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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渊洁 30年修得“著名”级

2011-05-14

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6期
关键词:皮皮鲁郑渊洁童话

张 蕾

1

“皮皮鲁、鲁西西你们好!祝贺你们俩今天过生日。虽然你们已经30岁了,可是在我心里,你们还是跟我一样大。我的爸爸妈妈是读着你们的故事长大的,我现在也读你们的故事。通过看你们的故事,我喜欢上了阅读,我们班上的同学也都在看《皮皮鲁总动员》,你们俩的朋友真多!祝你们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10岁的吕海英穿着红呢格子裙,昂着头,在舞台上骄傲地背诵着她写给皮皮鲁鲁西西的生日贺词。她的左右两边是一男一女两位大人。右手边是中央电视台少儿节目主持人“月亮姐姐”;左手边是一光头男,无框眼镜,着西服但没打领带——尽管如此,台下的观众还是觉得光头男的一身正式装束看着有点别扭,他走起路来微有驼背,尽管10年前开始剃光头,但两鬓生出的白发茬子还是多多少少出卖了他的年龄。大概是笨拙挪步的样子,让人觉察出他断不是个玲珑的人,但他的起身和被介绍总是受到全场最热烈的掌声;他说话并不行云流水,有时带点(可能是故意的)结巴,有时(可能是故意的)用错贬褒词,总是赢得全场最会意的笑声。

月亮姐姐指着那个光头问吕海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跟你读他书的时候想象的一样吗?”

小姑娘说:“就是好像很惊讶……”

月亮姐姐:“就是长相有点儿意外呗?”

吕海英:“真的不知道(那个长相)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哄堂大笑。

这天是2011年2月10日,北京下了今冬第一场雪。满满一大礼堂的人,为中国童话史上的两个著名虚拟人物庆生。这些人里,有70多岁的中国新闻出版总署前署长,也有刚刚能写写画画还不懂得守纪律、在现场吱哇乱叫的娃娃;有动漫画家,也有流行歌手;有山东人、山西人、江西人、东北人……来自五湖四海。他们的共同身份就是“读者”,他们都是为他而来,这个光头快要56岁的郑渊洁。

2

这是30年前种下的种子。

1981年1月底,25岁的郑渊洁从北京赶回太原与父母团聚过春节,此时的他职业有些尴尬。本来,他的正式工作关系在一家工厂,工作内容是开关水泵,“全部工作量是上班时按一下电钮,下班时再按一下,除此之外只需一个人坐在工作室呆着”,在这样闲散的环境中,文学青年郑渊洁坚持“不务正业”上班写作。他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1980年被借调到《儿童文学》编辑部当编辑,开始摆脱工人身份。但在1981年回家探亲之时,小学学历可实际上只念到4年级的郑渊洁依然还是个正式工人、编外编辑,一时间还没看到转型的希望。

还好,此时的他并不算着急,对于创作本身的热情更高涨些。他决定利用这次假期写一部中篇童话——童话是他决定走上以写作谋生道路以来,尝试得比较得心应手的体裁。此前他创作过小说、歌词、科幻甚至漫画——郑称之为“文学的远亲”。 如果童话再不灵,接下去他就打算写相声了。

大年初六即2月10日这天,串门拜年的人潮终于退却,郑家也清净下来,郑渊洁铺开纸,按照事先的预想,“写一部专门给男孩子看的童话,主角是男孩子,其性格顽皮,爱恶作剧,但本性善良,有同情心”。第一项是给男主角起名字,“我认为童话人物的名字应该与生活中的人的名字有所区别,应该有滑稽的成分,同时很容易被读者记住。由于他是中国孩子,他的姓氏必须是中国姓氏”。出身军人家庭、当空军地勤修过5年多歼击机的郑渊洁想到大陆有位将军叫皮定均,觉得“皮”姓合适。大约在上午11点时,“皮皮鲁”这个名字被敲定,为几代人的童话埋下了一颗饱满的种子。

