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里的风景线
2011-05-14蔡春猪
蔡春猪
16岁的时候我从高中退学,打算跟一个远房叔叔学医。
为什么要学医?台面上的理由是父亲的影响。我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虽然在我印象中,他的医术失之简单,永远只是拿着针追着屁股扎,但对一个兽医,我们也不能要求太多。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一群时髦的女青年排着队撅着嫩白屁股等你扎针打青霉素,何等之美好!
上述所言没有丝毫的夸张。上世纪80年代末,湖南一个边远小镇的卫生院,这样的景象是常态。每年有那么一两次,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不远万里,回到家乡,集体打青霉素,然后消失,然后不知哪一天又突然出现,褪下裤子露出嫩白的屁股……
那时候,一有机会我就溜进卫生院,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只用渴望的眼睛去捕捉每一个细节。对于一个敏感的16岁男孩来说,那个世界有着太多的谜有待去解。
从她们的衣着和言谈中偶尔蹦出的粤语词汇,应该是从一个花花世界来的,见过大世面;
从她们的病症来看,她们患的是同一种病,跟从事的职业有关;
从年老患者鄙夷的态度来看,她们所从事的职业极不光彩,应该为小镇的道德败坏担负一定责任……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秘密往往只为一人知晓。就比如,多年之后,流行“靓丽的风景线”这个用语,人人都说它恶俗,只有在南方一个边远小镇的卫生院里看过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集体打青霉素,你才知道,这句话是如此贴切,表达又是如此风雅。
总之,我16岁的时候出于某种不便明言的理由,从高中退了学,决心跟远房叔叔学医。我母亲说,跟叔叔打过招呼了,应该能成。一个星期后,她说:都是亲戚啊,虽然隔了好几代,但没出五服,问题不大吧。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她阴沉着脸说:你这个叔叔啊,因为盗墓,被抓走了。
学医学不成了,母亲建议我:要不这样吧,你去学理发吧,好歹是门手艺。于是我就去了一个在县城开发廊的同乡那。
我到发廊的第一天,一个小师傅就给我染了个头,他说:做我们这行,只有先把自己的头发弄好了,别人才相信你,这就是广告。广告我相信,但有句话我没说,如果今天再遇见这个小师傅,我就跟他说:你看脑白金也是广告吧,但我真的想说——你脑残啊?弄这么个脑残广告。
小师傅给我染头发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摸着摸着我的脑袋,他就去挠他的下体。后来有一天,我在卫生院看到,他也在打青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