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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现实——当代花鸟画创作的思考

2011-05-16涂少辉

中国艺术 2011年2期
关键词:绢本花鸟画古典

涂少辉/文

昨是今非No.1 绢本 160cmx80cm 2010年 涂少辉

人依靠记忆保持生活的持续一致,不至于让第二天醒来的你分裂和无序。睡眠是为了留下记忆而遗忘一天里无效的信息。当代中国画的表现或许可以理解为“重新透过记忆思考当下的存在”,因为没有过去的参照,怎知当下何去何从?而“过去”在本质上难以用某种理论、态度、方法获得一致的结论。“过去”是在被不断重新解读与诠释中存在着的不确定性。既然如此,当下的个体就是在对过去的逐渐深入的理解和参照中寻找我们面对的“新问题”。过去和当下是密不可分的,在现实中可以感受到那些消失与碎片化的传统依然在勾起我们心底潜藏的温暖和余悸,拟想出的古典自然仍蕴含着无形的力量。以个人化的风格去重新注解“过去”或者提出新的观看方式,在当下也是一个可供思考的问题,因为中国绘画传统的发展有对前人作品的呼应和改写,即在相对“稳定性”的思维模式中表述个人化的见解。如梅兰竹菊题材,虽然都是寄托高洁之志,每个时代的优秀者还是以独特的笔墨形式和精神差异获得后人的尊崇。在巫鸿先生的文章中曾列举过《赤壁图》的程式化过程。北宋苏轼的前后《赤壁赋》逐渐成为绘画中的“赤壁图”传统,以李崇和武元直的图式为参照标准,后世画家完成了许多赤壁图的八股化样式。在石涛的《秦淮忆旧》册最后一页,虽然亦有“赤壁图”的影响,但因为绘画的动机不同,构图表现已超出之前的模式,由此也看出在文化的追忆和怀古中,之前既定的图式被赋予独特的个人化体验时,传承也会有新的意义。对我们而言,过去的图像意义只存在于历史之中,甚至当时绘画的动机与原由也已被遗忘和忽略,我们品读和欣赏的其实是自身知识背景下的猜测和误读,当一些图像程式和个人化的生存经验、感觉注入时,新的图像意义就产生了。宋时画家对自然的沉迷,文人细腻幽柔的气氛从画中淡淡地散出。南宋绘画中潜藏着不安和柔化了的怒气。《枫鹰窥雉图》即抒发了有志之士积蓄心头的怨气。此时绘画气质从之前的幽雅内敛转向情绪张力的释放,转向对动态和“杀机”的颂扬。元朝知识分子多避世静修,将精神寄托于理想化的自然,自喻品格高洁,水墨形态的梅兰竹菊成为另一种时尚。王渊的《山桃锦鸡图》代表了此时文人普遍的精神夙愿:追求内在的闲静和超越;倪瓒的山水完全是与世隔绝的文人自我吟唱,极端的淡定,极端的忘我。明代的花鸟则呈现出欢快愉悦的感官印象,回到了自然生机的生动表达,艳丽的色彩、姿态各异的飞鸟,营造出世俗化的祥瑞气氛。

N鸟朝凤 绢本 200cmx134cm 2010年 涂少辉

言不由衷No.2 绢本 160cmx80cm 2011年 涂少辉

当代人对传统文化的追忆和延续,需要以怀疑和批判的眼光重新注视过去,以理性精神审视自身文化传统在当代文化语境中的关系。艺术的美学应该以艺术创作的对象自身的自我反思性作为基本中心概念,而批判也就成为艺术创作的关键概念。正如本雅明主张艺术作品的一种内在无止境的反思,以此同传统的各种教条主义美学断绝关系。