出生于70年代的儿童文学作家杨鹏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读郑渊洁童话,他对皮皮鲁近乎痴迷。在生活艰难时,杨鹏会梦见自己化身皮皮鲁,跟骑着摩托车前来解救他的郑渊洁一起历险。走出大学后,杨鹏在职业选择上也步了童年偶像的后尘。

杨鹏至今还记得,小时候被小混混“打劫”连环画的历险:“有一天路上,一个刘姓小混混截住我要一本连环画。我问:‘你凭什么抢?他说:‘我有个哥哥,叫解放军。我愣住,我是家族老大,没有哥哥,但我反应很快,说‘我也有个哥哥,叫皮皮鲁。小混混愣住了,觉得这个名字又奇怪又生猛,不知道来头有多大,就把我放了,以后也没有招惹我。一个幻想人物非常神奇地救了我。”

皮皮鲁风行起来。他给中国校园里的“差生”带去了重新估量自身价值的自信,也给“好学生”开启了一道不一样的人生之门。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孩子们看来,“没有人不知道皮皮鲁”是个不需要论证的事实,甚至在当时的一些场合,介绍“郑渊洁”时,对方很茫然,但一提起皮皮鲁,陌生的人群便会立刻转变态度,对郑表示出反差极大的热情。

3

“(皮皮鲁鲁西西)三十而立,好遥远的事,但就像昨天一样,快极了。”

这可能是郑渊洁有史以来接受采访时说的最平淡的一句话。他曾经写过100个“第一次”的随笔,依靠多年来的日记,从来不扔的、以纸杯残片飞机呕吐袋等各种形式存在的随手“便笺”,以及在北京寸土寸金地界儿上独霸一套住房的成堆的读者来信。他能够准确地回想往事,时间可以准确到几月几日几时,金钱可以准确到分毛,人物可以准确到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念过哪所学校的几年几班……

“这个生日真正的含义是说我的读者长大,读者30岁、40岁了,等于(给皮皮鲁鲁西西庆生)这么个活动,是庆祝我的读者成人。”郑渊洁说。

1985年5月10日,在距离自己30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零五天的时候,郑渊洁实现了自己许下的“而立”愿望——创办一份只刊登自己作品的刊物,这份刊物就是他后来的绰号“童话大王”。他是《童话大王》唯一撰稿人,当初决心这个“唯一”至少要持续20年时间。从此,这份刊物每一个纪念日也都是他的纪念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和他的刊物越来越史无前例。郑渊洁塑造的皮皮鲁、鲁西西、舒克和贝塔以及大灰狼罗克等经典童话形象,通过这每月一出的纸质装订本被传送并留存到亿万孩子记忆里。

不过,闷头写作的郑渊洁几乎与世隔绝,对读者的力量没有概念。为保证每个月按时交稿,除了接送儿子郑亚旗上下学,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更不要说到居住地(北京)以外的地方出差。

他第一次感受到读者的“威力”是在1986年,那时郑渊洁屡次申请安装家庭固定电话未果,他因无法安装电话而不得不时常放下案头工作去接待不速之客,损失了时间,写作兴致也被败坏。3月初的一天,他住所附近的小学生们照例来他家里借书,当一个叫刘静的女孩儿听说了郑叔叔的苦恼,便说:“我让我爸爸给你安。”刘静的爸爸是他们辖区电话局安装班的班长。当月,郑渊洁在刘爸爸的帮助下取得了交电话费的权利,终于有资格使用上了“稀缺资源”。

能够像刘静这样接触到郑渊洁的小朋友少之又少,在那个年代,郑渊洁与读者的交流,全赖信件。

1992年6月号的《童话大王》上,郑渊洁以与皮皮鲁对话的方式,谈论他对社会新闻、社会现象的看法,这种表达方式秉承了他从小轻度自闭、喜欢一个人对着手指或杯子聊天的习惯。这次的“对话”中有这样的记述:

皮皮鲁: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郑渊洁:我刚当完搬运工。

皮皮鲁:搬运工?

