱玉词》里的,前阵子翻到这本书,花瓣全都变成黄褐色干涸的花尸,但是纸页都浸染了浓浓的,凛冽的香气,十几年未散尽
又如青草的气味——每年春夏之交,物业公司都会来割草坪,那几天,就有浓浓的草汁气味从楼下飘上来,正逢换季,晒冬衣,试新裙,捂了一个冬天的肌肤,都可以见光,一闻到那种饱含阳光的草香,我就非常雀跃。还有艾草,一嗅到就知道端午将至,要架蚊帐,换凉席,喝芦蒿汤,放暑假了。有的气味让人坠入时光深处,比如旧书店里,骑马钉的锈味,还有年久失修的教学楼里,轻尘的气息。
还常常把气味和人对号入座,比如表姐是甜的,我妈妈特别节俭,常常把表姐穿小的衣物拿给我穿,我一直诧异她衣饰上有种特别沉静的甜香,后来才知道是樟木箱的气味。爸爸过去抽三五烟,那种烟草的微醺,让我沉醉,可惜成年后交往的异性都是不抽烟的。
林黛玉当然是药香,精神化,又没有烟火气。薛宝钗自然是冷香,表面一团热闹,实则性冷不可亲。低温的香,总是让人觉得很洁净,比如薄荷味的口香糖,茶香的牙膏。世界上最温暖的香味,是孩童的乳香,女儿小时候穿的罩衣,洗过很多次,但奇怪的是,这种体味,就是清淡而执着的徘徊不去。
我希望有人发明收集气味的器物。只要这些味道还留存世间,我就可以像看电影一样,回放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