花鸟画从诞生之初就以装饰性的视觉愉悦为前提,在描绘自然草长莺飞的四季景致中寄予理想化的道德宗旨。绘画史上虽经历多次时代性的审美变革,然而花鸟画至今也没有明显地越出以抒情化描绘自然美的宿命。在中国古代农耕文明的背景下,花鸟画以自然四季的生机体现出中国古典哲学中“道”的秩序性和恒常性,而且在以“礼乐”为核心的古代社会,花鸟画还起到“粉饰大化,文明天下”的社会功用。从赵诘的《芙蓉锦鸡图》中可以看到一只锦鸡飞临芙蓉枝梢,转颈回望一对飞舞的彩蝶,下部几枝菊花斜插而出,既增加了构图的丰富,也点明了金秋的气氛。芙蓉和菊花是秋色无限美好之意,徽宗题诗为“秋劲据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画的诗意旨归最终落在“五德”即“文、武、勇、仁、信”的比兴上。赵诘所提倡的美学思想于绘画中融入巧思和诗意的含蓄意味,使得描绘锦鸡的美丽生动不是唯一的目的,“五德”的意义是其中审美的核心。作为以吉祥富贵为旨意的院体花鸟画,选择有意义的花木禽鸟,加以自然的组合而成为某种寓意的情节表述,是其中基本的创作思路。芙蓉,锦鸡,菊花的组合本身富有文化寓意,将其设置在金秋时节与一对蝴蝶间的自然场景的布局,使得寓意含蓄自然。古典花鸟画这种惯性的思维创作模式可以说至今仍有延续,然而,艺术的功用和意义在每个时代都是不一样的,如萨林斯描述古代与现代社会的文化区别主要在于他们代表着不同象征图式的制度整合,古代社会是宗教性的农耕文明,艺术是为了表达神的信仰和对自然秩序的礼赞,如中国古典艺术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崇高旨归。然而在现代社会自然的秩序正在逐渐消解,正在被工业化进程中的现代秩序冲击和转化,古典的自然唯美的意象和我们现实生存的切身体验几乎是完全分离,甚至是矛盾的。在农耕文明日渐消亡的时代,与之相应的表现自然秩序和伦理价值的古典花鸟画程式,需要以新的艺术精神、判断标准为依托进入现代文化的精神谱系中,并从内在性上取得当代艺术的意义认同。因此,当代花鸟画的创作是在当代社会文化背景下的艺术思考,以此反应我们当下的真实存在和多层面的问题。诚然,以表现自然的诗情画意和个人对自然景致的情绪化表现仍然可以作为当代花鸟画创作的一个方向,但其中的创作动机和艺术思维本身是和我们当下所面对的艺术问题关系相对疏离的。

桃园物色No.12 绢本 160cmx80cm 2009年 涂少辉

相濡以沫No.1 绢本 80cmx160cm 2010年 涂少辉

自“五四”运动以来,传统与现代、西方与东方的各种关系就成为文化进程中讨论的主题。艺术正是受到西方现代和后现代理论和艺术形式的启示和借鉴,以当下视角重新审视传统,寻求艺术与社会文化间的内在张力关系,将古典诗意的诗情消解为思辨性的质疑和反思,将对当下真实经验的认知与表述在历史的意识层面重建与传统的关系,而非表面的陈陈相因。艺术就是在这样的错位中延续和拓展的。所谓“现代性”就是对过去既成的相对一致的艺术观念和表现思维的质疑,是对传统的再次变革。而多数人的在面貌上与前人不同的作品就是具有现代性的这种认识是肤浅的。即使是古人的面貌,如果在精神取向和思维逻辑的切入上具有当下的文化思考,同样可以是当代有价值的作品。当代花鸟画的前景之一是从语言观念革新的层面开始,以此摆脱理想化的叙述性造境意识,从另外的思维、情感角度建立新的传统,是在历史的文脉中有解释的深度,在意义的探索上区别于过去,而不是以维护、继承的简单化方式对待当下鲜活的花鸟画创作。

古人的艺术自有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建立在中国古典哲学理念上的笔墨形态与造型结构及之间的组合关系是可以细细解读的,对于主体情绪的跌荡、淡然、无意、沉潜等等才是执笔的心法。我们品读的形象本质是笔墨意趣和形象结构的对应关系,以及作者“此时”的情绪状态。欣赏所谓的笔法,不如说是在感受笔墨书法在抒写状态下变异后的差异和偏离。当代花鸟画创作从传统中汲取各种养分,但最终是要置身于自己现实的生活中而获取创作的动机的。古典绘画是将观者由外而内地引入其中,在既知的背景知识里,品味其中的意境、韵味和形式。而现代绘画要做的一点是将观者由内而外地引出,置于思考的境地,反思已有的认知概念和忽略的日常经验,经由突然的醒悟理解而后进入艺术的品读,而非表层“美”的观赏。如果跨界显示艺术家在思维上的多维跳跃和对媒介的敏感、挑剔,那么在绘画二维平面上的多面性,本质上是思维在一个点上的多维发散。坚持一个核心场域和线索上的逻辑递进或转折关系,探索艺术思维和形式不同层面和生长的可能性,这是当代个人化艺术探索的一个方向。古典的花鸟画传统对于当下的艺术创作依然有借鉴意义,只是我们不能满足于既定的审美俗套和表现程式。当代绘画不缺少对经典的关注,在继承之中不乏“新传统”的绘画形式。艺术史中的“新”本质上是在艺术理念上的拓展,并与当下的种种问题发生关系,以此思考艺术的问题。传统的因素以及当代的视觉经验和文化资源都可以作为桥梁,借此思考当下的存在,这些都会对花鸟画创作产生某种有益的推动作用。

昨是今非No.6 绢本 80cmx160cm 2011年 涂少辉

言不由衷No.3 绢本 160cmx80cm 2011年 涂少辉

春暖花开 绢本 160cmx80cm 2009年 涂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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