郑渊洁:读者朋友写给我的信已经多到没地方放了。最近,我在京郊找了间房子,专门存放读者朋友们写给我的信。刚才我借了辆卡车,把这上百万封信运到那间房子里。由于房间地处楼房的三层,又全由我一人搬运,自然十分劳累。

皮皮鲁:你干吗不找人帮你搬运?

郑渊洁:我视这些信件为珍宝。我觉得搬运读者朋友给我的信是一种殊荣,不能轻易让别人来干。

当时北京邮局专门为郑渊洁设立信箱,他每个星期会安排人去取几次,用麻袋驮回。随着信件增多到超过了房屋的容纳,郑渊洁也想过扔掉,但真到要扔的那一刻,他又想:万一这里边有个诺贝尔奖得主怎么办?那我不气死了,悔死了?

“我还真拿出来看,就找那种写得好的,突然看爱因斯坦传记,他七岁才会说话,而且小学成绩极差,牛顿啦达尔文啊这些人,小学成绩没有好的。可是我想,要是专门留字写得七扭八歪的……”心理斗争了几个回合,郑渊洁索性买了那套京郊房子,100平方米,专门放信。

“这个事我是这么想的,读者花了钱买了我的书,我用他们给我的钱买房子,让他们的信住在里面。”

郑渊洁买的房,时价3000元/平方米,现在已经涨到4万。向来没什么投资概念的他对这种坐地升值的现象称之为“好心有好报”。

2000年后,读者来信渐少,取而代之的是电子邮件。2005年之后的五年时间,郑渊洁开始以活跃的姿态出现在公众场合,频繁地接触到媒体人或者演艺明星。有一次演员陈建斌拍着他的肩膀说:“郑老师,我当年是你的小读者。”郑渊洁大叫:“拜托,你比我还老吧!”

越接触人,郑越感到自己读者群的庞大。对此,他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出版社隐瞒印数了?”

《童话大王》创刊初期发行量为每月7万,巅峰时的1988年,单期发行量超过百万。而2005年之前,在不签售、不评奖、不宣传的原则指导下,郑渊洁固守“酒香不怕巷子深”。读者只能通过邮购或到北京皮皮鲁专营店购买《郑渊洁童话全集》(后为防盗版,购买方式更是减为邮购一种)。郑渊洁的书在十多年里大致稳定在100万册/年的销量。2006年起,郑渊洁更换出版社,同意包装和宣传,其作品被编为《皮皮鲁总动员》系列图书,截至2011年1月,五年间发行量超过2000万册。

2010年11月,已经成为网络“微博控”的郑渊洁,不断从微博上看到有读者说十几年前给他写过信。于是,他从当年留存的信件中抽出10封,在微博上发起“郑在寻找”,俗称“被郑渊洁人肉”。他在微博上发出当年小读者的姓名和当年的学校、班级,全国的粉丝、网友便行动起来,最快的5分钟,最慢的4天,10个读者一个不落,全部找到。

“郑在寻找”第一号章懿哲,13岁时给偶像郑渊洁写信,收到回复却是在怎么也没想到的15年后。那时的他,在考试不好或者被家长骂后,都会循着《童话大王》上印的皮皮鲁专营店的号码打过去,电话中的对话一般是:“郑渊洁在吗?”“不在。”“好吧。”

至今仍能背出那串号码的章懿哲终于跟郑渊洁通上了电话,幸福感充满全身。郑渊洁也被自己读者的忠实而感动,觉得自己与读者“都跟亲人似的”。

4

郑渊洁是个听从读者意见的人,他写《舒克舌战贝塔》的辩论赛,每期让读者写信投票决定胜者;就《童话大王》是否要扩版涨价也征求读者意见。因受盗版所扰,他曾动过放弃写作童话的念头,但读者不答应,他也就作罢。

1998到1999年间,郑渊洁的读者群年龄分层趋势愈发明显,一代读者成长起来,上了大学,写信来要求郑渊洁写一些适合他们看的内容,于是郑渊洁开始新的尝试。

“结果感觉特好,因为本来生活当中我是个成年人嘛,我经历了很多事,但这些在给孩子写作的童话里面是出现不了的。这些积累在脑子里,一写就井喷式的都出来了。”

郑渊洁一兴奋,拉出了20个长篇的大纲,还刊登了出来。

“当时写得快极了,三四个月就一本。”这些新作品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童话,奇特的想象依然存在,但叙述语境已然现实主义化了,他关注买房、下岗、反腐等更广泛的社会热点现象,不仅局限于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中所主要探讨的学校教育问题;此外,郑渊洁还希望能通过这些成人“童话”,“搂草打兔子”地顺带着为读者进行一下性启蒙和性教育。

麻烦就此而来。2001年,中央电视台1套《今日说法》栏目里,主持人举着一本《童话大王》,给了“少儿不宜”的四字评价。

国家电视台的王牌节目的批评,上级主管部门的约谈,让杂志社骤然紧张起来,也让焕发写作第二春的郑渊洁不得不选择妥协。当时连载的《鬼车》中途停载,杂志社也迎来了新驻编审,“那个审不仅审你的内容,连语法都审,有时候语法还是想有些创新的……从那以后就登以前的作品了。”

“反正就这样了吧,就当儿童文学作家吧,其他什么都甭想了。也挺好。”郑渊洁说。“我认了,我给孩子写作获得了认可和收益,那你就也别什么都占着了。说来说去就一句话,靠这个你不是还活得挺好嘛。”虽然尝到成人写作乐趣的他再没有多大热情去写回原来的童话,可是,“我是一直想着从《童话大王》创办一直写下去,当时是快20年了,所以还是不愿前功尽弃。”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也记仇。前两年在其担任老师的“皮皮鲁课堂”上,郑渊洁得知自己的一个学生的妈妈在《今日说法》工作,便开玩笑地说:“叫你妈妈来跟我见见面。”还有一次在央视10套录制节目,他隐隐约约看到对面有“今日说法”四个字。他立刻喊“停停停”,节目组赶忙问怎么了。郑说:开灯!因为他非要看清“仇人”的面目,节目录制被迫中断了几分钟。

儿童文学作家的盛名之下,郑渊洁妥协了,他在2005年12月30日的博客中叹道:“别了,非儿童文学作家身份!从此,我将终生维护自己的儿童文学作家身份。”而对已经写好但从未发表过的13部作品,郑也立下遗嘱:死后100年后再发表。

现在他的作品集《皮皮鲁总动员》纯净洁白,按他自己的话说:“删得简直是,连‘结婚这个词都删了。整个一佛教读物……”

5

2005年,《童话大王》20岁,郑渊洁总算说话算数把这么个“不是人干的事儿”给扛下来了。此时他的作品已有2000万字。和《童话大王》一起成长起来的儿子郑亚旗劝他换一种生活方式。

郑亚旗:郑渊洁,你写得太多了,将近2000万字,你可以换一种方式。

郑渊洁:什么方式?

郑亚旗:你完全可以讲课啊。

郑渊洁:我从来对老师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怎么讲?

郑亚旗:可以有个场所,不是正式的学校,你可以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们。

郑渊洁:你知道什么是大师吗?

郑亚旗:什么叫大师?

郑渊洁:大师就是不说重复的话,跟一帮人说完话拍屁股就走。

郑亚旗:孔子是大师吗?

郑渊洁:还行吧。

郑亚旗:孔子就是对着70多个弟子讲课啊。苏格拉底是大师吗?

郑渊洁:还行。

郑亚旗:这个人也是跟孔子一样,一字不著,尽得风流。他跟弟子交流,一接话茬,哇,有灵感了,就记下来。

郑渊洁被说服了。儿子开始为父亲策划,录制脱口秀,上电视访谈节目,出席活动做嘉宾……

“后来(郑渊洁)就出名了,出名到什么程度,很多节目录样片都找他去,审片容易过。”郑亚旗说。

频繁露面的郑渊洁逐渐适应了热闹的场合,摄影棚里的大灯一亮,他也不再紧张了。儿子觉得,他说话吸引人的特质已经被锤炼愈佳,讲学的时机已到,于是“皮皮鲁讲堂”开课,郑渊洁成了作文老师,教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小学生们写作。

虽然依着郑渊洁的本心,还是愿意独处,但郑亚旗帮他策划的“新活法”,也的确丰富了他的生活内容。

“等于我的人生种了两棵树,一棵是作品,一棵是孩子,等这两棵树长大以后,作品这棵树结的是苹果,孩子这棵树过来把作品这棵树变成梨了,变成香蕉了。”郑渊洁说。

每周六开课的皮皮鲁讲堂,他叫孩子们“老师”,孩子们叫他“郑同学”。这里没有纪律要求,除了郑渊洁和偶尔请来的名人嘉宾,一般不会有其他成年人在场,孩子想打滚就打滚,想吃东西就吃东西,想说话就说话,老郑靠着从周一到周五的敬业备课,以三分钟一换话题的讲课方式,吸引孩子们愉快地学习写作,自由发挥。

一次,有正规学校的老师来皮皮鲁课堂学习调研,郑渊洁征求孩子们的意见:“所有的学校都变成我这样教课,不是很好的事吗?你们就不用来这了。”孩子们同意了。结果调研的老师一进屋,课堂上的气场立刻就变得异样——所有的孩子都不说话了。事后,郑渊洁不解地问孩子们:那也不是你们的老师啊,怕什么?孩子们回了一句:老鼠见了什么猫都害怕!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问及“上皮皮鲁讲堂觉得他跟一般老师一样吗”,小丫头吕海英直截了当地说:“一般老师应该达不到这个水平。要是这些老师真的有这么高的水平的话,他们也不会去当老师了。”

在皮皮鲁课堂的后墙上有几个大字:“未来的伟人”,下面贴了一墙在这里上课的孩子们的照片。孩子们雄心壮志地跟郑渊洁说,一定要让20年后北京的成功人士,80%都出在这。美国驻华大使馆新闻发言人来参观,指着照片墙问:这是什么?郑渊洁说:“这些就是未来的国家领导人。”发言人惊诧,说要拿摄像机都拍下来。郑渊洁叫道:“拜托,这是国家机密,不能拍。”

郑亚旗影响父亲的还不仅仅在从作家到“讲师”的转变。

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郑亚旗给郑渊洁打电话,跟他说:你要捐钱。

郑渊洁:我捐钱?那能到灾民手里吗?

郑亚旗:你可以捐到国家认可的,比如慈善总会。

郑渊洁:为什么我要捐钱呢?

郑亚旗:这次地震发生在上课的时候,好多孩子遇难了,你是给孩子写作的,人家买你的书,你应该捐。

郑渊洁:那你说我要捐多少?

郑亚旗:作家里你应该捐最多吧?你收入还可以……(当年郑渊洁在作家收入排行榜上位列第四)你最近这两天有没有收到稿费?

郑渊洁:有。30多万。

郑亚旗:你把它捐了吧。

2008年12月8日,郑渊洁在人民大会堂接过胡锦涛主席颁发的中华慈善楷模奖,“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捐之前我还有顾虑呢,毕竟是作家嘛,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写出来的……”“但那个时候站在台上,突然间有了幸福感。”

著作等身,读者三代,这些都没能给郑渊洁的幸福感,在他把钱捐出去帮助人的时候,找到了他身上。

玉树地震后,郑亚旗又跟郑渊洁通了五分钟电话。郑亚旗说,“这回你是作家首富了,你捐个整数,100万。”郑渊洁:“我现在没这么多现钱啊。”郑亚旗:“那我借你点。”

在央视赈灾晚会那天,郑渊洁戴着帽子,围着口罩,拎着一个黑色垃圾袋,里面装着100万现金,坐地铁赶赴现场。过安检时被人发现,警察从隔壁屋子出来,一眼认出他。

警察(小声):哟,郑老师?

郑(小声):嗯。

警察(小声):这是干什么……

郑(小声):我去捐钱。

在警察确认郑老师不需要警车护送也不需要警员陪同之后放行。“全副武装”的郑老师像个卖废品的,拎着大黑塑料袋挤地铁去了。

那天,他在晚会上说:“我觉得学校应该是地球上最坚固的建筑,我捐出的这100万元是《皮皮鲁总动员》的稿费,用于灾区的小学的重建,我希望我捐建的小学能抗八级地震,让孩子们在固若金汤的校园里安全快乐地学习。”

6

讲课和慈善成了老郑关照小读者的方式,而微博则被他称为“《童话大王》的电子版”,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回馈他的大读者们。

“别的我不敢做了,比如给成年人写东西,我再不敢了,但是我觉得用这个影响力所能及地做一些能够让我的读者,或者老百姓能够生活得……这个话大不大啊……就是能够生活得更好一点。”老郑说。

皮皮鲁讲堂位于大望路,有什么采访、约见,郑渊洁都安排在这。

“有次我在这见人,突然看见大望路桥下面的公共汽车站将近1000人挤一辆公共汽车,我拍完照片数了(人头),之后放到微博上,当时的言辞也是比较……我说管这件事情的政府工作人员,看到这张照片以后你今晚还能睡着觉?”“这些年轻人被弄的买不起房,都在这一带上班,只能在河北买房子,这样的情况去上下班,你又倡导绿色出行坐公共交通,你又限行,那这个生活质量就很低……”

微博“控诉”的第二天,北京当地的报纸即对此进行报道,门户网站也纷纷转载。而郑渊洁在那段时间里,每天守在楼上拍公交车,数间隔车次,立志到这个问题解决为止。

“其实(政府部门)它确实有它的难处……但是我说你飞船都能上天,这事儿怎么不能解决?现在(公交车)就跟火车似的,一辆接一辆。”老郑放心了。

关注民生的老郑也曾在地铁里转悠,蹲在站台上观察地铁列车司机。他觉得一个人开地铁太危险,“万一心脏病发作怎么办?”那次他观察了所有线路的列车,回去写了博客《一个人拉着一千人在地下疾行让人不放心》。

“可能像我这样的比较少,名人很少有吃饱了撑的干这个的,他住着很好的房子,凭什么去干这样的事情啊。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毛主席邓小平都是地主出身,地主出身的人闹革命才厉害呢,他不是活不下去了,他看到了这个是不合理的。”

虽然老郑一直“老土”地认为,下了地铁之后不出来,“两块钱你随便坐”是一个只有他发现的“秘密”,但这一点点与底层的脱节不妨碍他在很多人心目中的亲和,那就是:老郑是一个有狭义心肠的好人,他对城市底层的人有体恤,年轻时他用童话,“中产”之后他用话语权。

写作30多年后,郑渊洁每日清晨四点起床已经成为“机械运动”(郑亚旗语),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的习惯。不过现在每天早晨六点左右,他又多了项功课——“郑在打卡”(微博)。

2月15日:“在北京向早起族问好。你在哪儿?”

2月14日:“早上好。你过情人节吗?如果过情人节,方式是吃饭?买花?送巧克力?”

2月13日:“在北京问各位脖友早上好。你在哪里?请和你的左邻右舍互粉,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

老郑说:“这些人很委屈嘛,‘我们那么早就要起,坐公交坐地铁什么的。现在他们不委屈了,因为他们觉得郑渊洁陪着他们。郑渊洁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多大其实……把早起变成一个很快乐的事情,那不是很好吗?”

偶尔有一天,老郑写东西写兴奋了,一抬头看表已经七点多,立刻去“打卡”,结果发现已经有人伤心了:“你要抛弃我们吗?!”

“我反正信一个事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作为作家,你对读者真的好的话,别人是能够知道的。你要想糊弄他的话他也能知道。所以我觉得还是我们小时候听毛主席说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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